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妃萱落到方離前方，輕柔喊了聲：“師弟。”
    聲音靈動，在空間中回蕩。
    方離耳朵動了動，慢慢抬起頭來，兩眼覆蓋上了層烏光，神色木訥。
    好像看到了聖妃萱，又好像沒看到。
    聖妃萱神情一震，又喚了聲，“師弟。”
    方離仍舊呆呆地看她，沒有回應，像是傻了。
    “不認識我嗎？”聖妃萱問，蹲下身來，貼近方離的臉頰。
    方離還是沒有回應。
    見他這個樣子，聖妃萱不由得一陣心疼，張開臂膀，緊緊抱住了他，柔和說道：“師弟，不管你遭遇了什麽，師姐都會帶你出去的。”
    方離臉上現出掙紮的神色，眼眸中烏光蕩漾，像是要碎裂開來。
    可終究是沒能衝破，下一瞬，又恢複成木訥的樣子了。
    抱了一會兒，聖妃萱鬆開手，麵帶笑意，重新對上方離的目光，“走吧，我們出去。”
    她拉起方離的手，四翼拍動，往空間上方飛去。
    方離跟著騰飛而起，似是感覺到了什麽。
    在聖光照耀下，木訥的臉現出抹淺淺笑意，眼中烏黑眸光已然消散，心下回蕩起聲音‘謝謝，師姐！’
    空間上方的壁壘蕩漾起一圈波紋，二人的身形沒入波紋中央，瞬間消失不見！
    識海空間內，黑色晶體圓球劇烈震動，表麵裂出一道道縫隙。
    伴隨著‘砰’的一聲，裂成了無數晶體碎塊，又化成黑氣，蒸騰消散了。
    最後的精神微粒仿佛浴火重生，綻放出璀璨金光，同黑炎的幽光融合，化作暗金光輝，照亮了這灰蒙蒙的空間！
    現實世界，精神意念回歸，聖妃萱緩緩睜開雙眼，背後四翼消散，周圍的光粒迅速稀薄起來，琴音也停了。
    禦星辰趕忙問道：“師妹，情況怎樣？”
    陸小雨也問道：“師姐，救出方師兄來了嗎？”
    “嗯。”聖妃萱兩眼微眨，輕快地說道，“等一會兒，方師弟應該就會醒來。”
    禦星辰和陸小雨齊齊鬆了口氣，終於將發瘋的方離拉回來了！
    方離一點點睜眼，率先看到了三張熟悉的臉龐，嘴角含笑，緩慢說道：“師..兄，師..姐，師..弟。”
    禦星辰、聖妃萱和陸小雨聽到這話，齊齊一震。
    聲音有氣無力，極其虛弱，又很蒼老，根本不像一個青年超凡者的語氣，反倒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說話。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擔憂。
    “先下去，看看方師弟的情況。”禦星辰麵容肅穆地說道，帶著些緊張。
    “嗯。”聖妃萱和陸小雨點點頭。
    三人迅速落到地麵，將方離橫放在地。
    方離很是欣慰，心中湧現暖流，艱難地笑道：“師..兄，師..姐，師..弟，不..用為我擔憂，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別說喪氣話，”禦星辰沉聲道，打量了下方離全身，並沒有什麽傷痕啊。
    就要動手拆戰甲，可發現甲身嚴絲合縫，幾乎沒有入手的餘地，這竟是一件s級戰甲！
    “師弟，運轉心念，將戰甲收入裝備櫃中去。”禦星辰說。
    方離照做，心念一動，戰甲光華閃爍，很快消散掉了。
    三人看到方離的麵容，不禁抖了抖。
    這是一張怎樣的麵容啊！
    頭發半白，兩眼下凹，形容枯槁。
    皮膚這裏爛一塊，那裏崩裂出一道血痕。
    整一個將要入土的將死之人，哪還有半點青年超凡的模樣！
    手掌也潰爛了。
    禦星辰眼角抽動，扒開方離的襯衣一看，胸膛也到處潰爛、崩裂出血痕，非常消瘦，皮膚仿佛貼在了肋骨上。
    “師弟！”聖妃萱低喃一聲，麵色悲傷，淚水從眼眶流出，卻是不忍再看，別過頭去了。
    “怎麽會這樣？”陸小雨臉上肌肉攢動，兩眼大睜著，雙手不禁握緊成拳，微微顫抖。
    一路下到死亡遺跡，他們救回了方師兄，可又似乎沒救回來。
    這樣的方師兄，還能活下來嗎？
    方離氣息微弱，“師..兄，師..姐，師..弟，我..很感..激你們，能夠來..到死亡遺跡救..我。
    隻是，我..快不行了。
    我..能感受到，體內..生命..力已餘留不..不多，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就會離..開這個..世界。
    臨..走前，我還有件..事，要拜..拜托你們。”
    “嗚嗚嗚...”陸小雨抑製不住感情，伸手直抹眼淚，悲泣道：“師兄，別再說了。”
    方離眼神渙散，看向陸小雨，“師..師弟。”
    “嗯，我在，我在！嗚嗚嗚...”陸小雨哭喊著，像一個丟失了珍貴物品的小孩。
    方離笑了笑，繼續說道：“等..等你們闖出死..亡遺..跡，見到阿..阿靈和我..爸後。
    告訴他..們，我..我食言了，沒能..闖..闖出死亡遺跡，對不起他們。
    可是..我真的盡力了！”
    “師弟。”聖妃萱輕喚一聲，回過頭來，已然哭成了個淚人。
    “今..今後，希望你..們能幫我照..看下阿靈和我..爸。
    尤其是..阿靈，要..開導她，別讓她..去為我報仇。
    讓她..走自己的路去，好..好活著。”
    說完，似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他艱難喘息起來，漸漸進氣多，出氣少了。
    眼神越發渙散，似乎在追想著什麽。
    幾個月來，第一冥神控製他的身體，動用了不知多少次血煞訣。
    尤以方才一戰最久，長達半個多小時，光這一下就消耗了200多年壽命。
    加上殺氣劇烈侵蝕。
    盡管他是極限之軀，體魄媲美凝罡境強者，也扛不住這般糟蹋。
    身體機能已是虧空到了極致，氣血嚴重衰敗，瀕臨死亡。
    之前戰鬥到尾聲時，還能氣勢洶洶，那是第一冥神動用了些許毀滅權柄的力量，強行支棱著。
    原本是打算撤退後，宰一兩頭冥獸，吸取生命力，去吊住身體的機能。
    再等完成第二階段，它入駐這具身軀，隨意運轉一門神通，就可讓軀體煥發無窮活力。
    對第一冥神而言，肆意壓榨軀體的潛能，算不得什麽事。
    可第一冥神被趕跑了，這等代價落到方離身上，那就是生死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