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
    沈光政抱著又睡著了的沈薇，一臉驚訝的說道。
    隨後臉上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陷入了沉思。
    肖衛國轉動方向盤過了一個險彎後，放鬆了一些後繼續說著：“經過這麽一遭，您二老回到學校以後，也沒有工作可做，小誌和小微兩個人暫時也沒有學業拖累。”
    “況且，最重要的是，這邊現在的處境如此艱難，每個人的吃飯都是一個大問題，倒不如暫時先離開這裏一段時間，等環境變好以後再回來。”
    肖衛國看了一眼睡著的兩個小孩子，繼續說道：“也能讓小誌和小微兩個人多和他們媽媽待在一起，孩子的成長階段，母親的陪伴不可或缺。”
    正閉著眼睡覺的沈誌，這時不知是聽到了什麽，半睡半醒間嘴裏委屈的喊著媽媽。
    聽得車裏的三個成年人心中很是沉重。
    是呀，這兩個孩子都有三年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了。
    李秀敏一臉意動的神色看向沈光政道：“老頭子？”
    沈光政重新低下頭，皺著眉反複琢磨著肖衛國的話。
    “衛國，我們過去的話，會不會拖累你們肖家，還會讓秋霞為難？”
    “我們過去可沒有糧本，住的地方最起碼也得占一間屋子，這…”
    肖衛國直視著前方的路，搖了搖頭道：“沈爺爺你多慮了，我向你保證，這些都沒有問題的。”
    肖衛國提起讓四人去四九城，主要是因為這一天下來，更深層次的理解了當下這個大省麵臨的巨大困難。
    以及考慮到沈光政四人後續將要麵臨的生活困境。
    如果放任他們生活在這裏，那後續的生活來源必然就隻剩下現在的積蓄，以及後續沈姨的支援。
    況且，這一兩年生活在這裏，就算你有錢，搞不好在黑市都買不到糧食吃。
    還不如先帶他們去四九城生活一兩年，等環境變好以後，再考慮回來。
    一家人生活在四九城，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沈姨接下來得生孩子養孩子，親生父母在身邊的話，多少能幫襯兩手。
    至於要消耗的糧食之類，對肖衛國來說隻是灑灑水而已。
    房子的話，不管是住到施家胡同那邊，還是和平裏那邊，都是可行的。
    唯一的難題就是要讓二老自己想清楚，心裏願意遠行才可以。
    這年代交通不發達，每次遠行都相當於是在玩命一般。
    沈光政深呼吸了幾次，每次想說話的時候，又讓自己生生給憋了回去。
    深思後，他呼出一口氣說道：“衛國，關係重大，容老頭子好好考慮一番好了。”
    肖衛國聞言並沒有繼續說太多勸解的話，隻是點了點頭，隨後專心開車。
    該說的他都已經說完，剩下的就得看二老怎麽想的。
    李秀敏這時又說道：“老頭子，咱接下來吃的糧食該怎麽解決？”
    “你和我現在都是鄉下戶口沒有定量，小誌和小微兩個倒是有定量。”
    “不過兩個小孩子的定量少的很，壓根不夠我們四個吃的，而且聽說城裏都停止糧食供應了，有定量都沒用。”
    說完後，臉上一臉愁苦的表情。
    開門第一件事就是吃飯，不解決了吃飯問題，讓人怎麽能放的下心來。
    “小誌和小微是城市戶口嗎？”肖衛國倒是好奇了起來，隨口問道。
    沈光政正皺著眉頭思考老伴的問題，聽到肖衛國的問題後說道：“是的，他兩個隨著秋霞落的戶，調秋霞去四九的時候，商量的條件之一就是孩子們的戶口不能動的。”
    “至於我們兩個，因為被精簡的原因，戶口已經被退回到了石結子大隊。”
    “對了衛國，去到四九城以後，能有足夠的糧食讓我們吃嗎？”
    “老爺子放心吧，不管什麽時候，全國各地都得勒緊褲腰帶供應四九城，糧食供應不用擔心。”
    沈光政聽完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麵包轎車來到學校門口時，天已經全黑了一段時間。
    那個之前臭著臉拒絕肖衛國的門衛見到來了一輛小轎車，忙積極的上前笑著接應他們。
    看他的表情，估計早就忘了今天早上拒絕肖衛國進學校的事情。
    在門衛處登記後，沒過多久，那個今兒去過石結子大隊的總務處副處長秦隨風就來到大門處。
    和門衛一樣，驚奇的看著肖衛國的這輛車，隨後拉著沈光政的手就是不丟。
    “沈老哥，本以為你們還得過幾天才能回來，沒想到今天就到了。”
    “不過實在是不巧的很，你那個房屋我本來打算明天稍微修繕一二的。”
    隨後又打聽到了肖衛國的身份居然是來自四九城的一位年輕幹部。
    又轉而握著肖衛國的手久久不丟，一片仰慕的話張口就來。
    肖衛國盡量應和著。
    十幾分鍾以後，一行人才從學校門口來到了沈家之前的家門口。
    沈光政和李秀敏兩人看著眼前殘破的屋子，一時間百感交集。
    老兩口互相拉著手，顫顫巍巍的朝屋內走去。
    一處處的摸著屋裏的牆壁，殘破窗戶，以及半拉屋門後，沈光政流著淚說道：“老伴，回來了，我們終於回來了！”
    “是呀，回來了！”李秀敏又想起了這大半年的悲慘光景，不一會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間房他們兩口子住了十幾年，早就有了極為深厚的感情。
    故土難離不是說說而已。
    這樣的哭聲不僅吵醒了正躺在麵包轎車裏睡覺的沈誌和沈薇。
    就連隔壁的各家鄰居們，也全都亮起煤油燈，一個個披著衣服出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知道是沈光政一家回來以後，一個個看熱鬧一般的全都圍了上來。
    這會，秦隨風又出現了，和他一起出現的，還有好幾個總務處的年輕幹事。
    這些幹事們來到屋子內，二話不說的就開始幹起活來。
    還有兩個人不知從哪裏抬過來了兩張木床。
    窗子暫時用報紙封了起來，舊屋門直接卸掉，換上了一個八成新的完整屋門。
    “沈老哥，時間倉促，暫時隻能先給你做到這個程度，剩下你看哪裏還需要休整，隨時過來找我。”秦隨風裏外轉悠了一圈後，笑著對沈光政說道。
    沈光政雙手握著秦隨風的手掌上下擺動道：“已經非常好了，感謝學校還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剩下的我自己來修繕就行，就不麻煩學校了。”
    秦隨風用手指點了點，輕微搖著頭道：“沈老哥你呀，性格還是沒變，就是太體貼學校了，那行，後續有其他事隨時來找我。”
    說完，領著一行人施施然離開。
    在應付完圍過來的鄰居後，沈光政這才滿足的坐在床板上，借助借來的一盞煤油燈的光芒，觀察著屋內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