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周大人,這個,你如何解釋?(最後一天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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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大理寺內,三司會審趙都安的同時,另外一邊。
    大虞京城。
    西城門上,守城士卒一如往常交接,當新的守軍走上城牆,持握兵器站在腳下這座雄城上,朝西邊望去時。
    地上排隊進城的那些百姓,就如一串灑在大地上的墨點。
    “哈欠。”
    一名軍卒不禁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視線下意識朝遠處移去,想要借遠眺清醒。
    然後他眨了眨眼,看到視線盡頭,地平線上,一個黑點正以極快的速度逼近。
    起初還看不太清,但當對方進入守城弓弩的射程,他終於看清,那赫然是一騎奔馬。
    馬蹄揚起,速度幾乎在地上飄著,於身後地麵揚起一串煙塵。
    馬上的騎手,赫然是一名風塵仆仆的“女將”!
    其策馬揚鞭,英姿颯爽,頭發於腦後紮成一束馬尾,眼角點綴一顆淚痣。
    七日前,離開京城的水仙堂主人在馬上,朝城門口排隊的人們斷喝:
    “詔衙緝司回城,通通閃開!”
    ……
    北城門。
    風塵仆仆的張晗,勒馬停在城門口,居高臨下問道:
    “京城這些天,可有什麽變故?”
    那名守門軍官與張晗相識,這會表情古怪道:
    “你回來的正好,趕緊去大理寺,或還有那熱鬧看,今日三司齊審趙都安,你們那位梨花堂主,隻怕離死不遠了。”
    張晗臉色驟變。
    ……
    “我等的證據,來了。”
    公堂上,當趙都安朗聲說出這句話,空氣先是有了瞬間的安靜。
    旋即,本來以為塵埃落定的人們不禁愣住。
    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突兀闖入公堂的少女神官身上。
    一些人對其陌生,但也有很多人,認出了這位行事風格與常人迥異的天師弟子。
    腦海中,亦回蕩著趙都安這句話,卻愈發茫然。
    “證據?”
    馬閻眼睛一亮,沒來由的,提起的一顆心陡然安放下來。
    這一刻,他看著趙都安嘴角的笑容,聯想起了抓內鬼那天,這少年也是這般模樣。
    那是一種掌握全局,一切都胸有成竹的笑容。
    “大人終於說話了!”
    錢可柔在人群中,興奮激動,墊著腳說道:
    “原來大人不是認罪,也不是啞口無言,而是在等證據送來!”
    沈倦,侯人猛,鄭老頭三個也是精神一振,目光灼灼,意識到轉機或已到來。
    “證據?”
    高堂上,袁立眼神中透出感興趣的神色,視線瞥向旁邊的周丞。
    隻見他手中的驚堂木還懸著,口中的宣判卻已戛然而止,皺紋深刻的臉上顯出了瞬間的不安。
    “金簡神官?”
    存在感較低的刑部尚書驚訝地道出少女身份,繼而看向趙都安:
    “你說,你有證據?”
    趙都安等人群騷亂稍稍平息,微笑頷首,說道:
    “正是。方才周大人連番提審人證,擺出物證,指認我奸殺蘇紅玉,後又問我是否有話說。”
    他的語氣輕快,氣定神閑。
    雖身穿囚服,戴著鐐銬,立於這巍峨肅殺的大堂內,卻絲毫不見緊張。
    舉止從容地緩緩踱步,視線掃過周遭一張張麵孔,聲音忽地高昂:
    “我當然有話說!”
    他目光投向王山,醫師仵作,蘇紅玉叔父嬸娘等證人,感慨道:
    “這麽多人證,供詞,以及背後詳細縝密,環環相扣的證據。安排的妥妥帖帖,想必也廢了周大人你一番辛苦吧。”
    周丞手中的驚堂木,終於“砰”的一聲落下,他麵無表情,厲聲嗬斥:
    “堂下人犯,你膽敢忤逆誣陷本官?是何居心?”
    “誣陷?”趙都安笑了笑,意味深長道:
    “周大人說出這話,不覺虧心麽?”
    接著,不等周丞做出反應,他便繼續道:
    “好在,我當日得知秦俅失蹤,疑似被伱們綁架的時候,就意識到,你可能要對我動手,所以,為了自保,無奈之下,隻好也做了一些布置和安排。”
    當日,他用鏡子窺見秦俅在牢獄,便已猜到周丞對自己下手。
    果斷召喚金簡到來,請她幫忙,暗中尾隨周丞,果然有所收獲。
    這也是他後來去抓人,那麽巧,偏偏等二人密謀完畢,才破門登樓的原因。
    就是在等待取證完畢!
    布置?安排?
    這一刻,大理寺眾人表情都有明顯的變化。
    連帶堂外人群中,不少人也都聚精會神。
    “故弄玄虛!”
    陪審席上,何正冷笑一聲,然而他眉宇間細微的緊張,暴露出內心的不安。
    金簡的到來,本就意味著某種訊號。
    隻是故弄玄虛,會驚動天師弟子到來麽?
    “金簡神官,我手腳不便,還請勞煩你,將我寄存在你那裏的證據,拿出來,給今日堂上諸位一觀。”
    趙都安將眾人表情盡收眼底,嘴角也浮現些許冷色。
    “好。”金簡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困得厲害。
    她也很不喜歡這種場合,但還是很給麵子地伸手,從腰間布袋中,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卷軸。
    當卷軸拿出的刹那,不少人臉色微變,認出了這東西。
    攝錄卷軸!
    趙都安穿越之初,與寧安縣子見麵時,“情敵”張昌碩就曾大出血,耗費一張攝錄卷軸,記錄下他與對方見麵的過程。
    大虞朝堂上,達到一定品級後的官員,對這東西都不陌生。
    如馮舉,當初與趙都安在舟上見麵,反複打啞謎,就是為了避免被記錄,留下把柄。
    這卷軸內有什麽?
    記錄了什麽?
    沒人知道,但卻勾起人無限的遐想。
    高堂上,周丞眯起了眼睛,倒還沉得住氣,因為到了他這種位子,對這種法器自然不會毫無提防。
    他手上那枚火紅色,鴿蛋大的翡翠戒指,便是可感應法力波動的寶物。
    一旦被術法窺探,自會應激提醒。
    他下意識認為,是底下人辦事的環節出了問題。
    或是王山進入詔獄那幾日,被誘騙出了什麽。
    然而下一秒,當金簡展開卷軸,渡入法力,將卷軸中記錄的畫麵與聲音,悉數以“光幕”的形式,投在空中時。
    周丞臉色頓變,再也不複鎮定。
    隻見,光幕中浮現出的,赫然是那一日,和樂樓中,他邀請王山見麵時的場景。
    也是趙都安趕來之前的一幕。
    畫中。
    王山滿臉堆笑:“大人今日召喚,想來不會是想起昔日過往,特意來尋草民敘舊的吧?”
    周丞道:“……本官尋你,不為其他,隻為一個人。”
    “誰?”
    “趙都安!”
    這段畫麵甫一開場,聲音傳出,在場的人們表情瞬間微妙起來。
    而接下來的對話,才是真正的殺招。
    “送的女人如何?”
    “說起此事,我也記憶深刻……結果,那趙都安竟將小妾捆住,丟在一旁,自顧自睡了整夜!……言稱心中隻有聖人一個,天地可鑒。”
    “你如何確定?想仔細些說!”
    “大人提醒的是……”
    “那名女子在何處?本官想見見她。”
    “大人明鑒,那趙都安殺人滅口,目無王法!”
    畫中,周丞哈哈大笑,舉起酒杯,與之相撞:
    “本官今日終於知道,你如何獲得王公公寵愛……”
    至此,畫麵戛然而止,光幕消散,充當放映員的金簡默默卷起卷軸,一臉無辜。
    安靜。
    公堂內外,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下一秒,不知是誰手中的東西掉了,發出聲響。
    人群嗡的一聲,喧嘩聲大作!
    仿佛鍋中水沸騰,不少陪審的大理寺官員,更是驚得站起身,何正手中的卷宗都撒了一地,臉色蒼白如紙。
    下意識看向堂上的周丞,卻見這位九卿之一,托孤大臣同樣愣住了。
    腦海裏,隻有“不可能”三個字。
    自己當日明明戴著戒指,為何……
    當他瞥見一副“與我無關”模樣的金簡時,猛地醒悟。
    是了,法器能防一般的窺探,但倘若偷窺記錄的,是老天師的親傳弟子呢?
    那沒有察覺,也便說得通了。
    他眼前一黑,幾乎失態。
    而身旁的袁立和刑部尚書,看向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很是憐憫。
    陪審席上。
    馬閻冷峻的臉上浮現笑容。
    孫蓮英一副睡著的樣子,早已知道內情的他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那群證人也都臉色煞白,尤其是王山,腿一軟,跌倒在地,麵無血色,得意之色蕩然無存!
    堂外,梨花堂眾人難掩喜色。
    “我就說,大人絕對是清白的!”
    錢可柔一張圓臉紅紅的,那是激動所致。
    “大人他……怪不得,當日帶咱們去抓人時,一點不急,還讓咱們先吃飯。”侯人猛後知後覺。
    “理應如此,我就說大人被抓走那天,平靜的異常。”
    沈倦嘖嘖稱奇,“原來早有安排。”
    鄭老頭笑嗬嗬,一身輕鬆。
    而周圍的旁觀的人群,更是沸反盈天。
    沒人想到,趙都安拿出的“證據”竟然是這個。
    他沒有去解釋蘇紅玉之死。
    沒有去應對,那精心編織的一條條罪證。
    他的應對很簡單,就像一把刀子,割破迷霧,直指核心。
    這份攝錄一出,隻畫中王山的話,就足以推翻這起案子的指控。
    而周丞話裏話外,若有所指的“暗示”,則將他這位主審官推上了風口浪尖。
    “竟然如此……趙緝司對陛下忠心可鑒……令人欽佩!”
    “這王山,還有這群所謂證人,當真十足刁民,竟紅口白牙,汙蔑趙使君!”
    “周廷尉竟早已見過王山……這……”
    議論紛紛,風向也立即扭轉。
    隻此一條證據,趙都安今日便倒不了,非但如此,甚至很可能聖眷會更濃。
    一句“心中唯有聖人,天地可鑒”誰頂得住?
    不過,話說回來,舔到這種程度,美人送到身上都不碰,多少有點……眾人既欽佩又鄙夷。
    覺得趙都安屬實有點大病……
    “周大人,這個,你如何解釋?”高堂上,袁立似笑非笑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