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莉和妮婭乘著直升機離開綠洲沒多久，卡修斯就發現墨染似乎有些不對勁。
    以前它每天差不多都是固定的時間做固定的事，但是今天它卻像一條死魚般，飄在水上動也不動。
    除了用契約喊它時會有反應外，飯也不吃了，就連上方的監視機器人飛過它都沒有反應。
    卡修斯第一反應就是它病了，但是醫療團隊裏裏外外地折騰了半天，都說檢查結果沒有問題。
    卡修斯坐在岸邊一直到晚上，思來想去也隻可能是因為昨晚那場被迫為止的亮相了。
    墨染是智慧生物，被人那樣圍觀拍照，也許對它的心理造成了某種創傷。
    以前這裏還有青璃陪它，可是在青璃死後，它已經一條魚好久了。
    卡修斯想，或許應該再給它找個伴了。
    不過這件事，可能需要等到他奪回家主之位過後再說了。
    畢竟如今的人魚太過緊缺，而且……所有家族都在等著休斯頓的實驗結果！
    如果真的可以人工培育人魚，那金色藥劑和那些稀缺的藥物都會重新有獲取的可能。
    卡修斯離開了，墨染依舊漂在水麵上。
    他知道祁煜離開了。
    之前他一個人度過了足夠漫長的時光，那時候青璃突然被送來時，他有些驚訝，但也很快適應。
    後來青璃身體越來越差，他其實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在她突然被帶走去接受所謂“治療”的時候，他已經大概預設到了她的結局。
    不是說沒有掙紮，可就好像溫水煮青蛙。
    他被困在這裏太久太久了，久到好像已經忘了掙紮，忘了自己其實還可以掙紮。
    她將自己的契約給她兒子的時候，墨染恨她。
    在無數個被折磨的日夜裏，墨染幾乎是靠著滿腔濃烈的恨才撐下來的。
    後來，她的兒子又將自己契約給他的下一代。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以為她死了，可又覺得她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就是帶著這種虛無縹緲的執念支撐著，直到前不久，卡修斯通過那個惹人厭煩的機器告訴他，她終於要迎來終結了。
    他並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甚至於在她開始衰老後，她就沒在自己的麵前出現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青璃和她先後離開的緣故，原本一些心裏支撐他的東西就突然散了。
    所以這次祁煜說會帶他離開後，如死水一般的心湖重新有了名為希望漣漪。
    他從未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過。
    於是原本平淡的日常，突然成了煎熬……
    他漂在人工湖裏，心裏很煩躁。
    忽然就有些羨慕祁煜，雖然曆經了那麽多時間和苦難，但是他又找到她了。
    而且他從一開始就是自由的……
    不管是愛恨，他都在遵從自己的心，也從未屈服過命運。
    而自己呢？
    她死了，自己還能再找到她嗎？
    大概是不能了吧？
    自己沒有祁煜和譚靈那般的力量，去支撐自己度過漫長的生命。
    在曾經的利莫裏亞，他們每一個人都會得到海洋的祝福，擁有使用海洋賜予的魔力。
    來到這裏以後，那種力量演變成了所謂的evo，卻不再像曾經海裏那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人魚也打從出生起，根據不同的體質，壽命和能力都有了不同的區分。
    墨染的尾巴動了動……
    煩躁地一個翻身就沉入了水底深處。
    反正卡修斯走了，也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他。
    他忽然有些想知道祁煜帶我去了哪裏，祁煜還有多久才會帶人來接他出去……
    出去後他還能再做些什麽，外麵的世界如今什麽樣了……
    很多……
    ……
    而就在墨染一個人在水底思緒萬千的憧憬出去後的日子時，我和祁煜在日落前，總算開車來到了目的地。
    看著眼前如同月牙一般的小湖，我有些驚訝。
    “哇～祁煜，你隨手一點都能找到這種地方？”
    祁煜聽到我誇他，立馬挺起胸膛，如果鼻子真能翹起來的話，他大概此刻已經驕傲上天了！
    跑到水邊玩了一會兒，就發現祁煜沒有跟來，反而在把車裏帶的東西往下搬。
    等我跑回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把鍋具架好了，正在對著雙人帳篷在那邊嘀嘀咕咕地抱怨。
    “這根棍子是插哪的？嘶……這說明書……怎麽也不寫清楚啊？”
    我站在旁邊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就笑了起來。
    祁煜聽到我的笑聲，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臉頰有些微紅。
    “我……我可不是不會弄，是這個帳篷太複雜了！”
    我笑了笑，卻沒有戳穿他，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說明書，忽然覺得他就連小心思都那麽可愛。
    沙漠帳篷需要固定的地方比較多，因為沙漠中的風往往很大。
    而且管家給我們準備的是定製帳篷，一般這種都需要專人安裝固定，好在我和祁煜都還算聰明靈活，最終總算還是將帳篷固定好了。
    看著在我們兩人一個多小時的努力下才完成的帳篷，我和祁煜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日頭已經開始墜入地平線，整個沙漠都被染上了一層頗有曆史感的神秘橙黃色。
    我和祁煜對著麵前的小爐子，在烤製一些食物，視線則落在不遠處被染成橙金色的月牙湖上。
    傍晚的風徐徐吹過，卻不再滾燙，帶著一種即將進入夜晚的清涼。
    靠在祁煜懷裏，突然覺得這一刻的落日黃沙的景象，我仿佛曾經夢裏見過。
    那時候，他似乎穿著異域服飾……
    還有什麽，我卻已經記不太清了。
    “在想什麽？”
    腰間的手微微用力，將我整個攬進懷裏。
    祁煜低頭在我發間輕吻了一下，似乎心情同樣平靜。
    我看著已經隻剩一道暗金色橙邊地平線，深吸一口氣。
    “在想……也許我們上輩子就見過。”
    祁煜呼吸一滯，忽而輕笑出聲。
    “是啊，上輩子。”
    抬頭看他，剛好撞見他眼底暈染開的眷戀溫柔。
    “你不笑我嗎？”
    “笑你什麽？”
    “……你說，人真的有上輩子嗎？”
    我心裏其實存著很多疑問，關於他說的契約，關於我那些醒來時總是記不住的夢。
    祁煜看著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隻在遙遠的天際留下一抹夾雜著橙意的暗紫色天空，忽然腦海中就浮現出很多年以前，他在成人禮的當天將我拐出來看菲羅斯城外的日落。
    祁煜眼中再次浮起笑意，繼而又環住我的肩膀。
    “有的，不管是上輩子……還是下輩子，我都會找到你的。”
    看著他瞳孔中被最後的天光所沾染上的橙色。
    我竟忽然有種……
    他這句看似漫不經心玩笑般的話，背後或許是種……
    嗯……我所無法理解的，更加沉重的……承諾的……
    ……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