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柳村，清晨時分
    太陽剛剛升起，溫暖的陽光灑在田野上，村頭的幾棵老槐樹下，村民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真不明白，咱們這些老百姓，苦一輩子，怎麽就成了他們口中的‘不公平’？”
    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用布滿老繭的手撚著草帽，低聲嘀咕著，顯然對分地有著深深的不安。
    “就是，分地之後，糧食都得上交。咱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結果到頭來卻是別人拿走。人家劉老爺最起碼還給咱們留些餘糧過年咧！”
    另一個膚色如泥土色般的農婦滿臉憤懣，“要真是這樣，咱們還不如別種了！”
    “你說那話做啥呢？人家模範師不也是要讓大家過得好點？”，他旁邊的男人怒聲反駁道，高高揚起手裏的煙杆往磨盤上敲打著。
    “那可不一定，聽說了吧，連村裏的老族長都去問清楚了。我家這幾畝地可是我爹一輩子掙來的，若是全被收走分給別人，咱們怎麽活？”
    旁邊有幾位婦女也忍不住低聲附和。
    “哎，天要冷了，冬天來了，糧食可得多留點，做啥能吃飽。”，另一位年邁的老人歎了口氣，他的目光在不遠處的田野上遊移。
    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遠處的道路上揚起了一團塵土。
    幾個村民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隻見十餘騎正朝著村口快馬而來，馬匹的蹄聲在靜謐的清晨中格外響亮。
    “咋，來的啥人啊”，一位村民低聲道，眼中帶著一股子警惕，
    豫東賊匪、馬匪眾多，眾人第一眼便想著可能是土匪來了，但是最近模範師接連以鐵血手段鎮壓土匪，周邊匪窩早已經被殺幹淨了。
    村民們或是站起身，或是躲在人群後，目光緊盯著遠處的隊伍。隨著馬蹄聲漸近，那一行騎兵逐漸顯現出他們的身影。
    當這隊騎兵接近村口時，揚起的塵土已經把周圍的視線遮蔽了一部分。
    隊伍中的人們穿著深綠色軍裝，此時非戰時，所以他們並沒有穿著迷彩套衫，而是常見的同盟軍軍服，
    不過他們胸前的佩戴著的各色不一的徽章倒是與眾不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領頭的騎兵是一位年輕的男子，臉色略顯蒼白，身上的軍大衣看得出剛剛從寒冷的天氣中走出來。
    他的旁邊，是個看起來更為年輕的軍官，身材挺拔。身後跟隨的是十餘名軍士，背著工具和文件袋，同時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們手裏的槍。
    不遠處的村民們低聲議論，有的坐著沒動，有的站起身，紛紛躲到人群後麵。
    盡管模範師的士兵在村子裏並不陌生，但今天，村民們看著他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沒有熱情的問候，也沒有往日的親切，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警覺和一絲不安。
    這支隊伍的任務明顯與土地改革有關。背上的工具和裝滿文件的袋子表明了這一點。
    領頭的年輕男子從馬背上躍下，神情顯得有些疲憊。風沙刮過他的臉龐，讓他的蒼白的臉上多了些病態的紅潤。
    他站穩後，清了清嗓子，主動開口，“老鄉們好，我們是模範師的，我叫徐鐵柱，這次來西柳村是有事兒要辦，麻煩各位幫個忙，帶我們去找村長。”
    話音落下，村民們的目光依然冷漠，隻有零星幾個人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們。
    而那群年輕的農婦們卻顯得有些回避，低下頭或者往後退了幾步。
    氣氛沒有任何波動，似乎連風都停了一停。徐鐵柱感受到一絲沉默的尷尬，
    但很快，一個穿著粗布長衫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臉上的溝壑被風沙吹得深邃，他手裏還端著一根煙鬥，嘴裏吐出一團煙霧。
    “跟我來吧。”，男子的語氣平淡，轉身走向前方，身後的村民們並沒有跟上來，隻是靜靜地站著看著這一幕。
    旁邊的婦女們顯得有些擔憂，低聲討論著什麽。一個年紀稍大的婦女輕輕拉住了那中年男子的袖子，眼中帶著明顯的焦慮，“恁這是弄啥呀！”
    “嘖！”老張甩開她的手，轉頭瞪了她一眼，“沒你的事兒！”
    村裏的氣氛逐漸籠罩上一層濃重的壓抑，不尋常的安靜讓眾人不適，
    而金誌南等人也從馬背上躍下，牽著戰馬緊跟其後。金誌南望了望村民們的背影，低聲對身旁的徐鐵柱說道，
    “徐隊長，我看村裏氣氛不大對啊，大家看我們的眼神……不太友善。”
    徐鐵柱眉頭微蹙，低聲答道：“我知道，先別急。”
    “這次的土改，原本是交給綏靖公署負責的。”，他說著，語氣中帶著無奈，“可是剛開始執行，就遇到了極大的阻力。
    地方的百姓根本不配合，導致一係列的進展都停滯了，甚至有村子的村民跟去丈量土地的工作組差點打起來了！”
    聽到徐鐵柱的話，金誌南神情大為一變，因為在他印象中，模範師向來是得民心的，走到哪兒不說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那最起碼都是夾道歡迎，
    從沒聽說過村民們與其發生衝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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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省人民並非軟弱，相反他們可以腳下的土地跟任何人拚命，當初湯恩波駐軍豫省時，大肆攤派田稅，
    被逼無奈的農民們直接拿著鐮刀鋤頭跟湯恩波派去收稅的人在地裏幹起來了。
    “按理來說，土改應該是受底層百姓支持的政策，可現在的情況完全相反，反而有人在背後製造麻煩。
    小維哥……師座已經不相信公署了，所以才讓部隊來接手……”，
    徐鐵柱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其實，這件事本來應該是他親自督辦的，但他最近忙著工廠的事兒，一時間顧不上。
    於是我強烈要求師座讓我負責此事，我曾經跟著林主任在鄂省、川渝兩地搞過預備役土地分配，倒是駕輕就熟。”
    金誌南聽到這裏，眼神微動，神情若有所思，而徐鐵柱的聲音此時也是低了許多，用著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如果不是後來同盟政府反悔，殺遍了兵役督辦公署上下 ，那兩地的土地改革早就完成了。”
    西柳村並不算很大，就這麽說話間就已經來到村長家門口，
    正巧此時與剛出門的村長迎麵碰上，村長一看到迎麵來了軍隊，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身體下意識地微微後退了一步。
    老張見到村長後，悶聲悶氣道，“村長，模範師的老總們來了，找你有事。”，說完，他便又往村長家的磚牆上敲著自己的旱煙。
    村長見那些軍士斯文，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幾位老總是、是模範師的……？”
    徐鐵柱點頭上前，語氣平靜，“我們是來丈量土地的，涉及到近期的土地分配事宜，請您配合。”
    村長聽到這句話，緊張的神色逐漸消散。原來是與土地相關的事，
    他臉上的驚慌被一抹鬆懈取代，連忙笑著迎上前：“哦，原來是丈量土地啊，您們來的正是時候，正好有些事要商量，趕緊進屋，趕緊進屋。”
    村長的態度轉變之快，讓徐鐵柱也有些感到意外，和金誌南等人一起走進村長家。
    屋內的氣氛相對輕鬆，村長倒顯得格外熱情，一一從桌子上的茶杯和香煙遞給大家，不時打量著屋外的那些軍馬，
    稍一坐下，徐鐵柱便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來丈量土地，希望您能將村裏的地契副本和買賣副本拿來……”
    徐鐵柱駕輕就熟地將所需的田地文件證明等資料說與村長，後者不斷點頭答應。
    “沒問題，沒問題。”，村長立刻應答，態度異常配合，“我這就去讓人準備，您稍等片刻。”。說著，村長站起身，隨即招呼著家裏的一些人忙碌去取文件和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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