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不是沒有設想過可能遇見的情況，但……
    我頭一次覺得想象如此匱乏，甚至無法觸及現實的冰山一角。
    “……別看了，我們去救人吧。”
    環住我腰的手那麽緊，甚至我能感受他在輕輕地顫抖。
    沒有人能接受這樣的場景……
    與其說這裏是實驗室，更像是生命的屠宰場。
    你能想象，有一天自己像畜生一樣被肢解，再按照所需分門別類的貼上標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隨用隨取麽。
    老實講，如果這裏隻有看不出來是什麽的器官和碎肉的話，我大概還不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
    可，我不知道他們用了怎樣的方式，將幾乎與人類別無二致的頭顱也那樣存放……
    小到細胞組織的樣本，大到整條解剖中的人魚。
    我甚至看到了培育失敗後變異的各種“人魚”……
    那如鯊魚一般的利齒突兀地張著，那說不清是人還是魚的怪異腦袋上，骨骼的形狀都有些詭異，甚至就連魚尾都各有不同……
    還有那泡在各種顏色藥劑中，形似人類嬰兒，實則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怪物。
    室內所有的一切，哪怕隻是輕輕瞟上一眼，都是足以讓看到的人做噩夢的程度！
    這猶如生化鬼屋一般的實驗室，真真是讓人從心底裏厭惡和恐懼！
    祁煜一直沒動，他就好像傻掉了一般，顫抖地抱住我。
    好像這被海水淹沒的實驗室中，隻有我的存在，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我實在不忍心看到這樣的他，直接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欲望，伸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別看了，祁煜……別看了！”
    盡管我的手擋住了他的視線，可我手下的祁煜卻依舊在顫抖。
    我突然有些後悔，也許不該就這麽答應他一起過來的，至少……至少也應該等到“現在”的祁煜回來！
    雖然這麽說可能不太好，但……至少這樣的事，這樣殘忍的畫麵，不會就這麽直白且突然的剖開在一無所知的他麵前！
    明明是那麽單純頑皮的小人魚，為什麽要經曆這樣無法承受的畫麵。
    祁煜的眼睛已經在我的掌心中顫抖著，甚至他將我抱得更緊了！
    我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隻覺得他的臂彎就像承受不住壓力的骸骨，正在不斷地不斷地被壓縮！
    而在內裏的我，或許就像祁煜曾經想要守護的利莫裏亞一般，除了承受不住的痛苦外，再無其他……
    祁煜最終還是被我拉著離開了，像一朵突然不知該飄向何處的浮萍那般。
    而就在我們離開後不久，海水的壓力將實驗室裏裝著那些東西的器皿壓碎了！
    隨著那些不知名的藥劑漸漸被海水稀釋衝刷，那些如同活體標本一般的“人魚”開始動了起來！
    那些空洞的眼睛，充斥著鮮紅的色澤，看起來瘋狂又邪惡！
    它們似乎在適應著海水的壓力，鼓動的腮孔一開一合，吞吐著海水。
    很快便有怪物便承受不住海水的壓力，不成形的腮壓根無法呼吸，最終直接被海水撕裂！
    血腥味瞬間在此處散開，那些怪物猩紅的眼睛同時看向了那些被撕裂的肉塊，甚至沒誰在乎那片刻之前還是“同類”的東西，一擁而上便撕咬了起來！
    鮮血越發的湧出，常年泡著藥水的怪物，大概不會好吃吧？
    可是它們壓根不在乎，囫圇的撕咬吞咽著，甚至因為爭搶而大打出手，就連路過的海洋生物都成了它們爭相吞噬的目標！
    理智這種東西，似乎並不存在於怪物的腦海中！
    我和祁煜並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祁煜不太好，我甚至不知道此時此刻該如何照顧他，或者說……對待他。
    他的反應很奇怪，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整個人都對外在的一切沒了反應。
    但是他的表情卻很驚恐！就好像在承受什麽難以忍受的巨大痛苦一樣，整條魚都蜷縮在我懷裏！
    “祁煜？祁煜……你還好嗎？”
    不管我怎麽喊他，他都沒有反應，但是我隻要一動就會被他拉進懷裏。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一時間毫無辦法，隻能在距離那間實驗室不遠的一處休息區裏，安安靜靜地陪著他。
    老實講，我知道此時我應該帶著他離開，或者繼續去找那條可能還活著的他的同類。
    但他這副鬼樣子，我實在沒辦法把人帶走，更遑論救其他的人魚了！
    而就在我與祁煜暫時被迫“休息”的時候，海洋生物的進攻之勢卻越發猛烈了！
    明明是不具備什麽思考能力的低階生命體，此刻就好像具象了統一的意誌那般，不計代價的瘋狂攻擊著這座仿照利莫裏亞風格的純白色建築群！
    活人們四處逃竄，奔走相救。
    沒人注意到建築群外麵，一艘中型的潛水艇出現在了建築群的外圍。
    “小姐，您不能跟我們下去。”
    “你在命令我？誰給你的權利？”
    “萊曼先生說了，務必保證您的安全。”
    領隊的刀疤男子冷冷地看著麵前嬌小可愛的少女，眼中卻並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我爸爸也說了，我可以旁觀，隻要不給你們添亂就行！”
    “外麵的情況不對，如果這些海洋生物都是那條所謂的人魚引來的，那你一離開我們身邊就可能會死。”
    旁邊一個肌肉線條很硬朗的女人同樣冷冰冰地說道。
    “開什麽玩笑，這可是ever最新的穿戴機器人，怎麽可能會被些魚啊蝦的搞壞掉！”
    然而這裏沒一個人慣著她，所有人都隻是目光冰冷地注視著這位驕縱的萊曼大小姐！
    “……好吧，我可以答應你們暫時留在這裏，但攝像頭你們一定要打開！我要第一時間看到那條人魚被抓！”
    僵持了許久，最終天使的麵孔也沒能為艾莉爭取到自己想要的權益，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好的，小姐。”
    這次帶頭的刀疤男倒是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一隊穿戴甲機器人從潛水艇中，如同下餃子一般進入了海底，在推進器的作用下他們迅速向著純白色的建築群進發。
    在靠近實驗室射程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等待指令，可刀疤男觀察了一會那些一層層糊在建築物上的海洋生物後，直接下令繼續前進。
    “該死的，這些家夥一點也不聽話！”
    艾莉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顯示器，口中低聲咒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