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紋越來越大，少女眼中的光卻越來越盛。
    直到海水衝破禁錮，重新擁抱銀白的尾鰭，少女仿佛呼吸到新鮮空氣般，伸展著軀體。
    原本如提線木偶般空洞的人魚少女，此刻在海水中恣意徜徉，那是……
    ——自由的味道！
    久違的，短暫的，靈魂的曠野……
    在這因為白色建築群發光而呈現出蔚藍的海底，少女一條魚，卻遊出了飛鳥翱翔天際之感！
    祁煜的眼眸亮如海天間永升不墜的皓月，盡管他沒有動，可整片海域都是他的眼睛。
    看著少女那開懷的模樣，他的眼中卻隻有悲涼。
    不過，對利莫裏亞人來說，沒有什麽比自由和愛更重要了！
    哪怕是死亡，他們也從無畏懼。
    在生命的最後，以這樣的方式……重回大海的懷抱，未嚐不是件好事。
    釋然的笑意重新掛上那柔軟的唇瓣，祁煜的目光也落回了我的身上。
    “這裏，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我帶你回家。”
    將我重新抱起，海水在我們身邊環繞。
    祁煜的身邊泛著點點的熒藍，如同深海蘇醒的神明那般，在行進的軌道上留下一串長長的拖尾。
    魚群再次向他周身匯聚、環繞。
    祁煜如同海洋的寵兒，又或者是大海的半身。
    此情此景，如夢似幻，如果我醒著的話，一定會無比震撼、驚歎！
    ……
    不遠處的銀白色人魚遙望著祁煜離去的身影，手心敷在心髒處，優雅地欠身行禮。
    像在參拜自己信仰的神明。
    祁煜沒有回頭，而那條人魚也一個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遊去。
    那個方向，正是我們之前闖入的實驗基地。
    祁煜留下的點點螢藍，在少女周身環繞，像在守護她一樣。
    少女的目光落在這些光點上時，目光是那麽的柔和。
    ——力量借給你。
    ——去做你想做的事……
    少女笑了。
    一個擺尾，向著那些人類遁逃的方向急速掠去。
    她小巧的嘴巴正無聲地張合，發出了人類聽不見的音波。
    那些還徘徊在實驗基地中的怪物，猩紅的眼睛同時望向了她的方向，然後如同受了刺激般，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
    而另一邊，那老教授和研究員正守著營養液桶寸步不離地觀察著。
    隨著音波一圈圈的擴散，營養液中原本沉睡著吸收營養的並快速成長的小魚苗們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下，而抱著我的祁煜也在察覺後緩緩停了下來。
    他回望向音波傳來的方向，發出了一聲惋惜的哀歎。
    她的時間不多了，他想過她會報複，卻沒想到，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時間退回到之前一點點。
    當銀白的少女重新出現在實驗基地附近的時候，一度失去信號的雷達重新有了感應。
    出來找尋人魚的傭兵隊長等人，原本還因為失去了信號而焦急，在發現目標後並沒多想，直接順著信號跟了上去。
    而艾莉這邊卻在觀測屏上發現了祁煜的身影，然後不管不顧地跟了上去。
    兩撥人的命運本該交集，卻在這個分岔口，通向了完全不同的結局。
    教授這邊最開始並沒有發現異常，營養液的桶輕微顫抖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潛水艇遇到水流產生的顛簸。
    看著突然急速成長起來的人魚幼苗，老教授激動不已！
    這麽多年了！他們總算成功培育出了人魚！
    最起碼，看目前的成長趨勢，總算不再是那些奇形怪狀的怪物了！
    這麽一想，那隻沒來得及帶走的人魚，好似也沒有那麽遺憾了。
    畢竟，自己馬上就會有一堆那樣的人魚了！
    透明的鱗片在營養液中折射著頂端白色的光，一個研究員明顯比較年輕，她的神情並不似其他人那般專注狂熱。
    她疑惑地看了看周圍，又落回那些不斷輕顫的營養液桶。
    隻覺得四肢百骸正泛起一股詭異的涼意。
    “……”
    她再次環視了一圈，咽了下口水才艱難地開口。
    “教授，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被打擾的老教授不悅地皺起眉頭，不爽地抬頭看向這個年輕的研究員。
    可當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恐時，老教授總算也感受到了那種詭異的不適感。
    腦袋在脖子上轉了轉，帶著些不符合他年紀的迅速。
    老教授總算咂摸出不對勁的點來了。
    “所有人，離開這個房間！”
    他說著，快速從兜裏掏出一個培養皿，將營養液中一條最小的魚苗灌了進去。
    眾人不明所以抬起頭來，而那個最早發現不對的研究員已經快步搶到了門邊。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她奪門而逃。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有人跑了，大家第一反應便是跟著跑。
    而老教授看了一眼顫動幅度越來越大的營養液桶，咬了咬牙忍住沒再撈一條，跟著人群就往出走。
    就在最後一個人離開房間時，發育最快的人魚已經有巴掌大小了！
    它的牙齒已經長了出來，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牙齒仿若鋸齒，並非人魚的模樣。
    那雙緊閉的眼睛也隨之睜開，與之前那些猩紅的眼睛不同，這條魚苗的眼睛是白色的，像極了人魚少女的眼睛。
    隻是看起來瞳孔過大，怎麽看怎麽詭異！
    那雙眼睛咕嚕嚕地亂轉著，而在它周圍，越來越多的眼睛先後爭搶著睜開！
    那些鋸齒般的牙齒撕咬著營養液桶的邊緣，但因為平麵不好啃咬，便大口吞咽進去不少營養液。
    很明顯的，直接吞咽的效果比浸泡的效果要快，巴掌大的人魚苗很快便長得有女生的小臂長，營養液隨著人魚的增長而被擠出了桶壁。
    沙丁魚罐頭般擁擠的營養液桶很快隨著劇烈掙紮的人魚群而破裂，營養液四濺的同時，無數染著紅色營養液的白色人魚竄了出去！
    它們在這間密封室內四處亂爬，尖長的指甲和鋸齒四處留下破壞的痕跡！
    少女的音波一波又一波地襲來，那些人魚形狀的怪物也變得更加暴躁！
    也不知道是哪隻咬到了哪裏？
    一聲慘叫後，嘴裏冒出電擊黑煙的同時，緊閉的房間門好似失靈一般被打開了。
    瞬間，無數雙白瞳齊齊看向了被打開的門扉。
    短暫的安靜後，無數雙手爬行的人魚怪物蜂擁而出！
    當第一塊人肉伴著尖叫聲入口後，那雙白色的眸子便染上了一抹豔麗的緋紅。
    一時間，慘叫聲、呼救聲、廝殺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