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反轉!八緝司聯袂求罷手,趙都安收服梨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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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意報複?
    錢可柔巴掌大的小臉上浮現茫然,頭腦單線程的“機要秘書”思考不出其中關竅。
    趙都安負手立在那副潑墨大畫下方,隻留給她一個背影,幽幽道:
    “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會來,是巧合嗎?未必。”
    他以李浪立威,這個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雲陽公主定然明白。
    今日他大開方便之門,索賄贖人,駙馬趁機登門,卻要當眾將人提走。
    若趙都安允了,他費力構建的威嚴,必會狠狠削弱。
    會被解讀為,他那日敢打李浪,是因旁邊有莫愁撐腰。
    今日莫愁不在,一個京圈公認的“窩囊廢”,“綠毛龜”就可令他退讓。
    尤其,今日不知梨花堂內錦衣,還有京城小半官場遙遙關注。
    同樣是贖人,對小官家眷索賄,對駙馬免費,區別對待明顯,雲陽公主隻要略一宣揚。
    趙都安欺軟怕硬,狗仗人勢的行為,就會傳開。
    威嚴掃地,前功盡棄。
    當然,這個揣測也未必真實。
    但無論雲陽公主是否有此心思,在這個關鍵節骨眼上,駙馬登門白嫖索人,就是在給他上眼藥。
    趙都安必須,也隻能狠狠打回去。
    “卑職不懂。”
    錢可柔誠實道,女官差覺得朝堂大人物的心思好複雜。
    好似步步深坑,稍不留意,便行差踏錯。
    無形中,她對自家上司愈發欽佩,覺得大人真厲害。
    “你不必懂,事想多了容易心髒,單純些很好。”
    趙都安自嘲地笑了笑:
    “繼續吧,叫下一個。”
    等女秘書離開,他摸了摸自己心髒位置,悵然失神。
    不知何時開始,自己也變得腹黑,髒心爛肺了呢。
    ……
    小插曲過後,索賄流程繼續。
    下午時,許是消息傳開,登門行賄的家眷更多。
    趙都安桌子底下的箱子裝滿了,隻好又換了一個大的。
    贓款累積,也早奔著三萬兩白銀大關衝擊。
    直到傍晚散值,才算暫停。
    當天,早朝上不出意外,掀起大風波。
    五十八名官員集體入獄,足以令三公九卿側目。
    大虞女帝徐貞觀坐在龍椅上,靜靜聽著底下大臣連番彈劾,久久無言,末了隻平靜說了句:
    “朕會予以查驗,待了解原委,再議。”
    而後,太監高高揚起鞭子,“啪”的一聲抽在光可鑒人的金鑾殿地板上,尖聲高喊:
    “退朝——”
    群臣憤然離去。
    國子監學子熱議,痛斥奸佞做亂,國將不國。
    翌日上午。
    趙都安繼續受賄,期間駙馬府再無人登門,雲陽公主毫無反應。
    這反而令趙都安對這個“放蕩”豔名遠播的女人高看了一眼。
    “大人,今日恐已無人再來了。”
    傍晚。
    錢可柔捧著一份記錄了行賄人員,禮金多少的清單,走進門說道。
    給了兩日了,時間也的確差不多了……趙都安“恩”了聲,問道:
    “都齊全了麽?”
    錢可柔翻了下名單,道:
    “犯官五十八人,已有五十七人家眷送禮。”
    “還有一個呢?”趙都安揚眉。
    錢可柔麵色複雜解釋:
    “餘下的一個,是大理寺七品評事,魯直。此人……家中貧寒,隻怕湊不出。”
    “哦?仔細說說。”
    “是。據卑職所知,此人乃寒門出身,進士及第後,被安排入大理寺任評事。
    這個官職,是進士起步的位置,按理說,會很快升遷,但魯直名如其人,剛正不阿,似與同僚關係不睦。
    曾多次出言駁斥上司,甚至上書批評過先帝,也不結交朋黨……故而,這個評事一坐,便坐了十年。”
    錢可柔難掩欽佩地說:
    “不過此人坊間名聲倒不錯,據說斷案公正,有‘小青天’的綽號。”
    嘖……聽起來是個海瑞一般的正派人物啊……
    所以,彈劾我是存了為民除害的心思?
    趙都安吐槽。
    對於這五十八人,其實他粗略摸過底。
    得知幾乎都是為跟風討好李彥輔,才蜂擁而上。
    其中大部分,都是“李黨”底層。
    這也是他心安理得拘捕的原因,但似乎,這魯直是個例外。
    “他在牢獄中說了什麽沒有?”趙都安問。
    錢可柔遲疑道:“卑職不敢講。”
    “說。”
    “哦。他在獄中痛罵您,說您是奸佞小人,目無法紀,敗壞朝綱的奸賊,絕不會向您屈服,送上哪怕一個銅板……”
    女秘書越說聲越小,用目光瞥趙都安。
    卻見這位跋扈霸道,橫行無忌的上官,非但沒有怒容,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很有脾氣的一個人嘛,”趙都安輕笑,吩咐道:
    “傳令下去,將魯直放了,其餘人繼續關押。”
    這時,其餘三名屬下也走進來,聽到這命令,齊齊怔然。
    懷疑自己聽錯了。
    “大人……莫不是說反了?不該放了那五十七人,唯留下魯直嗎?”沈倦呆了呆,問道。
    侯人猛也目露疑惑。
    趙都安嘴角上揚,端坐上首,微笑道:
    “本官說過,隻是請他們入獄配合調查,魯直既與逆黨無關,理應送回去。至於其餘五十七人嘛……”
    頓了頓,他收斂笑容:
    “雖也與逆黨無關,但……他們竟敢當眾向朝廷命官行賄,已觸犯《大虞律》,還想出獄?
    本官身為緝司,有監察百官之責,將親自起草奏折,以告陛下。至於這近三萬兩贓款……”
    他彎腰,將桌下兩大箱金銀玉器搬上桌。
    隨手從中撈出一堆銀錠,放在一旁。
    指著剩下的兩箱改口道:
    “至於這剩下的兩萬多兩贓款,以封條裹住,隨奏折一同送入宮中。”
    他又將劃撥出的銀錠朝前一推:
    “堂口弟兄們這幾日辛苦奔波,本官便自掏腰包。這些銀子分下去,本官賞罰分明,絕不會虧待自己人,懂?”
    堂下四人目瞪口呆。
    一時無人應答。
    趙都安懶得照顧下屬情緒,思忖了下,又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你們發動渠道,再散播出一個消息。
    就說,本官之所以拿錢不辦事,反而反咬一口,釣魚執法,隻因被其他八個堂口針對,拿不到案子,怨恨督公偏心,處事不公。
    本官顧慮通不過本月考評,因此才出此下策。”
    連環計!
    這一刻,捧著青瓷茶缸,腋下夾著邸報的鄭老九率先明悟。
    終於明白,趙都安謎之操作的真正目的。
    打擊報複?
    這隻是順手為之!
    他真正的目的,是將事情搞大,引起整個朝堂的關注。
    可想而知,等趙都安將奏折和“贓款”送入宮中,朝堂上針對他的抨擊會短暫啞火。
    釣魚執法雖可恥,但行賄的事實擺在眼前,就有了拉扯爭辯,和稀泥的理由。
    趙都安完全可以解釋為:
    自己隻是抓人“配合調查”,本來調查個一兩天,就會放人。
    怎奈何一群貪官來行賄,這就怪不得他了。
    如此,女帝和袁立再偏幫少許,這件事完全可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趙都安最多落得個罰俸的處罰,不痛不癢。
    卻狠狠報複了一群蛀蟲。
    同時,李黨也會辯稱,非是有意行賄,實乃被坊間傳聞誤導,情有可原。
    哪怕為了維護臉麵,也必會竭力將五十八人撈出。
    這時,趙都安放出消息,稱自己受委屈,被八堂聯手針對。
    以馬閻的智商,必然會明白他的用意。
    隻須順水推舟,便可強行命令八堂屈服,將案子拱手奉上。
    且不會令人懷疑,馬閻與趙都安是一夥的。
    同時,趙都安一番操作,既展現了手腕和霸氣,又摧垮了八堂聯手的封鎖,更從髒款中悄悄挪出來些許,賞賜下屬,收買人心。
    恩威並施。
    梨花堂一群官差焉能不心服口服?
    認同追隨他這個緝司?
    一舉三得。
    雖說鄭老九等人猜不出全部算計,但隻看見的冰山上的一角,就足以令他們驚懼。
    對這位年紀輕輕的上官,生出敬畏之心。
    “卑職明白,大人且放心,我等這便去做。”
    為人懶散,卻頭腦聰慧的沈倦也反應過來,深深看了趙都安一眼,拱手退去。
    至此,心底已然徹底服氣,也直到此刻,這一聲“大人”才真正落到實處。
    從下馬威,到收服梨花堂刺頭,趙都安隻用了三日。
    待四名下屬離開。
    趙都安再次閉上雙眼,耳廓聽著院中枝繁葉茂的大梨樹發出的沙沙聲。
    靜心思索。
    四名下屬隻以為,到這一步,已經是連環計的結束。
    但真相是,截至目前,趙都安折騰的一切,都隻是鋪墊。
    “下一步,該提上日程了。”
    要不要挑戰下,一周內,將內鬼揪出來?
    給貞寶一個驚喜?
    趙都安覺得,可以試試。
    ……
    ……
    當晚。
    一封奏折與兩箱子金銀財寶,借助趙都安“白馬監使君”的特權,被緊急送入宮中。
    第二日,早朝。
    當百官蓄滿怒氣,準備質問女帝“調查結果”時,太監當場宣讀了趙都安的奏折。
    一時群臣寂然。
    接下來的走向,與趙都安的推演完全一致。
    在朝堂拉扯下,壓力最終被導向馬閻。
    督公迫於女帝壓力,不得不召開八堂會議,大發雷霆。
    本來靜觀其變,期待趙都安倒台的緝司們慘遭喝罵,被噴的狗血淋頭,散會後,所有人都是懵的。
    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等人似乎被算計了。
    氣惱憤怒,但無可奈何,督公已下了死命令,要他們“看著辦”,安撫趙都安,釋放官員。
    終止這場鬧劇。
    八人隻好打落門牙和血吞,硬著頭皮聯袂登門,前往梨花堂拜訪。
    卻吃了個閉門羹。
    ……
    “我家大人在午睡,不好驚擾,諸位可先移步花廳等待。”錢可柔一本正經道。
    因說謊,臉頰微紅。
    “……?”
    身段高挑,梳著馬尾,眼角點綴淚痣的水仙堂主官,海棠抬起頭,看了眼西斜的太陽。
    麵無表情道:“你確定趙緝司在‘午睡’?”
    英姿颯爽的女緝司近乎咬牙切齒,在“午”字上咬的極用力。
    肌肉發達,胡須堅硬如鋼針的鐵尺關臉頰抽動,雙手緊握,發出“嘎吱”骨節聲。
    強行按耐破門衝動。
    “海棠,沒必要為難底下人。”
    張晗平靜開口,這位頗有大將之風的麵癱中年人說道:
    “我們去花廳等就是。”
    時隔不過三日,形勢逆轉。
    從趙都安派人登門被拒,到他們這群主官前來吃閉門羹。
    “姓趙的真記仇啊!”
    海棠憤憤不平,恨不得用飛刀戳他幾個窟窿。
    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
    就在天都要黑了,眾人耐心幾乎耗光時。
    花廳外,火燒雲般的緋紅色暮光中,才徐徐走進來一道漆黑的剪影。
    身披玄色為底,繡飛魚製服,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的趙都安悠然而至,臉上還帶著些許未睡醒的倦意。
    說來諷刺,同衙為官已數日,雙方還是初次麵見彼此。
    好一副皮囊!
    英姿颯爽的海棠眸子一亮,用飛刀斷他根的衝動弱了幾分。
    然而很快的,當雙方寒暄過後,趙都安獅子大開口時,她這一絲好感便煙消雲散了。
    “想平息此事,很簡單,”趙都安環視眾人,微笑道:
    “我要你們各個堂口,手中掌握的有關逆黨的全部線索,無條件與梨花堂共享。”
    略一停頓,補充道:“每人單獨與我交談。”
    八堂吃了他多少,趙都安都要他們加倍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