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至少今晚別走。”黃純欣選擇了退步。

    她從來不會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但這一次，她妥協了。

    木小鹿看見了她眼裏的淚水。

    鱷魚的眼淚。

    木小鹿答應了下來，不過還是強調天一亮，她就會離開。

    她會離開長安，遠離這些欺騙自己，玩弄自己感情的家夥。

    看來對木小鹿來說，黃純欣的確是徹徹底底地傷害了她的內心。

    木小鹿都是如此。

    那麽陸巡呢？

    如果自己說出真相，他又能接受嗎？

    他又是否能接受真正的自己？

    黃純欣無聲地歎息著，事已至此，她除了守住陸巡之外，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訴求了。

    即便是犧牲所有，包括這間店鋪，也在所不惜。

    太子遇刺，這可是足以媲美玄天觀慘案的事件。

    但奇怪的是，這件事情好像並不要緊。

    等著執行命令的金吾衛郎將發現，太子即便是醒來，好像也並覺得有必要對攻擊他的人展開調查。

    而且他一問三不知。

    是誰殺的人，不知道；

    怎麽殺的，用了什麽特點的劍法，不知道；

    殺人者有沒有說為什麽殺人，又為什麽獨獨放過了太子殿下您，還是不知道。

    末了被問得不耐煩了，太子殿下甚至還會暴怒地說這件事情用不著他們管，而且同樣的，還不允許他們將這件事情報告到陛下那邊。

    郎將原本就不想去。

    因為皇帝最近的身體非常差，他擔心自己將這件事稟告上去，皇帝一氣之下，直接嗝屁。

    那自己這罪過可就大了。

    既然太子殿下自己都表示不會追究，那麽這件事情似乎就可以進行冷處理了。

    手下人不明所以，覺得太子好像很是懦弱，這種事情不應該一查到底麽，為什麽反倒是太子主動要求不要調查。

    郎將也覺得奇怪，同樣奇怪的還有武後。

    她消息靈通，在金吾衛護送太子回宮的時候就知道了行刺的這件事。

    小太監匯報這件事的時候，武攸緒正因為喝醉了倒在偏殿睡大覺呢。

    武後對這個侄子的溺愛甚至超過了對自己兒子的喜愛，這一點在宮中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甚至有一段時間有人傳言說武攸緒是天後當年還未嫁入宮中的時候和一個書生所生的孩子。

    當時因為天後年紀尚小，加上又未成家，所以便將這個秘密生下的孩子交給了同族人家照看。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武後進宮的時候還要去“體檢”的。

    這其實不過是底下人對武攸緒這麽受寵的一種變相的，過度的解讀罷了。

    實際上，武攸緒身上最被武後欣賞和看中的品質就是他對當官不感興趣。

    他不僅不想當官，他還願意替武後辦事，辦的事情呢還都挺合武後心意，這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深受武後信任了。

    這感情都是慢慢培養的。

    武後喊來了武攸緒，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他。

    渾渾噩噩的武攸緒被這消息嚇得一激靈，直接就醒酒了。

    “無非就是兩種情況唄，要麽就是動手的人威脅他，說如果他說出真相，或是追究責任的話就殺了他；要麽就是他壓根就是做賊心虛，大晚上的出去帶這麽多人，說不定是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是卻被人家反將一軍呢。”

    他隨口說完，卻看到武後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

    “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武攸緒覺得他的腦袋好像真的變得靈光了。

    “你前腳剛跟他說陸巡想要見他，他後腳就出宮了，還是在西市出的事。這會不會和陸巡有關？”

    武後顯然比武攸緒想得更多，她已經將嫌疑人對準了陸巡。

    武攸緒的想法跟武後不謀而合，可他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不想陸巡成為被懷疑的對象。

    “不能吧，他自己不會武功，手底下就一個小禿驢比較有能耐，這雙拳難敵四手的，他怎麽可能還有能力反抗。”

    “也有道理。”武後依舊笑著，她好像是知道武攸緒在替陸巡狡辯，但她並沒有說出來。

    武攸緒覺得尷尬，自己的一切心思好像都被姑姑看穿了似的。

    他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那太子怎麽說？有沒有說去西市幹什麽？”

    “他的解釋是調查玄天觀的嫌疑人途徑西市而已。”

    “哼，怎麽可能，誰會相信他這種鬼話。”

    武後說道：“信不信是一回事，不過如今陛下體弱多病，他又行監國之責，他說的話，還是有人聽得。”

    武攸緒試探道：“要不我即刻動身，去陸巡那裏問問情況？”

    武後卻說道：“不，現在這種時候不能急。”

    “可……”

    武攸緒擔心，如果太子真是對陸巡出手，陸巡又因為他的太子身份不敢撕破臉皮，那麽最後遭殃的，遲早還是陸巡。

    武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太子為什麽要對陸巡出手？”

    “啊？”武後這意思，顯然是已經認定了殺死太子身邊內衛的人，就是來自陸巡一方。

    可轉念一想，天後的問題倒是著實令人難以回答。

    是啊，太子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對陸巡出手呢？

    兩人有什麽過節？是那種上升到必須死這麽多人也要解決的地步嗎？

    他們唯一的接觸，好像就是在正德書院的那一次。

    除此之外，就是借書的那一次，可那也隻是通過自己傳個話而已。

    奇怪，非常奇怪。

    武攸緒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姑姑，我去看看吧，說不定陸巡也受傷了，他對您還有用吧，我們不能讓他就這麽死了。”

    武後看著武攸緒狡辯的樣子，她另外很喜歡武攸緒的一點就是。

    他耍的這些小聰明真的很幼稚，很直白。

    武後非常輕鬆地就能識破他的心思，也知道他沒什麽壞心眼。

    “放心，他死不了。”

    武後鐵了心地留住武攸緒，武攸緒也沒有辦法。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呢？

    這時，上官婉兒匆忙趕來，她跪在天後麵前，隨即又來到她的耳邊，小聲嘀咕了許久。

    武攸緒如果真想聽，倒也不是聽不到。

    不過他不敢，也不屑於偷聽。

    不過上官婉兒出現了，就代表是天後派她去調查情況了。

    難怪天後並不急切，原來她早就暗度陳倉，遣人先行一步了。

    上官婉兒說完，便後退幾步，站到一邊。

    武後則是哈哈大笑，她的笑聲在這夜色迷人的夜晚著實有點滲人。

    不過這裏是皇宮，這裏她最大，她當然想笑就笑，沒人敢阻攔。

    片刻之後，她這才對武攸緒說道：“知道為什麽嗎？陸巡真不愧是本宮的福將，他隻需要略微出手，便將本宮的這位好兒子釘在了恥辱柱上，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豪邁，笑的狂妄，她顯然也是真的開心。

    武攸緒鬱悶，因為說了這麽多，天後還是沒有說出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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