這次去起源之地，恐怕有去無回。
    就算平安回來，也可能無法阻止末日的降臨。
    踏上去起源之地通途的人，不管是被選中也好，還是自願也好，每一個人都有為拯救克裏特大陸而犧牲自我的決心。
    但這些都不是赫爾克迪拉公主所希望的。
    公主希望最完美的結果：人們平安歸來，同時，亞特蘭蒂斯帝國從末日中得到拯救。
    公主將心中想法告訴穆辰洲，這其實也是大部分人的願景。
    穆辰洲以為公主來，是要督促他照顧好海雯。
    公主說專門來找他，還是在安靜的夜晚，穆辰洲不禁就會想到以往，公主與他聊的不都是關於海雯的事嗎？
    卻不料公主會說起關於起源之地與解救世界，穆辰洲反倒因此鬆了口氣，至少說明他把海雯照顧得很好，好到公主認可與放心。
    公主眉眼舒展，嘴角平著，超凡的容顏沉靜得恰到好處。
    這是她見到穆辰洲時最多見的表情。
    “我早些時候來找過海雯，這些事情我與她聊了好一陣子。”公主說道。
    早些時候，那穆辰洲應該還跟索羅在外麵。
    既然已經來過，這些事情有必要再重複談起嗎？
    盡管有些納悶，穆辰洲還是說道：“我們會盡力的。”
    “海雯的小姨在詛咒著克裏特大陸，如果得逞，她將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罪人，希斯塔巴將成為一個惡不可赦的姓氏。海雯背負著這個姓氏，她比任何人都想阻止這一切。所以，海雯所付出的，也遠遠超過別人所看到的、以及她表達給你聽的，公主殿下。”
    穆辰洲說得誠懇。
    公主認真聆聽，並輕輕點頭以示讚同。
    “你說得對。”公主低聲說道。
    她目光側移，看著床上睡相乖巧的海雯。
    “她付出太多。為這個世界，為了我，都付出得太多了。”
    “你放心吧，我也會盡全力守護我的珍寶，讓她安然無恙回來見你。”穆辰洲語氣鄭重地向公主承諾。
    “穆辰洲，我從不懷疑你們拯救帝國的心，以及你們的強大力量。其實，你的到來不僅僅對海雯，對我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我虧欠海雯多少，就感激你多少。”
    公主說著，臉上露出笑容：“我真該好好感謝你，早就該如此，隻是一直沒有機會。”
    公主的目光從海雯那兒移到穆辰洲臉上，冰雪般的眼眸讓後者一時間麵紅耳赤。
    然後，公主的目光又移往下方，落於桌上的“海雯之劍”。
    “隻不過，你和海雯、還有索羅，你們再強大，也不是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做成的。我總覺得末日有不可阻擋的勢頭，我害怕明天別過之後，就是永別……”
    話到此處，公主稍稍哽咽，停了下來。
    穆辰洲可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明日一別，便是永別……誰不擔心這個？
    然而公主並不是真的求穆辰洲安慰，隻是片刻的停頓，她又說道：“所以我專程找你，是想問你：如果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你和海雯會怎麽做？你們畢竟多一種選擇，不是嗎？”
    “呃……”穆辰洲陷入遲疑。
    他明白公主的意思：【月之門】
    用【月之門】回華夏王國，從末日之中逃離，這是比別人多出來的選擇。
    公主了解這種選擇。
    曾經。大家一起這麽做過，用【月之門】從迦迦納迪的魔掌中逃走。
    穆辰洲遲疑的並不是怎麽回答公主，而是，他壓根沒和海雯商量過，沒有具體打算。
    “我問過海雯，她似乎沒跟你商量過。”公主接著說道，“我要是能為你們安排退路，早就叮囑你們了。你們有退路可選，就該盡早打算，不是嗎？”
    她重新打量著穆辰洲，眼神比先前銳利了幾分：“所以我要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穆辰洲什麽也沒想好，就這麽被問及了。
    而且，還是被公主所問，直接回答“沒什麽想法”的話，貌似又不妥。
    “這事情我確實沒跟丫頭商量過，你問過她沒？她怎麽看？”穆辰洲不知道怎麽說，幹脆先反問公主。
    “她……她沒什麽想法。”公主支支吾吾。
    “如果她有，我也不會來問你了。”
    “唉，好吧。”穆辰洲歎了口氣。
    既然避不開，就邊想邊說吧。把心中所想告訴公主，也許說著說著，有些事情就想明白了。
    夜已漸深，穆辰洲的眼睛望向窗外。
    上弦月耗盡力氣想要釋放光亮，卻終究沒入漫天黑雲，沒了蹤影。
    “蒙娜·艾拉西帕斯，是海神殿領主的女兒。她曾說過：一個人去向何方、生死與否，不取決於這個人的意願，而是命運使然。”穆辰洲沉沉說道，“我覺得這話說得很好。從海神殿離開後，我一直在想：我的命運，我和海雯的命運，該會如何。”
    “克裏特大陸的人，命運都與這個世界相捆綁。末日的到來，意味著命運的終結。而我似乎是個例外，我到底屬於這個世界，還是我原本的世界？至今沒有答案。”
    穆辰洲伸手觸摸“海雯之劍”，公主來那會兒，他差不多將這把寶貝魔劍擦拭得嶄新了。
    “對我來說，兩個世界都有不可替代之處。一個是我的故土，一個是海雯在的地方。在我心裏，海雯無疑是最重要的，她占了這個世界的很大部分。我凝視自己的命運，企圖看清我究竟屬於哪裏。如果屬於克裏特大陸，世界卻又毀滅了，那就沒有了歸屬的意義。”
    “所以，克裏特大陸若注定毀滅，我還是該回到我的故鄉。前提是和海雯一道。”
    “我明白了。這就是你目前的想法。”公主聽得透徹，哪怕穆辰洲說得無比糾結。
    穆辰洲點點頭，手仍然放在“海雯之劍”上。
    “你剛才提到蒙娜·艾拉西帕斯，我知道她。她的言論很有深意。”公主說道，“人的一生由命運掌控，受命運指引和驅使，我就是最好的例子。直到現在，我也不覺得創建亞特蘭蒂斯帝國是我最深切的願望，複仇才是我的命運。”
    “所以，要是海雯的命運不屬於華夏王國，而屬於這個世界，你會留下來陪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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