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座，您真要建那麽多的兵工廠啊？那您得給我們工兵總隊添人！而且我不要那些沒文化的，我教著累，就得要那些學生兵！最起碼得來五十個吧！”
    安頓好了秦澤等一行軍工技術員之後，包國維帶著部下又去了施工現場一番巡視，身邊的一個高個子正黏著他不停的說著，
    包國維摘下帽子用手梳著頭發，側頭看著那高個子笑罵道，
    “我說張大炮啊張大炮，你這人跟名字一個樣，口氣是真大！想得還挺香！
    學生兵！各個總隊各個團搶都搶不贏，你一口氣就要五十個，你幹脆就近去省立豫省大學招人吧，能招幾個是幾個！”
    那張大炮理所當然道，“都不用師座您說，一早我就去過了！他們門口的校衛死活不讓我們進去招兵，說是他們從開封城遷過來就已經流失了很多學生了，
    如今來了鄭城又有一大批在前陣子的招兵熱潮中加了模範師，現在學校裏麵都沒多少學生了。”
    說著，張大炮還有些著急，跟包國維一樣將帽子取下扣扣腦袋，“您又不允許咱們跟平民百姓動粗，城裏麵巡邏的一隊憲兵就在學校門口盯著我，
    我堂堂一中校總隊長，話都不敢說大聲了！反正我不管了，您要擴建兵工廠就必須給咱們總隊招人！不然咱們總隊真成別人口中的民工總隊了！”
    包國維走到一處建渣廢料處，毫不在意地坐在上麵將帽子帶上，聞言便瞪眼道，“誰說的！”
    “王大嘴唄！”，張大炮說著就有些委屈的模樣，王大嘴是王大發的外號，話多又最能說，在軍中最喜歡打趣張大炮，與他拌嘴。
    “他怎麽能這麽說呢？”，包國維有些皺眉。
    “那您給我撥三十人？”，張大炮見狀立即順竿爬，
    包國維指著他搖搖頭，“誰說我要擴建兵工廠了？！知道湊齊這一個兵工廠的人員、設備花了多少錢嗎？要擴建行啊，你張大炮給補貼點唄？”
    “那您之前給那幫渝城來的人說得那天花亂墜，什麽第二、三、四兵工廠都會成立！”
    “嘖！”，包國維聞言臉色有些不自然，隨後扭頭看了看周圍，身邊眾護衛軍官士兵皆是轉過身子，四處張望，包國維這才回頭低聲道，
    “這不是給這些年輕人描繪一下美好未來嗎，人家大老遠從後方來到前線，你不得給人家一些希望啊？”
    “噢~”，張大炮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師座，你這個就屬於是畫餅充饑！”
    “欸對嘍！”，包國維當即笑著點點頭，隨後又忽然反應了過來，往張大炮手上擂了一拳，“什麽話，這叫給年輕人的未來規劃！”
    張大炮撇撇嘴嘀咕著，“一口一個年輕人，也沒見您有多大年紀……”
    周圍眾人聞言皆是忍俊不禁，皆是心道，整個模範師估計也就張大炮敢跟師座如此頂嘴開玩笑了，畢竟張大炮當初算是黃大強手下最心腹的部下，
    若要問起黃大強是誰……那可就有說道了，黃大強是戰爭爆發前滬城警察總隊機動中隊副中隊長，這個副中隊長一職或許並不算什麽，
    但是擔任中隊長的可是師座的至交，溫書麟。
    據軍中老兵傳聞，特別支隊的成立背後就有溫書麟的影子，同樣，當時的滬城警察總隊機動中隊成立背後也有包國維的手筆，
    黃大強是最早跟著溫書麟的心腹，隻不過在進攻日本海軍陸戰司令部時，犧牲在了滬城虹口區，緊接著溫書麟死在了金陵，。
    眾人皆是歎道，若是溫書麟或者黃大強還在，張大炮或許不僅僅隻是區區中校總隊長的職務。
    “你說什麽？”
    張大炮當即閉嘴看向別處，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漸漸有些疑惑，“師座，您之前說，要給咱們工兵總隊補齊防空部隊……不會也是給我老張畫的餅吧？？”
    “瞧你那揍性，在你眼裏我就這麽不靠譜嗎？”，包國維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一口唾沫一口釘，答應你的必須做到啊！”<防空機關炮，分六批隨著兵工廠設備一同運來鄭城，最近的一批是後天抵達，
    另外我在難民營中收攏了兩百多個會土工、造橋鋪路的年輕人，還有二十多個礦工出身的，這些人手上有技藝，進了部隊你再多多訓練訓練，比那些學生兵好用多了！
    這些全部交給你們工兵總隊，軍工特區的防空任務也全部交給你們負責，看到這些施工的地方了嗎，大多數都是給你們準備的防空陣地和防空塔。
    這下，我看誰還有誰敢說你們是民工總隊！”
    “嘿嘿嘿，師座您說得是真的嗎？”，張大炮欣喜不已，
    包國維點點頭，“當然了，我說過的話什麽打過折扣？而且不止這些，等以後我這邊的路子走通了，二十毫米的機關炮我看都不看，
    什麽三十七、四十、五十五毫米口徑的機關炮，美國人的、德國人的，通通給弄來，到時候給你們工兵總隊再撥幾十輛坦克裝甲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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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這些防空炮裝車上，走哪兒打哪兒，你說說，全師誰不正眼使勁兒瞧你們？”
    “嘿嘿嘿嘿嘿，師座，您快別說了，我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張大炮滿臉神往，眼睛裏麵滿是希望。
    包國維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說啊，現在幹的這些都是你們以後的基礎！”
    “我明白了師座！”，張大炮立時立正敬禮，“我現在就回營去收拾那幫叫苦叫累的兔崽子們！加班加點務必將部隊和基建搞起來！”
    看著說走就走的張大炮背影，包國維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時候始終躲在人群中的吳帆走了出來，由於從中隊長直接升任了機動總隊副總隊長的他此時有些疲憊的模樣，
    “師座，人已經全部安排好了！等那些人進了工兵總隊，就等他們自己浮出水麵了！”
    “嗯，辛苦你了，老人都說這人怕出名豬怕壯，咱們如今起來了倒是被小鬼子們惦記上了……”
    包國維這時收斂了自己的表情，重新一副淡然神情，他點點頭，“一定要保證事態可控，若是他們狗急跳牆，直接開槍槍斃掉！”
    “是！一旦有變，統統開槍槍斃！”
    ………………
    “開槍！”
    “愣著幹什麽？開槍啊！”
    訓練場上，一群麵色有些有不自然的士兵們正在舉槍對準了前方不算太遠的靶子，他們已經舉槍好幾分鍾了，但是卻沒一人扣動扳機，
    身邊凶神惡煞的教官正在大聲嗬斥他們。
    “你們手上拿的是燒火棍嗎？在戰場上，看見了小鬼子是不是也這副慫樣？”，教官在那些新兵身後不斷罵道，
    “小鬼子殺你父兄，辱你妻女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也會這樣跟個木頭樁子一樣？！”
    “開槍啊！”，那教官見還是沒有一人開槍，氣的火冒三丈，揚起了手大喝道，“看看！你們是不是想跟我一樣啊？戰場上猶豫一秒，就決定了無數人的生死！”
    隻見教官舉起的右手光禿禿一片，隻有手腕處的圓滑，手掌已然不見。
    “老李！”，那教官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己，轉過頭去一看，原來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軍官朝著自己走來，
    他悶聲應道，“高連長，你怎麽來了？”
    高停雲走到他身前，從兜裏麵掏出一包煙將其塞給了李教官，“別激動啊老李，這幫新兵才入伍多久？你看給他們嚇得！”
    他指著一個舉著槍，小腿不停顫抖的士兵說道，“你這麽凶，隻會讓他們更怕，怕了誰敢開槍啊？”
    “高連長！現在的兵都嬌貴了，還在決死縱隊那會兒時，我老李剛入伍，班長就教了怎麽拉栓怎麽扣扳機，其他的全是在戰場上拿命換經驗，
    如今這麽好的條件，讓他們練習射擊，一個個就這麽慫！誰來誰不氣啊？！”
    高停雲搖搖頭，“都得有一個過程，咱們模範師如今擴軍這麽多人，總不可能全都拉上前線去練新兵吧？師座上次來巡視新兵訓練工作不是還說嗎，
    要把練兵流程化、實戰化，總結出切實可行的全新練兵方略，為我模範師實現強軍目的打下牢牢的基礎，這首先流程化就是要正規咱們的練兵方式。
    你說是不是啊老張！”，高停雲說著就轉頭，但是身後卻空無一人，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那李教官見高停雲這般，便有些疑惑，伸手在高停雲眼前晃了晃，“高連長，你這是忙糊塗了吧，張排長不是被調走了嗎？”
    兩人正說著，忽然發現一隊十幾人的隊伍朝著自己這邊的射擊場快速走來，他當即拉了拉高停雲，
    “高連長，你看……那是不是咱們師座？！”
    高停雲聞言轉頭望去，隻是一秒便眼睛瞪大，隨後中氣十足地大喊道，“立正！”
    附近的新兵皆是肅立，先前舉槍的那十名士兵也是立時將槍垂在腿邊。
    “師座！”
    眾人立時敬禮，持槍的那些士兵也是將手橫放在身前執扶槍禮。
    包國維走到前方回禮後便點點頭，“這次過來是來看看大家訓練怎麽樣，別拘束，放鬆點！”，說著他走到了那名教官身前伸出手，
    “辛苦了！”
    李教官有些猶豫，緩緩伸出了自己光禿禿的右手，包國維見狀一愣，隨後便直接換了左手與李教官相握，拍了拍他的肩膀。
    包國維扭頭又看到了那壯如蠻牛一般的高停雲，這個身材高大的學生兵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喲，當連長了，進步很快嘛！繼續加油！”
    高停雲此時臉頰通紅，胸口起伏很快，隻是熱切地看著包國維又敬了一禮，
    “你們團長李成斌跟我說過，你打仗不含糊，能在後方指揮，也能在一線跟鬼子拚刺刀，出身也好。”，包國維拍了拍他的臂膀，
    “好好加油，軍中就缺你這樣文武雙全的人才。”
    包國維說著又轉身看向那名教官道，“怎麽樣，新兵訓練一切順利嗎？”
    李教官張口就想說什麽，但實際猶豫了下之後又道，“……順利，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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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麽就說，怎麽還藏著掖著的？”
    “報告，這些新兵不敢破膽實彈射擊！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不管用！”
    聞言，包國維看向了不遠處的靶子，又看了看那些麵龐還有些稚嫩的新兵，心中了然，於是讓人將這裏參加實彈射擊訓練的五十餘名士兵集合起來，
    他站在眾人身前笑著道，“大家別緊張，別見我是個師長就打喘，實際上我的年齡比各位大不了多少，這次來呢，也是想和大家談談心，
    畢竟你們能加入咱們模範師，那必然是通過了招兵處的考核，是我們需要的人。所以現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什麽想法或者意見都可以提出來！”
    包國維摘下帽子，坐在地上，“大家都坐下，別拘束！”
    那些新兵們頭一次見這般行徑的部隊長官，皆是有些無措，下意識地看向了李教官，後者罵罵咧咧，“看什麽看，師長讓你們幹什麽就幹什麽！這麽沒眼力見呢！”
    眾人這才坐了下來。
    見眾人還是不說話，包國維便自言自語道，“先前我聽你們李教官說，你們不敢開槍，也不敢殺人，這個我能理解，畢竟誰都有第一次，
    你別看你們李教官這麽凶，我記得很清楚，他剛剛加入咱們模範師的時候，噢，那時候還叫決死縱隊，他跟你們一個樣！
    那時候咱們還在山裏麵，日本人來圍剿我們，你們李教官就趴在我旁邊，見周圍戰友都在開槍，他也在跟著開槍，
    等將那批鬼子打退之後，我探過去一看發現，李教官腳下全是子彈！我當時還納悶呢，後來才看清楚，原來他太緊張，打仗的時候光顧著拉栓，忘了扣扳機了！”
    “哈哈哈哈！”，眾人一聽皆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旁的李教官此時聽到自己的老底被掀也是老臉一紅，“師座，您答應了我不往外說的！”
    包國維擺擺手，“都是自己兄弟，說說不礙事兒的！”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可能也就跟大家差不多，可能還會更小一些”，包國維一臉感慨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天很黑，我隻能看到被我殺的那人的背影，
    當時情況緊急，我直接抬手就把他給殺了，開槍過後我什麽感覺都沒有，
    為什麽呢？因為我非常清楚，我殺的那人十惡不赦，是個該死的家夥。”
    包國維這時候起身，走近了眾人，“按理說第一次殺了人，我算是破了膽，但是在我第二次殺人的時候，卻是趴在地上吐了好久，差點把胃都給吐了出來。”
    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因為我知道，我殺了不該殺的人。”，說著，包國維走到了一個手上拿著步槍的新兵前，接過了他手中的七九中正式，這是新兵們的訓練用槍。
    包國維扭頭，身旁一名部下立時上前將幾發子彈交給了他，包國維一邊裝彈一邊說著，
    “我知道大家為什麽不敢開槍，我也是那時候過來的，十分清楚大家的心思。”，他子彈裝填好後立時轉身舉槍對準了不遠處的靶子，
    “砰！”，被捆在木樁上充當靶子的人被直接爆頭，紅白之物四濺，當場引起了眾多新兵的驚呼。
    “這些人都是盤踞在豫北、豫東和豫南的土匪，中原豫省自前朝滅亡以來，匪患就十分猖獗，土匪輕則打家劫舍，綁架搶劫，重則屠村屠鎮。
    我曾親眼見過被土匪屠過的村莊，你們知道他們拿什麽堵水井，用石碾盤去碾什麽嗎？他們已經是不把人當人了，男子被槍斃、斬首、肢解，女子則是淪為他們虐淫的工具，
    這些土匪在各處山頭耀武揚威，手上不知道欠了多少人的命，如今被我模範師以雷霆之力迅速掃清，所以才是這麽一副可憐模樣，也正是這副可憐模樣讓你們心軟！”
    包國維放下槍，扔給了一旁的李教官，“我們模範師以決死縱隊起家，一路走來每個士兵軍官都殺了不計其數的日本人，但是都沒有一人心軟過，
    為什麽？因為他們見識過日本人的殘酷，知道自己殺的人是該死之人，他們從頭到尾隻有一種痛苦，那就是在見識過被禍害的百姓過後，而不能立刻殺掉所有該死之人！”
    “諸位，我包國維從軍數年，殺人無數，隻有一句話想要送給大家，
    分清楚哪些是該死的人，哪些是不該死的人。”
    在包國維離開後，身後陸續傳來了零零散散的槍聲，但是包國維卻是沒心思回頭去看，他心中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漏掉了最關鍵的一步，
    軍隊思想宣傳中大多是以忠誠愛民為主要基調，但唯獨缺乏了培養士兵們對土匪賊寇和日軍的仇恨以及忠貞的思想，一旦部隊規模形成，沒有這種思想的部隊將會淪為最單純的鬥爭利器。
    大意了，如今部隊已經完成了第二階段的擴軍，部隊人數已經破萬，思想熏陶迫在眉睫！
    該怎麽引導和灌輸呢？包國維開始思索，忽然心中靈光一閃，
    軍隊內刊！
    “趙錦！去城裏麵把港城日報的金記者給我請過來！”
    包國維回到營地後立即派人去請金枝蘭，他知道金枝蘭在這方麵很擅長，同時他也相信金枝蘭。
    “師座！出大事兒了！”
    包國維剛剛坐下沒多久，隻見何為拿著一封電報大步走了進來，
    “滬城夫人來電，歐戰開打了！德國人昨晚上突襲波蘭，夫人和安先生預測英法兩國或許會加入對德作戰，咱們的運輸線可能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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