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記得章辛成提過一嘴，他說他年幼失怙，他是她姐一手照看大的，他們父親早逝這一點剛好能和當年阿思的死對得上。
    “難怪老於能把章妙成拿捏得死死的……”我現在可以確定，老於確實接收了阿思的一部分記憶，甚至他一開始接觸章妙成就不是為了圖核，而是想驗證一下執幡人本身的真偽。
    “那十有八九他真是為了滅口才殺的章妙成。”隻不過他不是怕章妙成拆穿他的身份，而是怕她暴露執幡人的存在。
    這樣一想，我就有點懷疑老於當年決定當這個代理人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比如他也動過想通過張吾思接觸那頭的心思？
    還有一個問題，曾照雲說章辛成幫了我一把，後來又提到隴山鏃，顯然就是指在徐城那一次，當時我還納悶為什麽章辛成一定要這麽做，現在想想原來是我弄反了，他不是在有意消耗我體內的刹梭，而是在有意消耗隴山鏃，畢竟它的數量是固定的。
    “估計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章家人就下定決心除掉我了。”
    章辛成能提前知曉他們的計劃，八成也是執行人之一，我無法想象他到底是頂著多大的壓力、糾結了多少次才決定幫我這一把，我估摸著他也早就知道我是祭幡人，更清楚章家人到底是出於何種考慮才想著除掉我，但他還是站在了我這一邊，他對我遠比我對他信任得多。
    至於他的死隻怕或多或少也有這件事的影響，倒不是說阿星還有鄭亦衡他們真正的主顧是章家人，而是他幫了我也就相當於背叛了章家，必然會失去家族的庇護，這就給了那些原本就盯著他的人一個下手的機會，偏偏我又沒有能力去幫他躲過這一劫……
    諸多思緒在我腦中翻湧，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悲涼——
    真正值得我信任的人在我意識到這一點之前就已經離我而去了，而那些我以為可以相信的人，卻一個個展露他們真正的立場，最終與我背道而馳，我不知道這條路再往後要怎麽走。
    我任由自己沉浸在昏暗和寂靜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那頭傳來叮的一聲響，有人乘坐電梯上了樓。
    這本來隻是一聲無足輕重的背景音，我心底那根弦卻像被什麽東西拂了一下，瞬間一個激靈。
    說時遲那時快，我拔了u盤往包裏一塞，推開窗戶小心翼翼爬了出去，不過我沒有順著一邊的管道往下爬，而是踩著窗沿挪到了隔壁房間外麵，從那邊的窗戶重新翻了進去——
    虧得之前進章辛成家時鍾巒提了一嘴提醒了我，我剛剛特意留個心眼，觀察到了隔壁暫時沒有人住，不然這會兒準得抓瞎，畢竟這裏也有五六層樓高，就這麽徒手往下爬萬一失了手可不是鬧著玩的。
    等我把這邊的窗戶關好，過了沒一會兒我住那房間的房門就被人打開了，對方頓了幾秒像是在搜尋，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穿過房間湊到了窗戶跟前。
    “媽的，跑了！”有人暗罵了一句，“咱們剛上來的時候，我還看到這房間裏有光透出來，隻怕是剛剛才出溜下去的。”
    然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追。”
    是章殊成。
    一認出他，我是大氣都不敢出，畢竟這家夥耳朵靈著，稍有點風吹草動被他發現了，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我輕手輕腳地挪到門口，確定他們已經下了樓，這才翻回我的房間，從一邊的步梯溜之大吉。
    我怕他們殺個回馬槍都沒敢辦退房，徑直從步梯口離開了。
    這邊出去是條小巷子，此時夜深人靜周圍沒有一點動靜，我正要往巷子深處沒什麽人的方向跑，一個人影突然從旅館和隔壁樓的夾縫裏躥了出來，二話不說拽了我就走。
    我嚇了一跳，好在很快我分辨出此人身形窈窕明顯是個女性，和對方應該不是一夥的。最關鍵的是我總感覺她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熟悉，偏偏我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
    “難不成又是臧小蕊易的容？”我滿腹猜疑，但見她沒什麽過激的舉動，也就姑且跟著她出了巷子。
    外麵是條還算熱鬧的街道，她拉著我橫穿過去，徑直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車，直到將車啟動，她才鬆了口氣。
    “幸虧以前我來這邊玩過，知道這些巷子都是互通的，抄小路攔住了你，不然你就慘了，剛剛那兩個人已經發現他們中了計，正埋伏在巷子尾，準備將計就計堵你呢！”
    “咦？”一聽她的聲音居然也有些耳熟，我下意識打量了她一眼，是越看越眼熟。
    她噗嗤一笑：“小氣鬼，我你都認不出來了？”
    “冉棠？”我是真沒料到會在這裏遇到她，畢竟自打高中畢業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這都十來年了，她的變化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仔細想想，既然她和方遂寧一樣也是報的徐城大學，畢業後會留在徐城太正常了。
    “你倒是一點都沒變。”她感慨著也來了個“真沒料到”，“不過我是真沒料到你那麽喜歡清靜的一個人居然也會往酒吧這種地方跑。”
    “這麽說，你是跟了我一路跟到這裏來的？”我有些意外，見她點頭，我試探性問道，“怎麽當時你沒叫住我？”
    她瞄了瞄我，冷不丁問了一嘴：“你知不知道當年方遂寧和我上的一個大學，我們還談過幾年？”
    我不尷不尬地點了點頭，這怎麽說都是他們的私事，她現在突然問起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那這件事就好解釋了。”她嘖了一聲，“還不是方遂寧鬧的，他回渠城的時候我一氣之下把他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拉黑了，這些年實在拉不下臉來去找他，這不看你來徐城了，我心想你和他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他估計也在附近，就琢磨著跟過來看看，誰承想你是一個人來的徐城，還被其他人盯上了，那我能坐視不管？”
    感情是這麽回事，我心裏既感激又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一想到方遂寧身份成迷，極有可能就是秦淵，偏偏餘昧的死又和秦淵有關，我瞬間連和她敘舊的心情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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