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帶回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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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的光線總是吝嗇的,尤其是近黃昏時,巨大的岩壁將夕陽切割得支離破碎,隻留下些曖昧不明的、金中帶血的光斑,斜斜地投在潺潺的溪流與嶙峋的亂石上。
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腐葉與淤泥混合的土腥氣,還有一種無孔不入的、沁入骨髓的陰冷。
幾人下到穀底已是一日之後,這已經是他們最快的速度了。
林無酒在一塊長滿青苔的巨石邊停下,她的衣衫已被荊棘刮破數處,露出底下雪白的肌膚。
她彎下腰,用指尖撚起一撮濕泥,放在鼻下嗅了嗅,除了土腥,別無他物。
她直起身,望向眼前這片仿佛沒有盡頭的幽穀,目光沉得像穀底千年不化的寒冰。
“還是……沒有。”
他的聲音沙啞,在寂靜的山穀裏顯得格外空洞。
河流在這裏拐了一個彎,水聲嘩嘩,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他們的徒勞。
他們已經在這片巨大的迷宮裏輾轉了數日,每一寸土地似乎都被腳步丈量過,每一處可能藏人的石縫、樹洞都已反複探查。
那個名叫吳俊泉的人,就像是被這渾濁的河水吞噬,或是被這濃得化不開的霧氣融化,真正的人間蒸發了。
紅蛛蹲在溪邊,一雙原本嫵媚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死死盯著流淌的河水。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身旁一株枯死的灌木,指甲縫裏塞滿了暗褐色的木屑。
“俊泉哥哥不會死的,”她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被水聲蓋過,“他那樣的人,就算經脈盡斷,容貌盡毀,骨頭也一定是硬的……沒見到屍首,我絕不信!”
這話與其說是講給同伴聽,不如說是支撐她自己不垮掉的最後咒語。
那股“萬一”的希望,像風中殘燭,微弱,卻頑固地亮著,灼燒著他們的心,讓他們無法放棄。
一旁的白恨靠著一棵歪脖子老樹,閉著眼,胸膛微微起伏。
他比林無酒和紅蛛顯得更沉默,仿佛所有的焦灼都被他強行壓進了身體深處,隻在眉宇間留下一道深刻的豎紋。
想起之前他與哥哥才剛剛相認,他幾乎還來不及消化哥哥的天降和他身世的揭開時的驚喜。
一想到他又要失去哥哥,他便心如刀絞。
忽然他睜開眼,望向山穀更深處那片愈發陰暗的密林,低聲道:“這穀,太靜了。”
是的,靜得反常。除了水聲和偶爾幾聲鳥鳴,便是一種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死寂。而這種死寂,往往意味著……
“吼——”
一聲低沉渾厚的虎嘯,毫無預兆地從左側的山林中滾雷般傳來,震得人耳膜發麻,連腳下的地麵都仿佛隨之輕顫。
嘯聲在山穀間回蕩,疊加著,顯得越發威猛可怖。
幾乎在嘯聲響起的瞬間,三人的身體同時繃緊。
林無酒的手已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紅蛛像一隻受驚的貓,倏地起身,眼神小心而緊張地掃向聲音來源。
白恨依舊靠著樹,但脊背已悄然挺直,周身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戒備。
透過稀疏的林木,可以隱約看到幾個龐大的、帶著斑斕花紋的身影在遠處緩慢踱步。
不是一隻,是好幾隻。它們並未逼近,隻是在那片領地逡巡,偶爾投來冷漠的、屬於頂級掠食者的目光。
那目光裏沒有憤怒,沒有急切,隻有一種打量獵物的、居高臨下的平靜,反而更令人膽寒。
硬拚嗎?他們或許不懼,但必然是一場慘烈消耗。
在這找不到補給的絕地,任何傷勢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且,一旦被纏住,搜尋吳俊泉的事情便將徹底中斷。
林無酒按在刀柄上的手,緩緩鬆開了。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猛獸腥膻氣的空氣,喉結滾動了一下。
“走。繞開它們!”她立刻冷靜的安排眾人。
沒有猶豫,沒有爭執。
紅蛛最後不甘地望了一眼那深邃的、可能藏著吳俊泉的河穀幽處,咬了咬下唇,轉身跟上。
白恨默默離開倚靠的老樹,走在最後,身影在漸濃的暮色裏顯得格外孤峭。
他們退得幹脆利落,但腳步並不慌亂。暫時的退避,不是放棄。
那老虎盤踞的區域,被他們在心中標記下來。
人,還是要找的。隻要一日不見屍骨,那“萬一”的希望,就如同這穀底不肯徹底沉入黑暗的微光,支撐著他們在這絕望的畫卷上,繼續跋涉下去。
夜色,正從穀底最深的角落,一點點彌漫上來。
清晨,根深露重。
趙帝在行宮之內住了幾日,神清氣爽。
但在寧靜的時光沒有持續太久,梁子美帶來的章相的急奏,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趙帝緩緩打開,不得不無奈的認真看著。
看完之後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陛下……”梁子美小心的觀察趙帝的表情打探著。
“朕早已交代過章相,沒有大事不要來騷擾朕!這還沒有清淨兩天,又來催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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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趙帝的抱怨,梁子美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回道“陛下!章相來自有分寸,想必還是遇到棘手之事吧。”
趙帝輕歎一聲,對梁子美的安慰很是受用。
他輕聲道“還是那和親之事!那野利昌榮每日都在催我們回複!並說最好還要見見那傳聞中的吳俊泉,現在人連朕都沒有見過。還上哪去給他見見!”
“那陛下之意……”
趙帝幽幽一歎,道“回宮吧!”
皇帝的儀仗一個時辰以後好浩浩蕩蕩的離開行宮。
行進至一山穀時,眾人突然聞到一股奇香飄蕩在空氣中。
這香味眾人聞所未聞。但卻心曠神怡,令人心馳向往。
就連是一向見多識廣的皇帝,也覺得是香氣,不是人間能有!
在行至一裏處,遠遠的侍衛統領便看到幾隻雪白的老虎圍坐在一處,那場麵更是聞所未聞。
隊伍最前方的禁軍統領高舉右手,整個隊伍立即停下,侍衛們迅速結成防禦陣型,刀劍出鞘的聲音整齊劃一。
"前方何事?"趙帝在龍輦中沉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不悅。
禁軍統領快步來到輦前,單膝跪地稟報:"陛下,前方路旁發現幾隻猛虎,他們躺在路邊,一動不動。"
"白虎?"趙帝挑眉,這倒稀奇。
"正是。那幾隻白虎體型碩大,卻隻是安靜地臥坐在一旁!見了我等也不攻擊,實在詭異。"
這是侍衛統領觀察之後得到的結論,便如實回複。
趙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他掀開車簾,在侍衛的簇擁下向前走去。
“陛下小心。”眾人唯恐皇帝涉險,急忙左右簇擁。
趙帝卻是來了興趣。
果然看見四隻吊睛白額大虎正臥在路旁草叢中,見眾人靠近,隻是懶懶地抬了抬眼,竟無一絲野獸該有的凶性。
更令人驚奇的是,那四隻老虎各自朝著四個方向。緊貼著中間,用龐大的身軀不知在遮擋什麽。
其中一隻老虎甚至輕輕用頭蹭了蹭中間那處,仿佛在確認著什麽。
"保護陛下!"侍衛長緊張地喝道,眾侍衛立即將趙帝護在中間,弓箭手已搭箭上弦。
"慢。"
趙帝抬手製止,目光緊緊鎖在那四隻老虎身上。
他注意到其中一隻老虎正凝視著他,那雙琥珀色的虎目中竟流露出一種近乎人性的神情——不是野獸的凶殘,而是一種審視,一種確認。
他居然在一隻老虎的眼裏看到了人類的神情。
就在趙帝與那老虎對視的瞬間,老虎忽然低吼一聲,用頭輕輕頂了頂另一隻老虎。四隻老虎同時起身。
“保護陛下。那虎要攻擊人啦?”
侍衛統領作著便要舉槍前進,卻再次被趙帝揮手攔下。
“王將軍且慢!”
那王將軍便隻好退下,他的眼神依舊警惕的盯著老虎。以防老虎有傷害陛下的動作,他便可以立刻出手。
那白虎們又望向趙帝,仿佛完成了什麽使命一般,轉身緩步走入密林,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這一幕讓所有侍衛都驚呆了。猛虎不僅不傷人,而且就這麽水靈靈的走了。
這時梁子美才第一個發現那老虎原先前坐的地方躺著一個人。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他碧綠的衣衫已被鮮血浸透。一頭墨黑的烏發散在石塊之上,被穀底林木穿透的風吹亂,剛好遮住了他的麵龐。
在那之前令人心醉的香氣便是從這裏發出。所有人都無比確定。
"去看看那人。"趙帝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侍衛們小心翼翼地靠近,撥開草叢,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個麵目全非的年輕人,臉上縱橫交錯著數十道刀痕,有些深可見骨,整張臉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貌。
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手腕處各有一道極深的傷口,顯然手筋已被挑斷。更令人心驚的是,他的雙腳踝處也有同樣的傷痕。
而他的鮮血似乎早已流盡。
這樣重的傷勢,本該早就斃命,可他的胸口卻還在微微起伏。
"陛下,此人麵目猙獰,恐是不祥之物..."一名跟在梁子美身邊的小太監小聲勸道。
趙帝卻恍若未聞,他的目光被那人周圍的異象所吸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清雅悠遠,聞之令人心神寧靜。
那人身下的土地被血跡染成暗紅,而就在血跡浸潤的地方,青草長得異常茂盛,野花競相綻放,每一朵都比尋常大上數倍,香氣襲人。
更奇怪的是,在這荒郊野嶺昏迷多時,竟無任何野獸蟲蟻傷害他,反而有白虎守護。
趙帝緩緩蹲下身,不受控製地伸手拂開那人額前散亂的黑發。
指尖觸碰到皮膚的那一刻,他心中莫名一顫。盡管這張臉已被毀得不成樣子,但那份殘存的輪廓卻莫名牽動他的心弦。
"如此重傷,卻能存活至今;白虎守護,血潤草木..."趙帝喃喃自語,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莫非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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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此人是祥瑞之兆?”梁子美目睹這些異象,也與皇上有了一定的默契。
趙帝輕輕握住那人無力垂落的手腕,感受著微弱的脈搏,忽然下定決心:"將他帶回宮中,命太醫全力救治。"
"陛下!此人來曆不明,恐怕是刺客。.."禁軍統領王詵急忙勸阻。
“刺客?”不等趙帝表態,梁子美倒先跳出來高聲反駁道“王將軍,此人奄奄一息,容貌盡毀,筋脈盡斷,這可是做不得半點假。哪個刺客會下如此血本?還未行刺便先命絕的……”
“可是梁公公,事關陛下安危,不得不防……”
趙帝站起身,目光淩厲:"朕意已決。帶此人回宮!"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昏迷的吳俊泉身上,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侍衛們不敢違抗,小心地將吳俊泉抬起。
就在他離開地麵的那一刻,周圍的草木無風自動,仿佛在默默送別。而那四隻早已離去的老虎,在密林深處同時發出一聲長嘯。
漠北的風已帶著砂礫的粗糲感,吹在臉上,像鈍刀子刮過。
慕容顏勒馬駐足,身後是十數位武林豪傑,人馬在官道上卷起一片黃塵。
一隻白鴿撲棱著翅膀,精準地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他解下鴿腿上細小的竹管,展開那張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的紙條。
周遭的談笑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的主心骨。
慕容顏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有那雙閱盡風雲的眼睛,在字條上緩緩移動。半晌,他握著紙條的手微微垂下,指尖微不可察地撚了撚那張紙。
“莊主,可是家中……”身旁的西門雷忍不住開口。
慕容顏將紙條隨手遞給他,聲音平靜無波道“我那不聽話的逆女要成親了!”
眾人皆是一怔,隨即紛紛道賀。
齊斬也騎著馬湊上來問道“莊主,不知二小姐是要嫁哪家高門大戶?”
這一問眾人忙忙喝應,紛紛問起。
慕容顏冷冷道“是老夫的小女兒慕容歌!她自小與左家莊的左一訂下親事,一個月後便在慕容山莊成親。”
他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先不說自古婚嫁之事都是由長到幼。
這慕容家一共三位小姐,大小姐去年就嫁了。這次要嫁人,那怎麽說也是先二小姐嫁,怎麽會先輪到三小姐呢?
再說那左家莊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所在,左家莊的財富更是取之不盡,僅次於四方門的歐陽明。
若是左家莊的少主成親,怎麽會在慕容山莊舉行?
像左家莊那樣的家世是萬萬不會入贅的。
但聽慕容顏一番言語,眾人一時不敢多問。
在眾人疑惑的時候才發現慕容顏的臉色已完全沉了下去。
西門雷看著慕容顏看似波瀾不驚的側臉,忍不住低聲道:“莊主,此事……是否需從長計議?三小姐她……”
慕容顏目光投向北方天際,那裏灰蒙蒙一片,是更廣闊的沙海。
他打斷了手下的話,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婚事既定,自有她自己操持。”
他頓了頓,語氣裏聽不出是欣慰還是別的什麽,隻淡淡道:“歌兒……長大了。”
一句話,輕飄飄地,畫上了一個沉默的注解。有無奈,有放手,或許還有一絲深藏的不為人知的別的……
但這一切,都未能動搖他分毫。他猛地一抖韁繩,座下駿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走!”
馬蹄再次踏碎黃沙,卷起龍卷風般的煙塵,堅定不移地向著漠北深處而去。
家書如一片羽毛,飄落心湖,隻激起一圈微瀾,隨即沉沒。
他的方向,從未改變。身後的武林人士麵麵相覷,旋即催馬跟上。
“歌兒,路都是你自己選的。希望你莫要後悔。”慕容顏持著馬鞭,一路狂奔。那微不可聞的聲音也慢慢消失在風沙裏!
慕容山莊的夜,被一種過於精致的寂靜籠罩著。
廊下的燈籠暈出團團暖黃的光,卻照不透假山石影裏深藏的幽暗,也驅不散那彌漫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藥草苦澀氣息。
這苦澀,源自山莊深處一間僻靜客院。
左一躺在柔軟的錦榻上,睜著眼,望著頭頂繁複的帳幔花紋。
名貴的藥材吊住了他一絲元氣,讓他從昏迷中蘇醒,卻也讓他更清晰地感受到經脈中斷裂處的空茫與疼痛,以及那比身體創傷更甚的、啃噬心靈的絕望。
吳俊泉……崖底……那縱身一躍的決絕畫麵,反複在他眼前閃現。廢掉經脈,毀去容貌,墜入那無人知曉的深穀。
為什麽,重來一次,他還是無力改變。
但是他能改變的又能有多少?
雖然他知道一切都會過去。但親眼再麵對一次,他還是會揪心的痛。
侍女端來的精致粥菜早已涼透,原封不動地擺在床頭矮幾上。
他唇幹裂,胃囊空空,卻感覺不到絲毫饑渴。一種巨大的負罪感攫住了他,讓他覺得任何一點滋養都像是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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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吳俊泉當真屍骨無存,他左一,又有何顏麵獨活!
房門被輕輕推開,沒有腳步聲,但一股無形的壓力已然彌漫進來。
慕容歌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暗紫色的紗袍,裙擺曳地,無聲無息,像一朵在夜色裏驟然開放的毒花。
她的目光掃過未動的餐食,落在左一蒼白失神的臉上,那雙曾經明媚靈動、如今卻沉澱下太多陰霾的眸子裏,沒有絲毫意外,也沒有勸慰。
她隻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冷冽如冰封的湖麵。她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為了誰。
正是這份清晰的認知,讓她心底那片因親手將吳俊泉打入深淵而悄然滋長的黑暗,蔓延得更加瘋狂。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她想要的,就必須牢牢握在掌心,哪怕隻剩下一具空殼。
“你現在很得意吧?”左一望著她!聲音發冷。
慕容歌沒有很得意,甚至她也很痛苦。
“你是這樣想我的嗎?”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此刻她的情緒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如果是你和白恨!我當然可以沒有任何感覺。因為我對你們本就沒有愛。”
左一抬頭望向她,等著她說下去。
慕容歌接著道“因為他是我唯一動心的男人,但是他卻毫無猶豫的拒絕了我!這才是讓我最痛苦的!”
“沒有絲毫絲毫的猶豫,他拒絕我的時候,會讓我自己產生自我懷疑!所以我要毀了他!這樣我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慕容歌!”
左一忽然怒吼道“可是他有什麽錯?你要如此殘忍的對他,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卻要如此殘忍羞辱他,毀他容貌,廢他四肢,這就是愛一個人的表現?那你的愛未免太可怕了?”
慕容歌冷冷一笑,卻上前一把捏住了左一的臉。
左一雖然已快二十歲,但是那張臉卻顯得稚嫩。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要小幾歲,再配上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更顯得萌態。
慕容歌這一捏上就覺得手感不錯,也忍不住用力了幾分。
“殘忍?如今的處境竟還有閑心擔心別人!為何不多擔心擔心自己?”
說完比撇向一旁的飯食,俏眉皺起。
“不吃?”她的聲音很輕,甚至帶著一點奇異的柔和,卻讓人不寒而栗,“是想隨他而去,讓我慕容歌還未過門,就先成了寡婦?”
左一閉上眼,睫毛劇烈顫抖,喉結滾動,卻發不出一個音節,抗拒是無聲的。
慕容歌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你的命,現在不是你一個人的。”
她頓了頓,語氣陡然轉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別忘了,你我本就有婚約。這關係到我的顏麵。你若執意尋死……”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尾音裏蘊含的威脅,比任何惡毒的詛咒都更令人心驚。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極其細微的、衣袂破風的聲響,以及幾聲悶哼,還有機括轉動發出的“哢噠”輕響。慕容歌眉梢微挑,似乎早已預料。她甚至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看來,有客人不請自來。”
左一心頭一緊,這時候還有誰?來這裏?
不過片刻,房門再次被推開。黑白二老如同兩道沒有重量的幽靈,一左一右,挾持著一個被牛筋繩緊緊縛住的人影,走了進來。
那人一身夜行衣已被割破數處,露出底下的傷痕,嘴角滲著血絲,發絲淩亂,正是南宮賽。
他原本清朗的目光,在觸及榻上形銷骨立的左一時,瞬間湧上無法抑製的痛楚與焦急。
“左一!”
他掙紮著,想要撲過去,卻被黑白二老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自從左一離開以後,他一路尋來。
很快得知左一要與慕容歌成親的消息。便更是不顧一切趕來。
卻沒想到慕容山莊機關如此厲害,守衛如此森嚴,連慕容歌的麵都未見著,便被這如同鬼魅的黑白二老輕鬆拿下。
左一在聽到南宮賽聲音的瞬間,猛地睜開了眼睛。
看到少時好友如此狼狽地被縛,為了自己身陷險境,他枯竭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激起滔天波瀾。
愧疚、擔憂、無力……種種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南宮賽……你……你不該來……”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慕容歌緩緩走到南宮賽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那目光如同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南宮公子,”她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深夜擅闖我慕容山莊,意欲何為?是想帶走我的未婚夫婿麽?”
南宮賽昂起頭,毫無畏懼地迎上她的目光:“慕容歌!你究竟對左一做了什麽?他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你不知道他的身體羸弱,經不起你如此折騰嗎?”
“閉嘴!”慕容歌驟然打斷他,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一絲更深沉的戾氣閃過。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現在,左一是我的未婚夫。南宮公子,你私闖之罪,本小姐可以不計較。但,”她話鋒一轉,目光幽幽地瞟向左一,“要看我的未婚夫,是否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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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心中一緊,湧起強烈的不祥預感。
慕容歌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殘忍的溫柔:“左一,你看,南宮公子對你真是情深義重。你若再不進食,不肯好好活著,待到我們成婚那日……我會很難過。我一難過,”
她輕輕抬手,用指尖拂過南宮賽臉頰上的一道血痕,動作輕柔,卻讓南宮賽和左一同時感到一陣寒意,“可能就會控製不住,想找人發泄。南宮公子這細皮嫩肉的,不知道能經得起二老幾番‘伺候’?”
左一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看向南宮賽,南宮賽也正看著他,眼中沒有恐懼,隻有急切與勸阻,無聲地告訴他不要屈服。
“不……不要……”左一虛弱地哀求。
慕容歌仿佛沒有聽見,隻是輕輕擺了擺手。
黑老無聲上前,枯瘦的手指如鐵鉗般捏住南宮賽的肩胛骨。
隻聽一聲細微的“咯吱”聲,南宮賽額頭瞬間滲出冷汗,臉色憋得通紅,卻死死咬住嘴唇,沒有慘叫出聲,隻從齒縫間漏出一絲壓抑的悶哼。
“住手!快住手!”左一掙紮著想從榻上起來,卻渾身無力,隻能徒勞地伸出手,目眥欲裂。
白老在一旁,陰惻惻地笑道:“小子,這才剛開始。分筋錯骨的滋味,你想讓你朋友一一嚐遍嗎?”
慕容歌好整以暇地看著左一痛苦掙紮的表情,像是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戲劇。
“左一,你的決定?”她輕聲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紮在左一的心上。
南宮賽忍著手臂脫臼的劇痛,嘶聲道:“左一……別管我……我不痛……你不能……”
“看來南宮公子骨頭很硬。”慕容歌眼神一冷,“那就繼續。”
黑老的手再次抬起,這一次,目標是南宮賽的另一處關節。
“我吃!”
一聲近乎崩潰的嘶吼,從左一喉中焦急的迸發出來。
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榻上,眼淚終於決堤而出,混著無盡的屈辱與無奈,滾落枕畔。
“我吃……我吃飯……我聽話……求你們……放了他……別再折磨他了……”他語無倫次,身體蜷縮起來,抖得像風中落葉。
他邊說著邊趴到食盒前,那已經冷掉的食物瘋狂的塞入嘴裏。甚至不咬合一下直接吞下。
慕容歌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滿足的微笑。
那笑容美麗,卻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如同開在幽冥河畔的彼岸花。她再次抬手,製止了黑老的動作。
“早該如此。”她語氣輕快,仿佛剛才那場冷酷的脅迫從未發生。“給他鬆綁,帶下去,找個大夫看看。”她吩咐黑白二老。
南宮賽被帶走了,離去前,他的眼神仿佛已粘了左一的身上,他的心在滴血。
房間裏再次隻剩下慕容歌和左一。慕容歌走到床邊,端起食盒旁那碗早已冰涼的粥,用銀勺輕輕攪動。
“涼了,”她說著,卻並未命人去換,隻是將勺子遞到左一唇邊,命令道,“喝了它。”
左一閉上眼,任由淚水流淌,顫抖著張開嘴,機械地吞咽著那冰冷粘稠的、如同他此刻心境一般的食物。
每一口,都伴隨著對吳俊泉的愧疚、對南宮賽的連累、以及對眼前這個女子深入骨髓的恐懼與絕望。
慕容歌看著他順從的樣子,眼底的陰霾似乎散去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一切的、近乎瘋狂的滿足感。
吳俊泉的死,徹底釋放了她心中被禮教和身份束縛的惡魔。
她不再需要掩飾自己的欲望和占有欲,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不惜任何代價,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弱點。
她叫來門口的一位婢女林柔,正是上次有吳俊泉下五寒丹的那個婢女。
“照顧好他!如果在成親那天之前死了!你也不用活著了!”
冷冷的眼神不帶一絲情緒。
卻叫林柔渾身泛寒。
她必恭必敬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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