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趙都安:那就打斷雙腿,留一口氣吧(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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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們走。”
    寧夫人自艙底的暗格中站起身,並將女兒徹底擋在身後。
    因這個動作,導致她中門大開,沉甸甸的胸脯填入漕幫第一殺手的眼孔裏。
    左榮眼中先是詫異,繼而為這端莊婦人的氣質所吸引,寧夫人雖已育有數子,但在嫁人普遍早的古代,哪怕身為人母,年歲依舊不大。
    尤其出身大戶人家,又為總督正妻,嫻靜的眉眼,不俗的身段,令在漕幫中玩弄慣了女人的左榮都狠狠驚豔了一把,他居高臨下道:
    “夫人知道我們是誰?”
    臨危不懼,嫻靜端莊的寧夫人淡淡道:
    “膽敢襲擊我們,無論是哪一家,都絕不會為了劫財,思來想去,我母女兩個最大用處,無非是作為籌碼,與我家老爺談判。”
    “哈哈,不愧是總督夫人,與花船青樓上的婊子就是不同。”左榮哈哈大笑,忽然一巴掌抽過去。
    “啪”的一聲。
    寧夫人被打的側過頭去,白皙臉頰浮現手印。
    左榮微微蹲下,左手拄棍,右手粗糙手指挑起總督夫人的下頜,眼神冰冷:“我最討厭自作聰明的女人。”
    說話間,大手下滑,就要探入寧夫人的衣領中大肆揉搓抓握。
    寧夫人死死盯著他,平靜說道:
    “你背後的人,既要與我家老爺談判,就必須交換一些東西,到時候,我可以要老爺與你的主子說,換你的命。”
    左榮手指頓住,戾氣橫生,身體進一步靠近,陰惻惻笑道:
    “你說,你們兩個人,是否可以拿來做兩次籌碼?你再猜猜,我這種亡命徒,會不會守你們官場上那堆臭規矩?對了,忘記說了,我喜歡吃嫩的。”
    說話間,他眼睛往婦人身後保護的少女瞟。
    寧夫人咬著嘴唇,帶著血絲的眸子死死盯著他,忽然嫣然一笑:
    “讓孩子出去,我單獨與你談談。”
    左榮愣了下,眼中卻流露出權衡之色來,就在這時,艙外傳來聲音:“榮爺,後頭有船靠過來了!”
    漕幫頭號殺手眉頭一皺,站起身,撇下一句“將這兩人綁了”,便抽出地上的烏黑長棍,邁步走出船艙。
    抬起頭,驚訝望見後頭一艘疑似商船似察覺了這邊動靜,迅速靠近。
    甲板上,隱約可見一名錦衣華服的公子站在最前頭,身旁似有女子,以及大批家丁護衛。
    “麻煩……”左榮不悅,道:“讓咱們的船去攔截,將人殺了。你們立即操船,準備離開。”
    不管後頭是哪家的公子少爺,既膽子這麽大,敢靠近,也索性一同滅口。
    ……
    趙都安眼含驚訝地站在甲板前頭,手裏還端著吃了一半的飯碗和筷子。
    他用筷子往前指了指,好奇道:“這是遇上水匪打劫了?這麽凶?”
    山有山匪,水有水匪,一路南下,遇上這種事還是首次。
    海公公卻搖了搖頭,道:“方才離得遠,咱家看的不大清,但隱約瞥見這船上升起漕運衙門的旗子。”
    趙都安愣了下:
    “是運送漕糧的船?不……這明顯是載人的,那就是漕運衙門裏的官署船隻?誰這麽大膽子,敢截殺官船?”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太監淡淡道,繼而輕咦一聲,饒有興趣道:
    “對方似要先下手了。”
    趙都安望去,隻見那艘被血洗的船隻沒動,倒是附近那條“黑船”與之交錯,楊帆徑直朝他們撞了過來。
    黑船上,一名名漕幫的殺手長刀出鞘,殺氣騰騰,隻等船隻靠近,便會跳躍過來,展開殺戮。
    不是……建成道民風這麽剽悍的嗎?趙都安咋舌,隨口道:
    “老侯,跟對麵打個招呼。”
    “是!”侯人猛嘿然一笑,一揮手,梨花堂的一群精銳取出弩箭,整齊劃一輪攢射。
    “噗噗噗!”
    箭矢如飛蝗,刹那功夫,割麥子般放倒了數名漕幫殺手。
    “不對勁!是官軍!”黑船上的蒙麵人們大驚失色,慌忙閃避。
    然而模樣如猢猻的宋進喜卻已冷冽一笑,帶著數名大內高手如離弦之箭,踏水掠過河麵,衝上黑船,連刀都懶得拔,一拳一腳,便將一眾殺手屠戮一空。
    遠處,正要駕船離開的左榮瞳孔驟然一縮,心中暗忖:
    莫非護送寧夫人的,總共兩條船?雙方是一起的?
    來不及細想,左榮心中發狠,人已拎起沉重的烏黑鐵棒,裹著凜冽的寒風,幾步奔到船尾,重重一踏!
    “砰……”
    船頭上抬,船尾下沉,他竟以一己之力,撼動整艘船隻。
    旋即,借力如炮彈一般,高高躍起,蒙麵背負鐵棒的殺手沒有去理會被屠戮的黑船,而是如同一頭飛在空中的鷹隼,人在半空,探出“利爪”,朝屹立在船頭,一副看熱鬧姿態的華服公子抓去!
    擒賊先擒王!
    隻要殺了這領頭的公子,其餘護衛不戰自潰。
    左榮人在半空,見那錦衣公子依舊站姿鬆垮垮,周圍一群護衛也是一副老神在在姿態,全無警惕,不由心中鄙夷,仿佛已預見到一棍子打爛其頭顱的一幕。
    趙都安神色古怪地望著虎撲而來的蒙麵殺手,嘀咕道:
    “還是個高手,這一躍,至少是神章中品以上,甚至更高。”
    海公公攏著袖子,如同少爺的老管家般:
    “能調集這麽一群人的,在地方上也不算小人物了。”
    趙都安點了點頭,慵懶道:“那就打斷雙腿,留一口氣吧。”
    左榮越來越近,突然心中生出強烈不安,眼角餘光終於瞥見一個背著酒葫蘆,手持彎刀的刀客醉醺醺,卻突兀地站起身,騰身一躍。
    “噗!”
    浪十八雪亮彎刀掠過,兩條腿如麻杆墜入河水,左榮眼前一黑,隻覺丹田劇痛,幾乎暈厥過去,大聲慘叫起來。
    浪十八隨手又轟碎了這位漕幫殺手苦修數十年而來的氣海,將其隨手丟在甲板上,又順手扯掉了臉上的麵巾,道:
    “大人,不認識。”
    趙都安瞥了眼,也不認識,笑吟吟抬起靴子,踩在左榮的胸口上,在後者恐懼驚悚,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微笑道:
    “你是誰啊。”
    ……
    船艙中。
    寧夫人與女兒被粗暴地拖曳出來,用麻繩捆綁住手腳,然後便被丟在艙內。
    隻聽到外頭先是一陣喊殺聲,伴隨著慘叫聲,再然後整座船隻搖晃起來,母女兩個在地板上打著滾,撞在角落的櫃子上。
    “娘……”少女滿臉淚痕,頭磕了一個大包,卻給母親用嚴厲的目光堵住嘴。
    母女兩個依偎在一起,聽到外頭傳來恐懼的呼喊,船上的那些“水鬼”殺手仿佛受了刺激,恐懼地紛紛跳下船隻遁逃,可旋即又好似被某種力量強行拽回來。
    之後,似乎又有一批人登船,門外傳來腳步聲。
    “吱呀。”
    艙門再度被推開,母女兩個抬頭望去,隻見湧進來的陽光格外刺眼,而一個陌生人站在光裏。
    “大……公子,船上沒別的活口了,都被那幫人殺光了,隻剩下這兩個,應該就是目標。”
    “恩。”
    沐浴光中的年輕公子邁步,走了進來,顯露出一張俊朗過人的臉龐。
    趙都安眼神奇怪,笑吟吟道:“你們又是什麽人?”
    端莊嫻靜的總督夫人驚疑不定地望著他,總覺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曾見過,謹慎地閉嘴不答。
    “嘖,還是個啞巴,”趙都安咂咂嘴,眼珠一轉,笑眯眯道:
    “老侯,將這個小的丟進河裏去,不說話就淹死好了。”
    侯人猛咧嘴一笑,就要動手。
    寧夫人繃不住了,眼中流露出淒然悲哀,在她看來,這陌生公子的反派作風如此濃烈,自己母女這是剛脫狼群,又入虎口了:
    “公子不必相逼,我們乃是建寧府漕運總督妻女,回程路上遭遇截殺。”
    趙都安臉上的反派笑容緩緩僵住,小小的眼睛中透出大大的迷惑。
    ……
    片刻後。
    已經被重新收拾了一番,恢複整潔的船艙內。
    趙都安盤膝坐在一張飯桌旁,盯著屈膝跪坐在飯桌對麵的母女二人,眼神凝重地遞過去一杯熱水,道:
    “所以,寧夫人並不知曉這幫人的身份和來意?”
    通過交談,已經得知了趙都安身份來曆的總督夫人身上的繩索已經被去除,驚魂未定之餘,臉上既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有對眼前人的驚訝與好奇。
    寧夫人雙手捧起玉杯,神色嚴肅:
    “不曾得知,但從對話可看出,他們是奉命來捉拿我們母女,以此要挾我家老爺的。”
    殺朝廷官差,綁架官員家眷,以威脅一位正二品的實權總督!
    “無法無天!”
    趙都安腦海中冒出這個詞,對建成道地方局勢的惡劣也有了新的認識。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大人,人審問出結果了。”
    “進。”
    艙門被推開,機要秘書錢可柔走了進來,反手關上門,湊近了些,垂首湊在趙都安耳邊,輕聲說了什麽。
    趙都安臉色變幻:“知道了,下去吧。”
    等錢可柔離開,他先端起麵前的熱水喝了口,才在寧夫人母女好奇的目光中,慢吞吞道:
    “是漕幫的人,賀小樓的手下,領頭的是個叫左榮的人。”
    “是他們?!”寧夫人愣住了,眼中既有驚愕,也有了然。
    “本官初次到訪建成道,對這邊不甚了解,夫人可否解惑?”趙都安問道。
    寧夫人解釋道:
    “漕幫……大人應當知曉,官府為住持漕運,需大量人手碼頭裝卸,轉送漕糧,官府養不起這麽多人,往往是向當地的百姓招工……來做工的人多了,便有了江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漕幫。
    多的時候有上百個,做的事,也從一開始的自保,到了後來,開始借助漕運的便利謀利。
    比如會駕駛運送漕糧的船隻,去攔截過往商船,說對方耽擱了漕運,漕運乃大事,誰耽擱,是要掉腦袋的,那些商人便隻好交錢免麻煩……
    後來逐步一統,才有了如今的格局,做的事稍顯體麵了些,但終歸也不是善類。
    這建成道的漕幫首領,名為‘賀小樓’,頗有勢力,手下也蓄養不少江湖人,因倚靠著漕運謀生,一向對我家老爺俯首帖耳。
    其手下的確有個厲害的江湖打手,喚作什麽‘榮爺’的,隻是我從不曾見過,方才一時倉促也沒想起。”
    漕幫……類似我上輩子曆史上青幫那種幫派?恩,與京城的紅花會相仿的地下勢力?
    賀小樓……有點耳熟,來的時候看的資料提過,但篇幅不多……
    趙都安沒想到,自己來此,遇到的第一個麻煩,既不是漕運總督寧則臣,也不是地方豪族,更不是老對手靖王父子,而是一個漕幫頭頭……類似杜月笙那種?
    行吧。
    “漕幫既向寧總督俯首帖耳,如何突然做這等事?”趙都安好奇道。
    寧夫人搖頭苦澀道:
    “妾身也不知,隻能等進了城,問了我家老爺才知曉。也幸虧得少保搭救,否則……”
    說著,就要垂淚。
    趙都安笑了笑:“本官此來便是為了助寧總督一臂之力,何須說謝?倒是本官來遲一步,讓夫人受驚了。”
    這時,依偎在母親身旁,豆蔻年華,臉上還帶著少許的嬰兒肥,模樣與母親頗為相似的少女眼睛忽閃,大著膽子道:
    “你就是那個趙使君麽?我爹常說起你。”
    “哦?總督大人說我什麽?”趙都安好奇。
    寧夫人麵色微變,急忙要嗬斥,天真爛漫的少女卻已心直口快,洋洋得意道:
    “爹說你厲害,做贅婿都比他強,爹隻做了娘的贅婿,京城的趙使君做了陛下的贅婿。”
    寧夫人尷尬的無地自容,一張臉騰地紅了:“不是……小女年幼口不擇言……”
    趙都安哈哈大笑,起身感受著船隻揚帆起航,推門離去,望向遠方隱約可見城池,心道:
    倒也是個妙人。
    ……
    ……
    建寧府。
    漕運衙門官署所在氣勢恢宏,比知府衙門都要更氣派許多,在民間更有漕台的稱呼。
    官署後衙,一座滿是江南水鄉建築風格的院落內,灰色的瓦片,白色的牆壁,以及豔麗的花草包圍的天井中。
    漕運總督寧則臣在舞劍。
    寧則臣年歲已有五十,卻並無老態,體魄強健,黑發濃密,鬢角修理整齊,容貌端正,既有文人的儒雅,又不乏身居高位養成的官威。
    此刻他隻穿一身寬鬆的練功服,手中一柄劍沾滿了水,舞動起來,呼嘯破風,虎虎生威。
    一套劍法到最後,沉沉劈出,濕漉漉的劍刃卷起一片片花瓣,花壇中的草木都隨著劍風傾倒。
    “大人好雅興。”一名文吏打扮的中年人走進來,笑著說。
    寧則臣收劍歸鞘,有些感慨地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拭汗濕的脖頸,感慨道:
    “老了,退步太多,要知我年輕時,曾一度想做遊俠,後來帶水兵,練了些許軍中功夫,雖沒什麽修行的天資,卻也算好手,如今……也就隻能給人舞劍觀賞了。”
    文吏打扮,實則為總督幕僚,兼“師爺”的中年人笑笑:
    “大人如今的位置,可比區區遊俠利國利民千萬倍?”
    “嗬,說的好聽,但處處掣肘,看似大權在握,卻沒幾個可用之人,又哪裏比遊俠快意?”寧則臣歎息一聲,問道:
    “夫人的行程有消息麽?”
    溫師爺說道:“按上次送來的信兒,算著日子,這兩日也該到了。”
    “要我說,夫人就該帶著孩子在臨封多住一段,這建寧府不太平啊,結果非要回來。”
    “數月不見,夫人想必也是惦念大人,家人團聚總歸是好的。”
    寧則臣點了點頭,問道:“說正事吧。”
    “是關於新政在沈家的田畝丈量上受阻的事……沈家沒有公開出麵,但明顯是威脅了那些佃農,一直在抵抗……”溫師爺匯報道。
    他手中沒有帶任何紙張文字,隻憑借記憶,卻將整個事件細節說的分毫不差。
    寧則臣安靜聽著,麵色不善,等聽完才冷哼一聲:
    “沈家乃是本地第一大族,其餘宗族都看著沈家怎麽和朝廷打擂台呢。這樣,你派人找一下城中的幫派潑皮,不要讓官府官差出麵,隻要這群幫派之人如此這般……”
    溫師爺無奈道:
    “總督,咱們終歸是官府,您也是堂堂漕運總督,用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隻怕會落人話柄,給朝中的官員彈劾。”
    寧則臣不屑道:
    “彈劾?一群朝中蠅營狗苟之輩,加上一群隻會瞎叫喚的言官,除了在陛下耳根子旁嚶嚶狂吠,還能做什麽?有什麽用?
    一個個講究君子手段,哼,都是一群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無用清流,嘴上說的好聽,事情能辦成麽?
    就按我說的辦,隨便他們彈劾去。咱們如今這位陛下雖是女子,卻是個有主意的,自然會替我擋下來。”
    溫師爺隻好點頭:“行吧……”
    就在這時候,忽然院子外頭一名吏員急匆匆跑進來,稟告道:
    “總督大人,漕幫賀小樓遣人送來信函,指明要您親自過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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