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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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皎,你也不想……!
    清晨,太陽被完全藏在雲之中,光線被堵得嚴嚴實實,山崖底下也顯出了幾分低氣壓。
    顧也有些恍惚地望了眼,隻覺得隻天的顏色也是鴨蛋殼似的蒼青,難看得很。比起大腦的清醒,他更先察覺到腦袋與背後被砂礫擠壓的疼痛,他直起身,隻覺得骨頭都在酸疼。
    他伸出手摸了摸口袋裏的眼鏡戴上,眯著眼望了下周圍,篝火已經滅了,外套皺巴巴的,沾染了不少髒汙。
    顧也倒沒著急找溫之皎的身影,隻是先扶著牆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塵,又拿出手機來檢查能否開機。幸運的是,開機成功了,電量隻有百分之幾,沒有信號,屏幕亮了一瞬便關機了。他倒是鬆了口氣。
    他手機會定時發送信號,能開機就意味著通信功能還在,信號應該如約發出去了。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謝觀鶴與江臨琛的反應。
    顧也做事向來滴水不漏,無論是放出一部分訂單支走溫隨,還是用借口讓人看住裴野,亦或者安排隱秘路線,確保了每個環節都不存在泄密可能。計劃唯一的問題是江臨琛。
    如果謝觀鶴能拖住江臨琛,拖個兩天,他就能把她化身成美麗傳說消失在a市。可出了這個岔子,謝觀鶴要真拖個幾天,顧也覺得他多半也要成為美麗傳說了。
    顧也又開始清點手頭的東西,思索著每樣的東西的用處,緊接著,他發現相對棘手的那樣不見了。
    “溫之皎溫之皎”
    顧也邁步,一邊走,一邊四處看。
    他喊了幾遍,沒再繼續。
    野外最需保存體力。
    顧也進入樹林裏,樹叢遮天蔽日,涼意陣陣。他麵色越來越冷,思索起來要不要繼續找。
    不找她待在原地的話,能最大保證自己的安全,可若是她的手機還能用的話,就浪費了求救機會,而且現在最有可能發現不對開展搜救行動的是江臨琛,不捏著她,到時候怎麽跟江臨琛談判萬一救援先搜到她,他可能就要等更久aheiahei
    找的話,誰知道她到底什麽時候走的,往哪兒走的,想幹什麽不僅會浪費體力,而且不一定能找到。這裏地勢複雜,資源和溫度濕度還算可以,但走到更深處就是密林了,迷路就糟了。尤其是,他們現在還在車落下的地方附近,按理說更容易被發現aheiahei
    顧也考量起來,可步子沒有停,耳邊不時能聽見鳴叫的蟲聲與腳下踩到的枯枝與葉聲。眼看著即將要走到沒有做過標記的地方,他有些猶豫,也正是這時,他聽見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道聲音響起顧也”
    他胸口不知為何,覺得有什麽沉甸甸落下了些,順著聲源望去。
    溫之皎的頭發懶懶散散地紮著,頭上戴了個莫名其妙的花環,原本合襯的禮服裙被她從側邊撕開了一個口子,露出了頎長有力的腿。她懷裏抱著一捧紅紅的果子,嘴唇也紅紅的,大步走過來時,裙子也搖曳著,像是山野中的精怪,又很有些像顧也年幼看的希臘神話故事中的插圖。
    顧也也走了過去,但當兩人走近彼此時,他一時又覺得無言。而溫之皎卻全然不在意似的,她笑起來,嘴唇紅紅,牙齒也紅紅的,指著手裏的果子道“這裏有好多覆盆子,我都快吃飽了你才醒,我可不管你餓不餓,我要回去了”
    “行,你厲害。”顧也笑了下,抬手指著一棵樹上的刀痕,道“看到這個我做的標記沒你要再走遠點,下次就輪到野熊跟我講它吃飽了。”
    溫之皎“嘖”了一聲,又從懷裏的一捧覆盆子裏拿了一串放在嘴裏,紅而粘稠的汁液在她的唇齒中翻湧,“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昨晚就看到了它們,今天隻是來找的。”
    顧也移開了視線,突然又發覺她手指上也是紅紅綠綠,黃黃紫紫的,沒忍住蹙眉,“你在一邊編花環一邊吃東西”
    “怎麽了這又怎麽你了”
    溫之皎疑惑看他。
    “你就不怕什麽植物有毒嗎”顧也這下真佩服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回走,“別吃了,去洗手,你要是死這裏了我埋還挺麻煩的。”
    溫之皎很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被顧也硬生生抓到了原來墜崖的地方,洗幹淨了手。但洗著洗著,她又沒忍住道“這裏的水感覺也沒多幹淨啊。”
    “是,但比有毒好。”顧也離開幾步開完,抓了一把土,揉搓了下,他道“是濕潤的,這裏漲潮過,昨晚都跟你說了,留在這裏會被淹死。”
    溫之皎轉頭對著他喊“哎呀行啦,你最聰明,別念了。”
    顧也冷笑一聲,走到她身旁,這時才發現,那一捧覆盆子下有一大片被折好的葉子。覆盆子也被她洗了洗,水珠零零散散點綴在覆盆子的軟刺兒上,看著格外動人。
    他撚起了一串,剛動作,便看見溫之皎轉過頭來,很有些得意地看他。
    溫之皎道“不勞而獲。”
    “大不了等會兒我摘果子的時候,也分點給你。”顧也笑了聲,不以為意,將覆盆子吃了下去。僅僅一瞬,酸澀的味道便像是擴散的蠟膜似的覆住了他的口腔,涎水浸沒唇齒。他用盡全力才咽下去,狹長的眼睛裏有了些水澤,“嘶”
    溫之皎笑了起來,“好吃吧”
    “好吃”顧也的臉泛起了很淡的緋,呼吸了幾秒才順好氣,“這東西酸得太過分了,跟我家”
    他話音驟然頓住。
    溫之皎迷惑地看他,卻見他俯瞰著自己,俊美的麵容上有了點笑,像是對著她的臉想什麽似的。她一把將地上的覆盆子拿起抱著,站起身抱怨道“給你吃的是我好心,你怎麽這個表情,看了就煩。”
    顧也站直,跟在她後麵,話音輕飄飄的,“你就這麽喜歡吃那些酸不溜丟的東西嗎”
    “關你什麽事。”溫之皎懶得理他似的,一麵往前走,一麵吃著覆盆子,“還有,你不是要給我分水果嗎怎麽還不去摘啊我剛剛看見一顆長得很好的李子樹,我要吃李子。”
    顧也挑眉,“怎麽,你就等著強買強賣呢自
    己摘去。”
    “我不要,爬樹我怕摔。”溫之皎理直氣壯,又道“還有,你走得這麽慢幹什麽,不要耽誤我的進度,我還想多摘一點覆盆子回去吃。”
    顧也沒說話,走快了幾步,這時,他才發現溫之皎的頭發是用幾根葉莖纏繞著紮好的。那幾根葉莖顯然很有韌勁,即便被她纏了好幾圈,這會兒卻也在慢慢舒展著。
    “哎呀好煩。”
    溫之皎走著路,踩到一顆砂石,身形踉蹌一下,手裏的水果落了一地。她煩躁地蹲下身撿,結果剛彎腰,頭上的花環便也落下了。
    怎麽煩人事都是一連串的
    溫之皎惡狠狠地撿著覆盆子,剛撿完,卻感覺自己的頭發被輕輕握住了。她立刻轉頭,生氣道“別抓我頭發”
    她深受那些“愛她就要欺負她”的弱智男所害,從小到大常被拽辮子,每每都會因此大發雷霆,如今場景重現,她的怒吼也毫無保留。
    顧也被她一吼,又笑起來,學她說話,“你有話好好說,凶我幹什麽”
    “顧也你要是敢拽我頭發一下,我真的殺了你”溫之皎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睛亮得出奇,臉也有了緋色,聲音更為高亢,“鬆開”
    顧也被她這麽凶,眼鏡下的眼睛裏,笑意更大。他伸出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她不穩的身子便直接坐在了地上,怒火更加高漲,“你”
    或許是一晚的相處便已足夠看透一個簡單的人,也或許是她委實隻會那簡單的花架子似的憤怒,此刻她這般生氣,顧也卻也沒被激怒。他反而有了幾分報複成功似的快感,凝著她被覆盆子染紅的唇與齒。
    “別亂動,我幫你編頭發呢。”顧也指了指地上,她順著他動作看過去,發覺紮頭發的幾根葉莖已經脫落鬆開了。她仍皺著臉。他道“花環給我。”
    “你別亂搞我跟你說”
    溫之皎摸著花環遞過去。
    顧也索性也坐了下來,將溫之皎拽到他胸前,將花環放在腿上單手拆開,緊接著,他握著她的頭發動作著。藤蔓與花朵被他編入她的發絲中,他冰冷的指尖摩挲到她頭發裏的熱意,卻像被灼了似的,讓他覺得發燙。
    沒幾分鍾,溫之皎的頭發便被他紮好了,她立刻從他懷裏起來,拿出手機,對著黑屏仔細打量著。幾秒後,她震撼道“難道你真的有在當理發師編得像模像樣的啊。”
    “你還真挺會變臉,一點都不怕下不來台。”顧也沒站起來,兩手撐著地,身子後仰,像累了似的懶洋洋望她,“也不說謝謝,也不會道歉,幹什麽都心安理得的。”
    溫之皎根本沒理他,對著屏幕看自己的造型,有些細小花朵的藤蔓纏繞著發絲,又沒入其中,愈發像精靈似的。她捧著臉又欣賞了一會兒,才道“我這不是誇你了嗎還有,你哪來的手藝啊”
    她望向顧也,顧也卻隻是聳肩,“沒學過。”
    溫之皎懷疑地看他,他卻隻是仰著身子吹風。
    好一會兒,顧也道“小
    時候看書,書裏有插圖就是你現在這造型,我在腦子裏琢磨了下構造,就編出來了。”
    他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塵,走到岸邊洗了洗手。
    溫之皎卻跟了過來,殷切道“是什麽插圖明星的嗎還是童話公主呀跟我一樣漂亮嗎”
    顧也斜睨她一眼,她眼裏有著期盼,一時間和他印象裏的,那名女神的插圖更像了。那是以災難為骨頭,魅力為肉身的,被認為是眾神的禮物,也被認為是人類的懲罰的女神。帶來一切動亂、瘟疫、戰爭後,她仍會辯解“我隻是好奇呀,怎麽能全怪我呢”
    江遠丞,那一夜的酸草莓,驚天的車禍,為之傾倒的江家兄弟,甚至於這一場車禍前她的反撲太多與現實,與計劃,與籌謀所背離的混亂,和那故事又有何分別
    最重要的是,也許從一開始,她不過是某種博弈中的一環。
    顧也慢慢笑了起來,道“她叫安妮斯朵拉。”
    溫之皎道“哦哦外國人啊。”
    顧也“不,是神話中的女神,她的別名是潘多拉。”
    溫之皎“是那個做首飾的牌子嗎”
    顧也覺得有些荒謬,笑起來,“這不是文學常識題嗎江遠丞不是送你上學了嗎”
    他說完,又覺得她肯定又要借題發揮撒潑了,正要說話,卻發現她臉上有了點笑。她話音很輕,眉眼蹙著,“那我在家裏肯定也是走神啊。”
    “家裏”顧也眉頭動了一下,幾乎一瞬猜出了七七八八,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溫之皎,道“原來我誤會他了,他是無差別發瘋啊。”
    江遠丞囚一朵花與草,又或者一個人和他毫無關係,說到底,這件事的本因也不過是試探江臨琛,順便報複下他的不爽而已。而此刻,顧也聞言並無什麽同情亦或者悲傷的情緒,隻是恍然大悟難怪她做事毫無邏輯。
    社會化程度不足的人,在為人處世與思考方式上總有些缺陷的,而她則總會永遠不是死活地試探著每個人的容忍程度。
    天色一點點更亮了,日頭也突破了雲層的障礙露了頭,灑下了些施舍似的陽光。
    漫長的會議結束後,厚重的木製大門被拉開,發出嘎吱的聲音。緊接著,一大片身穿不同製服的人從中走出,謝觀鶴覺得有些熱似的,脫下了帽子與黑金相間的製服外套,聽著身邊人的話。
    現在是會議的休息間隙,也不過來出來喘口氣,聊天也不過聊些無用的八卦。一旁的人講得很是開心,講誰誰誰又被督查查了,查出來多少個數,連當年一個大學在混的老同學都扯出來一串事兒。講來講去,講到謝觀鶴頭上。
    “謝觀鶴,難不成你還真出家不成還是鐵了心要毫無牽掛最近有人托我問你這事呢。”
    一人問,一幫人看他。
    謝觀鶴想了想,道“有牽掛的。”
    他眉眼淡淡,話音也輕,“就我之前那個道觀裏那木造像啊,成天看,時不時上油上香,牽掛得緊。”
    那座木造像他自己雕的,花了不少時間,確實說得上愛惜。但搪塞與拒絕這意思過分明顯,一時間也沒人敢再說了。
    謝觀鶴也笑,覺得清靜些好,可沒幾分鍾,一名下屬便快步從滿是製服的人群中走了過來。他腳步匆匆,麵色難看。
    隨後,他側身在謝觀鶴耳旁道“江臨琛今天叫人送過來了這幾張照片。”
    謝觀鶴怔了幾秒,接過照片看了眼。
    照片裏正是道觀裏的一間偏房,原本供在上麵的木雕造像法相莊嚴,站立在供台之上,但身上驀然出現了許多處砍痕,幾處地方硬生生被劈開。
    謝觀鶴翻過來照片背麵,發現了一串號碼,還附贈了一句話私人電話,歡迎聯係。
    他將照片遞回去,唇動了下,道接通他的電話。”
    謝觀鶴起身往外走,步伐很快,隨行人員立刻跟上。很快,電話接通,江臨琛的聲音傳來,“怎麽,坐不住了”
    “是誰坐不住了”謝觀鶴垂著眼睛,“就這麽看重。”
    江臨琛笑起來,“我看重不看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顧也越過江家做事。家裏事需要你們插手還是我剛上任,就要被你們拿來掂量能不能吃下肚”
    謝觀鶴笑了下,“我隻是不希望我們幾家離心而已,可試上一試,你就這麽著急送來的稻草人,還有在道觀裏公然發瘋,你像個人嗎”
    “你少來試,也少來跟我立威。謝觀鶴,江遠丞在的時候,你們怎麽不敢對溫之皎下手因為江遠丞親自逼走了陸京擇,他必然是無意投靠陸家的。”江臨琛話音越來越冷,甚至帶了幾分譏誚,“但我你們就非要試探個高低出來,就想讓我把溫之皎當投名狀交給你們唄”
    “我告訴你們,休想。”江臨琛笑起來,“我現在恨不得燒了你這破道觀。香客還他媽供什麽神,養的全是你們權貴的會客室,惡不惡心啊京圈佛子哦不道子。”
    謝觀鶴眉眼仍如冰雪似的,沒有波瀾,“你要我現在去道觀見你,還是我告訴你,溫之皎在哪裏”
    前者,那麽兩人見麵聊的必然不會是溫之皎,而是效忠與合作。後者,那隨之而來的便是謝觀鶴的追責,政商合作總要麵臨的困境。
    江臨琛也聽懂了,隻是笑了聲,道“你覺得我還在道觀嗎”
    謝觀鶴的眉頭動了下,沒多時,他就聽見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以及狂風刮動的動靜。
    直升機。
    江臨琛此刻恐怕已經進了度假村。
    謝觀鶴道“裴野什麽時候跟你聯係上的”
    顧也明明應該已經讓人看住了他的。
    裴家那塊地,嚴格來說隻掛了裴家的名頭,實際產權式謝家的。如今謝裴兩家離心,可分割不會那麽快,裴野也是趁著酒莊沒有切割,開放了進去山莊的航線權。
    江臨琛笑了下,道“誰說是聯係裴野呢我聯係的是裴野他爸,我說,我聽說陸京擇過陣子要回國,有空來江家一起吃頓飯
    。”
    謝觀鶴笑了下,道了不得,還真試探出來了。”
    “不,你不動溫之皎,我真覺得謝家陸家都無所謂的,而謝家還熟點,陸家我可完全不熟呢。”江臨琛話音很輕,“但現在呢,不熟也有不熟的好啊,起碼不會把手伸到人未婚妻身上。”
    一切遮掩都在此刻揭開了。
    謝觀鶴道“這個人,是江遠丞,還是你江臨琛”
    江臨琛笑起來,“現在江家在誰手裏,江遠丞,還是江臨琛”
    他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七八輛直升機高高盤旋在上空,黑色的機體讓人看去,還以為是寓意著不詳的烏鴉。直升機下,山巒連綿,樹影隨風搖晃。
    雲朵被風推來推去,太陽的位置一點點西移,很快,火焰燒上了天。夕陽落在山崖下,更帶來幾分浪漫與靜謐。
    一棵樹下,溫之皎靠在樹上,兩眼有些發直。一旁是小小的火堆,一對果子落在周圍,而顧也靠在另一邊的樹上,閉著眼。
    溫之皎突然道“我好想吃肉。”
    顧也道“繼續想,再想想就能在火光裏看見奶奶帶著肉找你了。”
    溫之皎突然悲從中來,挑了個模樣特別的果子咬了幾口,聲音帶了些絕望,“我們不會一輩子都被困在這裏吧”
    “不會。”顧也語氣篤定,睜開了狹長的眼睛,笑如春風化雨,“一般來說,按照我們這樣活著,過不了幾天就會感染而死。”
    溫之皎“”
    她頓時暴怒起來,抬起腿朝著顧也的腿踹過去,他“嘖”了聲。
    “都是你害的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溫之皎愈發崩潰,扶著額頭,道“我受不了了,在這裏好無聊,好沒意思,好餓。”
    她道“我好想吃肉,我現在頭好暈。”
    眼看著溫之皎又要顧影自憐了,顧也選擇閉眼,果然,沒多時她又開始哭。哭著問她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這裏這麽糟,以及重點批判了顧也這人的混蛋,還有水果不好吃,水髒兮兮的顧也聽著就覺得熱鬧,不知道她還能罵多少東西時,突然聽到她發出了些怪異的聲音。
    顧也睜眼,便發覺溫之皎臉色變成了難看的蒼青色,手掐著喉嚨,站著搖搖晃晃,一副子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樣子。
    “你噎著了”
    顧也蹙眉,快步走到她身後,直接用胳膊勾住她的腰部用力開始急救。勒了幾次後,她終於吐了一大堆東西出來,可臉色仍然難看。
    “你怎麽了難道是中毒了”顧也扶著她,拍她的臉頰,“睜眼,睜眼”
    好幾秒,溫之皎終於睜開眼,瞳孔有些擴散,話音含糊著,“好好暈,重影了”
    怎麽會中毒呢東西他摘了,也吃了,沒可能症狀她有他沒有。
    顧也一時間思考起來自己的情況,扶著溫之皎躺平,卻驟然感覺踩到了什麽。他低頭一看,看見一顆咬了半口的果子。
    不認識的種類他不會摘。看來是他往下扔的時候,她撿到別的了,怎麽偏偏就這麽會挑。
    顧也有些崩潰,將溫之皎背起來往河邊走,她這會兒十分老實地趴在他背上,一點聲音都不出。他道“怎麽這個時候不罵人了沒力氣了”
    等了幾秒,她才道“好難受,頭好暈”
    溫之皎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眼淚又一顆顆順著領子落入他的脖頸裏,讓他隻覺得背都抽動了幾下。
    顧也道“就半口,不會死人的,你怕什麽”
    “萬一呢”溫之皎有氣無力的,像是瀕死的小獸,氣若遊絲,“算了,死了也好,不要受這個苦了。”
    顧也用手托住她的腰,將她往上提了提,有些不耐,“我都說了,不會致命的,別叫魂了。你要是真的想死,我把你扔下來給你埋了。”
    下一秒,她的手臂攏住了他的脖頸,腦袋也貼著了他的臉,熱氣與淚水落在他的臉上、脖頸上、肩膀上。
    溫之皎很有些委屈,“都這樣了,還要這麽凶。”
    顧也深呼一口氣,話音輕了些,“我這可是在救你,你捫心自問,到底是我凶,還是你無理取鬧”
    溫之皎好一會兒沒說話,隻有呼吸的熱氣還在告訴顧也她還活著。正當他以為她會繼續無理取鬧時,她卻像是輕輕地笑了聲,話音很小,“因為你是壞種,所以我才無理。你要是好人,我也會對你好的。”
    顧也覺得有些好笑,“我到現在還沒對你怎麽樣,這還不夠好”
    溫之皎像是思考,又是一會兒,她道“那好吧,如果我沒有死,我就對你好一點。”
    距離河邊越來越近,顧也步伐快了些,道“多好”
    溫之皎道“那你得先對我好一點,比如不要把我關進精神病院裏。”
    “放心,出去了。橋歸橋,路歸路,我這輩子不想碰見你了。”
    顧也坐在河邊,將溫之皎放在腿上。
    河邊,他插了不少樹枝,樹枝上是葉子和手帕還有他部分襯衣做的簡易濾水裝置。他取下最底下的葉子,一手捏著溫之皎的唇,給她喂水。
    即便用手帕襯衣過濾,又放在葉子裏靜置,但這水仍算不上幹淨,也如今有水總比沒水好。
    顧也喂了幾次水,她又吐了幾次,臉色終於好轉了些。顧也從口袋裏拿出摘下的果子,放在她嘴上,她便小口的,慢吞吞地吃著。
    “吃快點,不然胃酸要返了。”
    顧也歎氣,感覺跟養祖宗似的。他低頭,望見她眉眼仍舊蔫蔫兒的,看著像是要枯萎了。可或許是殘陽的光芒太盛,她反而顯出幾分頹靡的豔麗來。
    他移開視線,她卻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顧也的眉心痙攣了下,屏著呼吸,望向她。她卻隻是將他手中的果子壓得更接近她的唇齒,眉眼也垂著,專心地吃著。
    他掙脫她的手,直接將果子塞到她手上,“恢複力氣了那就快起來,腿麻了。”
    溫之皎道“等吃完了我再起來。”
    顧也抖了下腿,“快點,現在就起來。”
    “知道了,你急什麽,我剛剛恢複過來呢。”溫之皎撐著地起來,又道“你腿硬邦邦的,說得好像我在貪圖什麽似的。”
    顧也聞言扯起唇,抬起手掐她下巴,“個沒良心的,你恢複過來是上天幫你的還是我救你的還抱怨上了。”
    他說著,手指聳動著,又掐了幾下。
    溫之皎不耐煩地推他,他才鬆開。她開始慢慢吃果子,吃了幾個後,才道“其實我剛剛還在想,我要是真死了怎麽辦好嚇人,當時眼前完全是黑的,什麽也感覺不到。”
    “那你就更應該感謝我了,你欠我多少人情了”顧也說完,見溫之皎要說話,立刻繼續道“哎呀又是我害的,所以從頭到尾,我都必須要負責,反正你也”
    下一秒,他感覺什麽溫熱觸上他的臉頰。
    顧也挑眉,發現溫之皎用兩隻手托著他的臉,咬牙“別重複了我就昨晚說的次數多今天才說兩次呢”
    她說著說著,突然笑起來,自己也覺得好笑似的。
    顧也唇勾起了些,卻看見她認真凝自己的眼睛,道“而且我剛剛想說的是”
    她話音未落,巨大的轟鳴聲驟然傳來,旋螺槳切斷空氣,一陣狂風襲來。顧也望過去,一輛直升機懸停在不遠處。
    緊接著,長長的梯子放下。
    溫之皎的話被打斷了,似乎也不準備繼續說了,隻是迅速鬆開手,站起身,興奮道“得救了得救了我終於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顧也怔了幾秒。
    溫之皎轉身就衝著直升機跑過去。顧也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後,步伐寬闊。沒幾分鍾,顧也望見江臨琛下了直升機,他的黑發與襯衫被風吹起,露出一張斯文俊美的臉,望向顧也時,眉眼有些淡淡的譏誚。但轉瞬即逝。
    顧也也笑,下一秒,他看見江臨琛快步走向溫之皎,而溫之皎也跑過去,直接一跳保住了江臨琛的脖頸。江臨琛立刻扶住她的腰部,他像是有些驚愕似的。狂風不停,江臨琛的話音顧也卻聽到了,他在說“沒事,不用怕,馬上回去了。”
    緊接著,溫之皎卻埋在他脖頸哭了起來,“好冷,我害怕,這裏太可怕了。我好想吃肉,我想吃肉,我好餓。”
    她說話一點邏輯沒有,哭得倒是狠。
    江臨琛將外套脫下來,嚴嚴實實地裹住她,又把她放下了,輕聲道“裏麵有厚衣服,怕什麽,馬上走了。回去想吃什麽都有。”
    他說著,將讓身後的人帶溫之皎上直升機。
    顧也在此時也走近了,話音帶著些讚賞,“好唯美的愛情,我隨兩百”
    江臨琛的下眼瞼抽動了下,冷冷地看著顧也,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子。他正要說話,但直升機上,溫之皎的腦袋卻探了出來。她盤好的頭發被狂風吹散,帶著花的枝蔓被風卷起又落下,顧也看見它被螺旋槳頃刻卷碎
    。
    溫之皎的卷發亂飛,話音甜美而高亢,江臨琛,就是顧也害我倒黴的,但他剛剛救了我,你打他就偷偷打,不然當我麵我良心過不去
    想看叫我蘇三少寫的皎皎,你也不想第 35 章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顧也的手捏住了江臨琛的手腕,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含情帶笑,斜睨著望他,“聽見沒有,救命之恩。”
    江臨琛鬆開了手,轉過頭也笑了下,眼裏卻沒什麽笑意,卻應了她的聲音,“行。”
    溫之皎聞言把腦袋縮回去。
    江臨琛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有良心發現的時候。”
    顧也也笑,“這話說的,試探我什麽呢”
    江臨琛“有嗎”
    顧也道“沒有嗎”
    江臨琛道“不知道。”
    顧也點頭,“那就是有。”
    這樣的繞口令沒能繼續,兩人很快也上了直升機。這個型號內部座位並不多,統共六個座位。
    顧也坐在第二排,前方便是兩個駕駛員,他正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卻聽見溫之皎的聲音。
    “你送我回家就好了,我等會兒要回去好好洗澡洗頭發,我現在身上是餿味。”
    她話音有些理所當然,“然後我叫外賣吃算了。”
    江臨琛道“可以是可以,隻是我剛剛讓人訂了餐廳位置,是烤肉。肉在現場吃和在家裏吃感覺應該不一樣吧”
    溫之皎果然遲疑起來,“嗯”了好一會兒,道“不,還是在家裏吃吧。”
    顧也很有些納悶,怎麽她跟江臨琛說話就這麽正常呢
    下一秒,江臨琛道“為什麽”
    溫之皎道“去餐廳的話,我會覺得出去都出去了,就會順便去看看江遠丞。但我現在不想看他,我變成這樣都是他朋友害的那說明他沒用,他朋友才會這樣對我”
    江臨琛頓了下,卻聽前座的顧也回頭,笑眯眯道“沒事,我們敢這樣,說明江臨琛也沒什麽用。你不如離沒用的人遠點。”
    江臨琛“”
    他笑了下,望向溫之皎,道“是啊,他們隻會欺負老實人,沒有辦法的。”
    溫之皎望了眼江臨琛,又望了眼顧也,茫然道“啊那怎麽辦我們剛剛是不是該把顧也扔那裏啊”
    江臨琛聳肩,望向顧也,笑了下。
    顧也轉過頭去,冷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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