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時，陳三的臉色鐵青，手中的望遠鏡已經被沙礫磨出了細密的劃痕。
    第二旅的臨時陣地並不像商都城的防線那般堅固，缺乏足夠的掩體和縱深工事，許多地方甚至隻是以土堆和沙袋臨時堆起的屏障。
    日軍混成聯隊為了打通通往商都城的通道，與佐佐木聯隊完成對模範師的包圍，投入了更多的兵力進攻礙事的第二旅。
    戰鬥開始得極其突然，距離上一次進攻結束不過才十餘分鍾，日軍的迫擊炮和野炮再次開始了長達數十分鍾的狂轟濫炸。
    爆炸聲連成一片，第二旅的所處陣地仿佛被整個撕裂。
    泥土和石塊不斷飛濺，有些掩體直接被炸得粉碎，戰壕內的士兵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埋入泥土之中。
    炮擊停止後，短暫的寂靜令人窒息，眾人皆知，更為瘋狂的衝鋒即將到來。
    不多時，隱約的日軍呼號聲傳來，隨後便是密集的腳步聲和撞擊聲，日軍步兵如潮水一般從煙塵中顯現，利用被炮彈炸出的彈坑作為掩體展開了攻勢。
    日軍先鋒密集隊形快速推進，他們將九二式重機槍與歪把子機槍紛紛架在彈坑裏，用以壓製第二旅火力，再派出小股敢死隊躬身快步逼近。
    眼看快要衝進陣地，衝在最前麵高喊板載的士兵們十分興奮，他們每個人頭上戴著缽帶，步槍上的刺刀閃著白光。
    戰壕內的模範師士兵們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的火力一時被日軍壓製得難以還擊。
    日軍的輕重機槍精準而密集，戰壕內的守軍隻要稍稍探頭出去便會立刻被擊中，鮮血早已經染紅了掩體旁的泥土。
    眼見日軍即將衝上陣地，在各處陣地往外延伸突出部的機槍掩體下方突然破開了好些個洞口，洞口中開始伸出一根根黑洞洞的槍管。
    這是第二旅的士兵們在戰鬥間隙挖掘的射擊洞，這裏的戰壕高度被沙袋加高，然後中間隻留出一個洞口作為射擊孔，洞口狹窄，被沙土覆蓋後便十分隱蔽。
    大部分日軍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隻是更為興奮地高喊著：“突進去！華夏人的陣地就要崩潰了！”
    然而，衝在最前麵的日軍敢死隊卻是看清了這些新出現的槍口，他們在短暫的遲疑後，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
    那些槍口仿佛死神的凝視，讓他們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刺刀，對死亡的恐懼反倒是激發了他們的瘋狂決心，開始咬緊牙關，怒吼著繼續向前衝鋒。
    “噌噌噌——！”
    撕布機般的機槍聲再次響起，機槍火力點開始咆哮，子彈像暴雨般傾瀉而出，將日軍的前鋒部隊瞬間撕裂，血肉橫飛，戰場上慘叫聲此起彼伏。
    每當這種撕布機聲響起，就有無數生命被死神無情收割。
    但即便傷亡激增，日軍的攻勢卻是始終未停止，他們仿佛沒有痛覺一般，在周遭戰友接連倒下後，仍然前赴後繼地湧上前線。
    後方的擲彈筒和迫擊炮也是不斷對準了那些收割生命的機槍火力點，日軍的炮手作戰技藝十分高超，擲彈筒甚至能夠打出狙擊的效果。
    守軍火力點被炸飛的泥土與煙塵混雜在一起，讓陣地變得滿目瘡痍。
    陳三觀察著眼前的慘烈景象，看到掩體內的傷亡不斷增加，“這些鬼子，是真瘋了！”
    他知道，日軍已經下定了決心就在這次進攻中徹底擊潰第二旅。
    “給各團發電報！讓他們務必堅守到五點！陣地一定要守住！”
    陳三對身旁的通訊員大聲命令，他知道自己部隊的傷亡大，對麵的日軍傷亡同樣大，
    對麵的日軍急於打通通往商都城的通道，連續發起不惜代價的猛烈攻勢，他們的傷亡數字在飆升，兵力也在不斷聚集在此處，
    也正因為如此，機動總隊的攔腰一擊才會有效果。
    命令下達後，第二旅的兩處主陣地反擊火力更加猛烈，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日軍進攻。
    盡管如此，隨著日軍人數的不斷增多和炮火的精準打擊，前沿火力點逐漸被一一摧毀，損失慘重。
    第二旅帶來的火炮有一多半被機動總隊帶走，用於製造大軍正麵進攻的假象，因此給前線的守軍的炮火支援顯得捉襟見肘。
    麵對越來越困難的局麵，第二旅各團展現了極高的戰場應變能力。
    各團命令部隊收縮兵力，將日軍誘入戰壕陣地內，與其被敵軍炮火持續轟炸，不如在戰壕內與敵人展開短兵相接的白刃戰。
    模範師的自動武器裝備率高，即使在戰壕作戰中也具備顯著優勢。
    ………………
    木村從暈眩中醒來時，耳邊仍充斥著陣陣轟鳴。
    他的頭腦一片模糊，之前的場景在腦海中若隱若現，猛烈的爆炸、飛散的塵土、撕心裂肺的慘叫……
    摸了摸自己的臉，隱隱作痛的額頭還在提醒他自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他所處的步兵中隊已經因為傷亡慘重而臨時解散，連他在內僅剩不到四分之一，上官將他與其他殘兵補入攻堅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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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戰場上到處都是的殘肢和鮮血，木村胸中壓抑的恐懼隨著戰壕的逼近愈加沉重。
    他看著腳下的因為血水而泥濘的泥土，手中緊握的步槍似乎越來越沉，
    之前對麵華夏軍引爆的劇烈爆炸產生的陰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腿也不自覺地發抖。
    “快，跟上！”，小隊長的一聲怒吼喚回木村的神智。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頭的恐懼，跟著戰友們衝上了戰壕前方。
    戰壕內的槍聲不再密集，對麵華夏軍的火力似乎大幅削弱，木村慶幸這次並沒有遇到那陣恐怖的劇烈爆炸。
    衝進戰壕後，木村發現戰壕內一片狼藉，四周堆積著散亂的屍體和破碎的裝備。
    他一步一滑地向前挪動，腳下踩到的不是泥土，而是摻雜著血水與內髒的粘稠液體。每一步都讓他的胃裏翻騰不止。
    許多死去的華夏軍士兵眼睛都是怒目而睜，木村努力避開那些彷佛在注視他的眼睛，戰壕裏的死亡氣息始終如影隨形。
    前方戰壕內一陣腳步聲，周邊其他戰壕內也傳來了叫嚷和槍聲，
    木村的手心已經被汗浸濕，三八式步槍的刺刀反射著微弱的光。他的步伐剛剛邁入戰壕轉彎處，一陣密集的“噠噠噠”聲響起。
    一道火舌從側麵掠過，接著是伴隨著槍聲的接連慘叫。
    木村迅速緊貼在戰壕邊上，隻見拐進另一道戰壕內的幾個同伴已經被射成了篩子，鮮血噴湧而出。
    他身邊其他士兵各自對視了一眼，然後從腰間取出香瓜手雷，拔出插銷後往戰壕邊上一砸，隨後甩進了之前槍聲傳來的那裏，
    “轟！”
    隻聽一聲爆炸帶起了許多泥巴飛上天，同時傳來了一聲痛苦的慘叫，木村身邊的幾名士兵立時舉槍推進，木村硬著頭皮跟在他們身後，
    “噠噠噠！”
    又是幾梭子子彈襲來，將最前麵的日軍士兵擊倒，他身後的其他日軍士兵立即臥倒，用戰壕內的屍體當作掩體朝槍聲傳來的戰壕那邊射擊，
    但是對麵的華夏軍似乎火力並不間斷，一直朝他們射擊，木村甚至能夠聽到子彈從頭上飛過時的聲音。
    “木村！快扔手雷！”，前方的日軍還在大喊，他們已經進退兩難。
    木村當即哆哆嗦嗦地從從腰間取出手雷，當他微微起身投擲時卻發現好幾名華夏軍士兵弓身朝著他們這邊走來，手裏的武器還在連續射擊，
    他可以確定那不是華夏軍中常見的機槍。
    “砰！”
    一梭子朝著木村打來，其中一發子彈擊中了他的手臂，手雷也被摔在了地上，落在了前方幾名同僚的身邊，
    木村顧不得其他，他身處於這支分隊的最後一個位置，當即就強忍著疼痛翻滾撤回了之前的戰壕內，剛剛滾進去，就聽到了手雷悶沉的爆炸，
    以及那被爆炸帶起來的紅色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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