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地獄變。

    一提起地獄變，陸巡總是忍不住地回憶起黃純欣來。

    她在哪裏，她現在過得好嗎，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陸巡為了分神，拾起了案幾上的卷宗開了起來。

    沈亦梁知道陸巡的心思，便繼續問道：“後來呢，地獄變之後呢？”

    “地獄變的勢力被朝廷鏟除之後，兄弟會總算是迎來了出頭之日，然後他們就改了名字，自稱是黑手幫，說是要一統萬年縣的黑道勢力，要做地頭蛇。”

    沈亦梁說：“他們的生意呢？”

    “很多，從黑市上的買賣到賭場和酒樓，還包括靖恭坊那邊有一整條街都是他們的，反正現在的勢頭的確是挺盛的，黑道白道也都有他們的人。”

    “那人的生意呢？他們也做嗎？”沈亦梁覺得曹茂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所以他便直接問了出來。

    曹茂頓了頓，艱難地說道：“聽說過，他們的確有買賣奴隸和女人的過往。”

    “孩子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所掌握的情報裏麵沒有聽說過。”

    沈亦梁和陸巡對視一眼，沈亦梁問：“怎麽樣，去會一會這個黑手幫？”

    “好啊。”陸巡說。

    曹茂此時卻忍不住卻說道：“兩位，兩位還是要三思的，黑手老大可不是那麽容易見的。”

    這件事還要從地獄變來到長安城的前些年開始說起，那會兒這位姓楊的老大還時常會出麵現身。

    他的樣貌與前朝的隋煬帝有幾分相像，因此很多人都會稱他為小楊廣。

    這可不是什麽美稱，畢竟楊廣當年是以荒淫無度、殘暴至極和奢侈無邊著稱的。

    現實的小楊廣也是不遑多讓，他利用祖上的積蓄，雖然被沒收了田產，但依舊可以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

    他雖然不比帝王高貴，但日子過的卻儼然就是個土皇帝的做派。

    在他身邊圍繞著的美女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個頂個的都是大美女，光是這番排場，就已經堪比帝王了。

    更何況他的飲食起居更是誇張至極，有一陣子他突然喜歡上了東海之濱的海參，竟然不管價格多少，隻要有就狂買不止。

    這種消費能力一度讓海參的價格暴漲了一百倍。

    直到他對海參已經食之無味，不感興趣之後，在長達三年的時間裏，東海的漁民都快要餓死了。

    隻因他們為了營利放棄了其他海產的養殖，把所有的魚塘全部養滿海參。

    而隨著小楊廣的訂單突然中斷，海參的價格也是一瀉千裏，一天一個價，最後甚至是十文錢一個拳頭大的海參，卻也依舊無人問津。

    這便是小楊廣的財力。

    要說這樣的人，朝廷和官府是可以對他進行打壓的。

    不過他也並非全無優點。

    十年前北方大旱，餓了死了好多人，當時的小楊廣竟然自掏腰包，拿出了十萬兩白銀接濟災情，幫朝廷解決了燃眉之急。

    這種行為在當時可謂是家喻戶曉，百姓們對他都是感恩戴德，連朝廷都特意做出獎賞。

    他也因此得到了朝廷和皇帝的庇佑，即便有些小小的惡劣行徑，朝廷也都是格外開恩，對他網開一麵，沒有追究。

    但奇怪的是，隨著地獄變的攪局，小楊廣在隨後的幾年裏好像是完全銷聲匿跡。

    他的名聲在外，也時常看到他的幾個兒子和女兒在外行走，但就是不見這個大腹便便的土財主的身影。

    當時也有人傳說他是不是暴斃而亡了，畢竟敢公開和地獄變叫囂的人，大多都是死於非命了。

    當時小楊廣也是非常囂張，說是自己乃是帝王之後，怎麽可能把地盤讓給一群烏合之眾。

    結果沒幾天他們兄弟會的勢力就被鏟除了五成以上。

    他本人倒是沒有受傷，但是一直不現身也的確會讓人生疑。

    不過好在是在幫會內部的很多人還是見到過小楊廣的，尤其是他那肥大的身軀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有他在，有足夠的錢財支撐，兄弟會才沒有像其他幫派似的散架。

    但因為幫會爭奪上的失利，小楊廣沒辦法隻能下令讓兄弟們退守地獄變留給他們的一丁點兒的地盤。

    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了下來。

    直到地獄變離開後，改名成黑手幫的兄弟會才開始活躍起來，尤其是小楊廣的大兒子楊雄更是一躍成為道上最耀眼的明星。

    不過楊雄一向是我行我素，完全不給官府麵子。

    而官府也實在拿他也沒什麽辦法。

    他一沒把柄，二不直接參與幫會的事情，屬實是毫無破綻的。

    不過他雖然不近女色，但是對錢財卻是相當癡迷的。

    至於小楊廣，則是退居二線，和他的諸多女人頤養天年去了。

    所以陸巡兩人能見的黑手幫的老大，便是楊雄。

    而想要見到楊雄，恐怕不付出點代價是不行的。

    “錢的事不需要擔心，我沈亦梁別的沒有，錢還是夠用的。”他說著，就掏出了自己的錢袋子。

    “你隨身帶這麽多錢幹嘛？”陸巡問。

    沈亦梁老臉一紅，“原本是打算在暢春樓用的，現在看來還為時尚早。”

    ……

    曹茂還說：“另外，我懇請兩位千萬不要率先使用武力，我相信兩位的確是不怕楊雄的，但是萬年縣現在經受不住任何規模的暴動，尤其是黑手幫這種稱霸一方的幫派，我們眼下還是得以和為貴，互相留點臉麵。”

    沈亦梁說道：“這我懂，你放心，我們隻是去找人，如果人真的是他們綁走的，我不光不會找事，我還願意額外掏錢買下這個孩子。”

    曹茂好奇地問道：“這個孩子莫不是沈公子的孩子？”

    沈亦梁立刻搖頭。

    “那是陸公子的？”

    陸巡放下案卷笑道：“不是。”

    “那兩位……”

    “我說過的，這個孩子是在暢春樓出生的，我們兩個人都是覺得他可憐，所以希望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僅此而已。”

    曹茂聞言肅然起敬，對陸巡二人拜道：“兩位公子大義，曹茂佩服，那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得趕在宵禁前抵達靖恭坊。”

    路上，陸巡閑來無事，問起了曹茂剛才看的案子。

    他說：“你看的案子，凶手不是那個丈夫。”

    曹茂先是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陸巡所指，隨後才意識到他是看到了自己放在案幾上的卷宗。

    他詫異道：“陸公子何以見得？”

    陸巡說：“本案有兩個矛盾的地方，第一點是兩名死者死於中毒，而非外傷；第二點是嫌疑人蹩腳的犯罪動機。”

    死於中毒而非外傷，這與衝動殺人的邏輯不符。

    若真如丈夫所說，他是因為酒後衝動殺人，那應該不會費力地去尋找毒藥下毒，而是會選擇更加簡單直接的刀具才對。

    還有一點就是兩人生活中相敬如賓，丈夫不是個暴怒無常的人，妻子也不是個火爆脾氣的人。

    兩口子吵架或許是時有發生的事，畢竟丈夫常年在外營生。

    但吵架吵到需要殺人，未免有點過於誇張。

    “那又是為什麽？”曹茂不懂。

    陸巡說：“問題出在這個中毒，法醫從死者胃裏發現了幾樣食物裏，有馬錢子的成分，對吧。”

    “嗯，所以他們說的是馬錢子中毒導致的猝死。”

    陸巡說：“馬錢子的功效你知道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