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朝堂逆轉,劍客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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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鑾殿上,一時間喧聲四起。
    承認了!
    麵對周丞的陷阱問題,馬閻竟不躲不避,直接承認了!
    人群中,一襲青衫的禦史大夫袁立靜靜旁觀,眼眸緩緩眯起,視線悄然瞥向女帝。
    似乎猜到了什麽,嘴角浮現微不可查的笑意。
    與之對應的,身為“黨魁”的相國,則皺起了眉頭,隱隱不安。
    任何人都該知道,周丞這句話便是在定調,其拋開了一切雜亂線索,隻死死抓住核心。
    從馬閻點頭承認那一刻起,詔衙一方便跌入了極被動的處境。
    “督公承認了?”
    周丞怔了下,眉頭的“川”字紋愈發深刻了。
    馬閻冷眼看他,譏諷道:
    “本公與周廷尉不同,做下的事,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周丞沒有在意他話中的刺,當即轉身,朝女帝道:
    “陛下,您也聽見了,馬閻已認下這樁罪狀,臣懇請依照大虞律法,嚴懲馬閻及其下屬,以趙都安為首的梨花堂一眾官差!”
    話落,跟隨他一同上殿的,大理寺其餘五品以上官員紛紛出列,異口同聲:
    “臣請陛下嚴懲,以正律法嚴明!”
    百官中,亦有一名給事中站出,大聲附和:
    “詔衙肆無忌憚,民間怨聲載道,此乃積弊已久之故……”
    又有一名官員跳出,力挺大理寺,抨擊馬閻。
    其中倒也並非全是周丞黨羽,還有一些純粹是落井下石,一時間,奏請聲不絕。
    “啪!”
    金鑾殿旁的太監揚起鞭子,狠狠抽打在地上:
    “肅靜——”
    群臣這才安靜下來,高居禦座之上的徐貞觀神態仍舊不變,隻是眼神變得冷漠許多,她清冷的聲音傳遍大殿:
    “說完了?”
    無人應答。
    徐貞觀平靜說道:“既說完了,便也該馬閻你說給他們聽了。”
    什麽意思?
    周丞敏銳察覺出這話的怪異。
    “是。”馬閻這才不慌不忙開口,環視群臣:
    “周廷尉的話的確是真的,但我詔衙,卻從不曾違背律法。”
    周丞愣住了,許多人也生出疑惑。
    然而下一秒,馬閻便為他們解惑道:
    “依照大虞律,若尋常案件,大理寺既先拘下人犯,詔衙自不可爭奪。但……有一種例外,便是皇權特許,下旨捉拿!”
    周丞臉色微變,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果然,馬閻又從袖中取出一疊厚厚的案牘,抽出最上頭的幾份,展示給諸公:
    “早在前日,陛下便已傳令詔衙,調查夏江侯罪狀,必要時予以抓捕。相關流程,皆有正式批文,可供複查。按大虞律法,欽命特許之案件,詔衙可越權行使逮捕,三法司亦不可阻撓。
    故!昨夜趙都安持我駕帖,逮捕夏江侯,乃奉皇命行事,大理寺丞何正因私怨而阻撓,被趙緝司擊退,並不違背律法之實!
    況!皇命查捕在先,而大理寺拘人在後,且據我所見,逮捕時,夏江侯與周廷尉在小聚飲茶,麵對提審,堅決力保。
    我也想問一問,夏江侯許了你多少好處,才讓周大人甘心出麵?!”
    話落,他將手中的那些卷宗朝周丞砸去。
    “嘩啦——”
    紙張翻飛,灑落一地。
    全場寂然。
    大理寺一眾官員愣在原地,未曾想到,馬閻竟拋出這個答案。
    陛下竟早已下令,調查夏江侯……不是因為他與趙都安的破事嗎?
    這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至於地上卷宗是真是假,是確有其事,還是女帝為保護詔衙,連夜趕工,事後補上的?
    哪怕有人懷疑,卻也不會蠢到當場提出。
    真相不重要。
    重要的是,馬閻拿出了合法的理由,那周丞的彈劾,便立不住腳。
    “陛下……此事……”
    大理寺卿周丞的臉色從紅潤轉為蒼白,又逐漸呈現鐵青色,他轉身望向禦座。
    女帝麵無表情頷首:
    “周卿誤會了。”
    誤會……周丞張了張嘴,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但那趙都安進門時,從未說過乃是奉皇命行事……”
    馬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凡陛下之臣子,哪個不是奉皇命行事?”
    言外之意,趙都安既然做了,便說明肯定合法。
    你質疑他不守法,是你的不對。
    周丞啞口無言。
    那些方才跳出來支持他的人,也都沉默下來。
    人群中,袁立嘴角笑容不加掩飾,他目光看向老對頭李彥輔,卻見相國早已閉上雙眼,似並不打算插手。
    這讓磨刀霍霍的袁立有些遺憾。
    馬閻這時再次開口,他抖了抖手中餘下的厚厚的卷宗,道:
    “周大人不說話了,那便輪到我發問了,大理寺既聲稱調查夏江侯,不知可查出了什麽?”
    周丞沉著臉,道:“隻是有嫌疑,尚未確鑿。”
    馬閻頷首:“那便是沒有了,無妨,我有。”
    他取出一張紙,念道:
    “據我詔衙查證,夏江侯與京城幫派紅花會有大筆金銀往來,其借紅花會之手,私自開設賭坊四座,地下印子錢莊兩座……”
    “因催債,借紅花會之手私下殺人暫計三十九名……”
    “去年九月,借紅花會之手,間接控製人牙組織,販賣入京良家少女十四人,疑似以此行賄,並藏三人入私宅,並於今年一月淩虐至死,投入江中毀屍滅跡……”
    “以及最新一樁,其綁架吏部主事之女馮蓮蓮,幸由趙都安及時救出。以上案件證據俱全,皆可查證。”
    金鑾殿上安靜了。
    大理寺卿周丞緋紅色的官袍後,脊背悄悄沁出細密冷汗。
    他沒想到,詔衙竟不聲不響,掌握了夏江侯如此多的罪證。
    雖然最要命的一些,比如與他的一些交易因缺乏證據,並未事發。
    但隻以這些已有的罪狀,便足以將這位世襲侯爵送上秋斬刑場。
    可夏江侯若入了牢獄,會不會供出他們這些人?
    周丞飛快於腦海中過了一遍,確認自己雖從對方手中撈了不少好處。
    但每次都很謹慎,沒有留下證據。
    況且,隻要夏江侯入獄,那想他閉嘴的人,大概比會出手救他的多出數倍。
    “此人竟如此罪大惡極,若非督公指出,本官險些被他欺騙!”
    周丞翻臉如翻書,義憤填膺道。
    方才那些站出來的臣子如夢方醒。
    紛紛調轉槍口,大罵夏江侯,請求女帝嚴懲不貸。
    這場針對趙都安與馬閻的彈劾,也好似被所有人忘記,成為了夏江侯的審判會。
    ……
    ……
    就在朝堂審判如火如荼之時。
    趙都安也離開家宅,朝著皇宮方向走出許久。
    太陽升起後,陽光熾熱,他躲在車廂中納涼。
    沒有手機,顛簸的車廂也著實不適合看書……
    尤其這年代的話本故事,不是才子上了佳人,就是才子上了女鬼,或者才子尚了公主……
    趙都安表示,這個年代的作者膽子太小,連幻想都不敢寫女帝,鄙視之。
    隻能無聊地看窗外風景。
    然而起初外頭街道景象還一切正常,漸漸的,他卻生出不安來。
    “小王,還沒到皇宮麽?”趙都安忽然問。
    車夫小王也奇怪道:
    “大人,好像不大對勁,這條路我走過不止一次,但不知怎麽的,這條街好陌生。”
    說話的時候,他也操控馬車降下速度來。
    趙都安起身,下意識握住佩刀,挑起車簾。
    隻見二人不知何時,拐入了一條清冷的街道。
    兩側是一棟棟鋪子,卻都空蕩著,沒有半個行人。
    也沒打烊,店鋪都敞開著。
    包括路邊一個麵館,鍋裏甚至還有翻騰的麵條,與散發出的嫋嫋熱氣。
    偏偏卻沒有半個人影。
    “停車。”趙都安沉聲道。
    車夫也意識到危險,忙勒緊韁繩,按住腰間武器,警惕地打量四周。
    主仆二人下了車,先朝後方望去。
    卻見二人過來的方向街道綿長,好似望不見盡頭。
    再看向前方,也是一般無二模樣。
    “大人,這怎麽……”
    姓王的年輕官差臉色發白:
    “我們不會遇到鬼打牆了吧。”
    趙都安抬手削了他一個頭皮,罵道:
    “青天白日,哪來的鬼怪?”
    他臉色難看道:“不過,我們的確遇到麻煩了。”
    這一刻,他想到了天師府那名“散官”的預警:
    他頭頂縈繞的血光之災!
    趙都安起初以為,這場災劫應在夏江侯身上,但昨日卻並未發生。
    卻不想,竟於此刻到來了。
    “大人,您是說有人……”車夫小王愣了下。
    趙都安卻打斷他,忽然看向遠處,臉色微變:
    “那是什麽?”
    小王下意識扭頭望去,繼而隻覺腦後劇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趙都安收回掌刀,抬手抓住暈倒的下屬。
    有了朱逵的教訓,他對身邊的人難免多了個心眼。
    雖然無法確定,拐入這條古怪街道,是否與車夫有關,但他都沒必要冒險。
    況且,麵對足以威脅他生命的敵人,多一個隨從也用處不大。
    “抱歉了,若與你無關,等我解決了敵人,再帶你出去。”
    趙都安將下屬丟進車廂,然後抬手安撫躁動的馬兒。
    “鏘”的一聲拔出佩刀,邁步朝前方走去。
    安靜的街道,綿密建築群。
    空中悄然浮過一片雲,遮住了熾熱的陽光,灑下陰影。
    趙都安提刀而行,走出數百步,猝然停下了腳步。
    街道前方有一座茶攤,倚靠著一麵灰磚砌成的牆,茶攤撐起的雨棚下,擺著區區兩張桌。
    其中一張桌旁,條凳上端坐著一個人。
    披著灰色的罩袍,頭戴鬥笠,罩袍內,竟是白色的劍士袍服。
    他低著頭,正安靜品茶,桌上除了一隻茶壺,一隻茶碗,便隻橫放著一柄劍。
    一柄未出鞘的長劍。
    一名……劍客?
    趙都安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伱在等我?”
    劍客緩緩抬起頭,鬥笠下方,靛青色鬼臉麵具後傳來笑聲:
    “久仰大名,趙都安。”
    趙都安盯著那張鬼臉,輕輕歎了口氣,心想小王你猜對了。
    青天白日,真有鬼怪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