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展鵬家的小區，代駕在楊毅的指揮下，緩緩把車停在路旁。楊毅見展鵬還沒有清醒，便拍了拍他的肩，輕聲喚道，“哥，醒醒，到了。”
    展鵬打了個酒嗝兒，慢慢起身，揉了揉眼睛問道，“到哪兒了？”
    “到你家了。”楊毅促狹地笑了笑，摸出一根煙點燃，塞到展鵬的嘴角，“來，抽兩口，清醒清醒。”
    展鵬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打了個哈欠，仍沒有下車的意思。
    楊毅和坐在副駕的王偉相視苦笑，對展鵬說道，“你該不會是想去你媽那兒住吧？”
    “啊？”展鵬楞了一下，嘴裏吐出濃濃的煙霧，搖搖頭，“不去那邊兒，我下車。”
    聞言王偉迅捷地跳下車，拉開後邊的車門，展鵬深吸一口氣，幾下挪下車，楊毅也跟著蹭了下去。
    展鵬打量著王偉，咧嘴笑了笑，訕訕地說，“哥今天現眼了啊。”
    “哪兒啊，都差不多。”王偉輕輕籲了口氣。
    “嗯，咱們找機會再聚。”展鵬拍了拍王偉的肩膀。
    楊毅見狀啞然失笑，問展鵬，“沒事兒吧，自己能行嗎？”
    “沒事兒，哪兒到哪兒啊？”展鵬不以為然地瞥了瞥楊毅。
    “摸摸鑰匙掉沒掉，別一會兒上去進不了門。”楊毅眯眯眼。
    “啊，”展鵬半張著嘴，把手伸進口袋摸了摸，然後用力地拍拍口袋，說道，“在呢，放心吧。”
    “那成，趕緊上去歇著吧。”
    “你們哥倆也悠著點兒啊。”展鵬揚了揚頭，目光在楊毅和王偉的臉上掃過，咧了咧嘴，轉身向小區走去。
    楊毅和王偉都注視著展鵬的背影，沒有上車。剛走幾步，展鵬就轉回身來，定定地打量著楊毅。
    “怎麽？”楊毅有些詫異。
    “咱倆還沒告別呢。”展鵬遞過一個嗔怪的眼神。
    “也對。”楊毅瞥了一眼王偉，搖搖頭走向展鵬，站到他的麵前。展鵬嘴角叼著煙，鼻孔裏噴出濃濃的酒氣，兩隻眼睛熠熠發光。楊毅心中一熱，情不自禁地抱住展鵬。那一刻，他驀地回想起那個冬夜的告別，眼角不由得濕潤起來。
    展鵬輕輕拍打楊毅的後背，籲了口氣，推開他，眼角閃出一絲笑意。“行了，你們回吧，路上小心。”
    “你先走。”
    展鵬靜靜地望著楊毅，點點頭，拉著長音說道，“成。”說完，他轉過身，背對著兩人揮了揮手，邁步向小區走。燈影映出的他的孤寂，楊毅心裏怪怪的，不知是是什麽滋味兒。忽然，展鵬一個趔趄，身體搖晃著差點兒摔倒，他掙紮著直起身體，口裏罵了一句。
    一鍾不祥的預感在楊毅的心中升騰，緊緊地攫住他的心，監控視頻的那一幕驟然闖入他的腦海，巨大的危機感在他的周身蔓延。他猛地晃晃頭，告訴自己再沒有人能把展鵬在深夜中掠走，可懸起的心卻再也放不下。
    “我送他上去，你等我一會兒。”楊毅回頭衝著王偉喊了一句，緊跑幾步，來到展鵬的身旁，攙扶住他。
    展鵬一愣，身體僵硬了一下，側頭見是楊毅，神情才放鬆下來，嘴角牽了牽，問道，“你幹嘛？”
    “走，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能行。”話雖說出口，展鵬卻沒有掙脫。
    “行什麽行啊，別再摔個好歹。”楊毅蹙蹙眉，緊緊架住展鵬的胳膊。
    “哎，看我都混到什麽份兒上了。”展鵬自嘲地咧了咧嘴。
    “誰讓你逞能啊，有你那麽喝的嗎？”楊毅的語氣中帶著埋怨。
    “誰逞能了？我自己能行。”展鵬停住腳步，眼裏閃過執拗。
    “我不放心，成嗎？”楊毅瞪著展鵬。
    笑意在展鵬的眼角一閃即逝，他長長地籲了口氣，說道，“行，那我就給你個麵子。”
    “我他媽真是服了你，”楊毅望著展鵬，哭笑不得，“服回軟兒，你能死啊？”
    展鵬俏皮地擠擠眼，吐出口中的香煙，將身體向楊毅靠了靠。楊毅苦笑著搖搖頭，緊緊架住他。
    王偉遠遠地望著這一幕，走回車旁，對著代駕說了句，“哥們兒，得等一會兒啊。”
    “沒事兒。”代駕見怪不怪地回了一句。
    王偉低下頭，點了根煙，然後轉回身，望著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深夜裏，小區裏見不到別的人影，兩個人互相攙扶著，一起向裏走。丁峰攙扶著展鵬的影像再次盤桓在楊毅的腦海中，說不出地怪異。楊毅感受著展鵬身體的壓迫和偶爾麵對自己噴吐出的熱騰騰的酒氣，心裏前所未有地踏實。
    兩人乘電梯上了樓，站在自家的門前，展鵬怔了怔，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門，然後習慣性地伸手進去，開了門廳的燈。燈光閃亮的瞬間，都晃了兩個人的眼。
    展鵬徑直向臥室走去，全然不顧身後的楊毅，楊毅嘴角咧出一絲苦笑，不由得也進了屋，回身關上房門。
    展鵬又開了臥室的燈，然後魚躍著撲到自己的床上，嘴裏喃喃道，“終於回家了。”
    “我操，你別趴著睡啊，鞋也不脫。”楊毅百感交集，緊走幾步，來到床邊，望著肆意地趴在床上的展鵬，默默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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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家裏舒服。”展鵬的頭埋在床上，聲音嗡裏嗡氣的。
    楊毅心裏泛出一絲酸楚，眼前的是剛剛脫離了一年多拘禁的人，這是他回歸自由的第一覺。他俯下身，扒住展鵬的腳，費力地扒掉兩隻鞋子，扔到地板上，然後拍了拍展鵬的後背，輕聲說道，“哥們兒，翻過來睡。”
    展鵬哼了一聲，翻過身，看向楊毅的眼睛裏滿是迷惘，然後抬起一隻胳膊護住眼睛，皺了皺眉說道，“刺眼。”
    “毛病。”楊毅嫌棄地咧了咧嘴，起身關掉燈，借著外邊傳來的光亮，扯過被子蓋在展鵬身上。展鵬依舊用胳膊擋著眼睛，鼻孔中的呼吸渾濁而滾燙。
    “算了，還是脫了睡吧，舒服點兒。”楊毅像是自言自語，坐到床頭，把手伸進展鵬的脖頸，扳起展鵬，開始脫展鵬的外套。展鵬就像個聽話的孩子，倚靠在楊毅身上，任由他擺布。“幸虧沒買套頭衫。”解襯衫紐扣的時候，楊毅暗自慶幸。
    脫完上衣，楊毅把展鵬放回床上，向床腳躥了躥，給展鵬扒襪子，然後又回身解腰帶。展鵬穿的這一身都是他買的，楊毅輕車熟路。解開腰帶，拉下拉鏈，往下褪褲子的時候，楊毅回身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展鵬，下意識地蹙蹙眉，然後把手伸進展鵬的腰間。
    出乎楊毅的預料，展鵬竟然輕輕抬了抬屁股，楊毅不禁啞然失笑，嘴裏罵道，“操，你到底多沒多啊？”罵歸罵，楊毅還是趁著展鵬的配合快速地褪掉他的褲子。
    隻剩兩條褲腿了，楊毅蹭到床尾，側身拽下兩條褲腿。展鵬小腿上濃密的汗毛摩挲著楊毅的手腕，楊毅不由得心中一蕩。
    胡亂地把褲子扔到地板上，楊毅站起身，回頭打量沉睡中的展鵬。展鵬全身上下，隻剩下那條暗紅色的三角內褲，慵懶地在床上伸展著身體。按照楊毅的想法，原本是想選大紅色的，但又唯恐招搖，最終選了這條暗紅的。
    楊毅抿了抿嘴，俯身小心翼翼地給展鵬蓋好被子，展鵬從手臂的縫隙中瞄了楊毅一眼，沉沉睡去。
    “他媽的，真是欠你的。”楊毅嘴角咧出一絲笑意，轉身向外走，剛走出臥室門口，一陣倦意襲來，楊毅想都沒想，直奔展暉的房間，像展鵬一樣，魚躍地撲到那張單人床上。
    分別蹬掉兩隻皮鞋，楊毅把頭埋進床間，愜意地長舒一口氣。剛剛手腕摩挲汗毛的感覺毫無預警地再次闖入他的意識中，酥癢酥癢的，繼而在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漫展開來，撩撥得他的心微微發顫。楊毅清楚，這種感覺不是剛剛才有的——上午搓澡師傅觸碰他身體時，展鵬坐在出租車裏無意識地抱住他時，走在小區裏展鵬的身體倚靠著他時，那種酥癢的感覺都曾若隱若現，雖然不及剛剛強烈。“你想男人了。”楊毅對自己說，明知身邊沒有其他人，他還是難為情地捂住了眼睛。
    一陣嗡嗡聲從床上傳來，楊毅愣了會兒神，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手機發出的。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看著屏幕上閃現的名字，才想起王偉還在小區門口，忙劃動接聽手機。
    “你把他送回去了吧，沒事兒吧？”王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
    “沒事兒，我不走了，”楊毅吞咽了一口唾液，“你自己回吧。”
    “操，不走早說啊，等了你半天。”王偉悻悻地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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