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馬上開始清查各家土地和人口！”
    徐鐵柱話音剛落，幾名土改文員便分頭行動起來，在軍士們的護衛下挨家挨戶走訪。
    徐鐵柱和金誌南領著村長和一眾百姓，沿著土路朝地裏走去。
    村長的眼珠轉了轉，腳步不經意地往旁邊挪了挪，趁著人群的雜亂正準備溜之大吉。可他剛邁出一步，就被金誌南一把扣住了肩膀。
    “村長，這可是西柳村的大事，怎麽能少了您呢？”，
    金誌南臉上掛著一絲笑意，話語輕鬆，但手上的力道卻穩得像鐵鉗。他順勢輕輕一推，村長一個踉蹌，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
    每到一戶地主的地裏時，村長的腳步愈發沉重，見到許多地契與實際田畝對不上，他額頭的汗珠便多了一分。
    文員們仔細丈量土地，詢問人口，言語冷淡而直接。。
    一邊應付工作組文員的疑問，一邊勉強露出笑容，時不時訕訕地打著哈哈：“哎，這麽多地呀，看來咱們村是真有福氣啊，藏富於民呐！”
    徐鐵柱始終一言不發，麵色冷峻得如山間寒風，偶爾投來的目光更讓人如芒在背。
    而金誌南則低頭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夕陽西下時，調查工作才算告一段落。村長的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幾乎拖不動步子。
    他一頭栽在自家炕頭上，粗重的喘息中夾雜著說不出的懊悔和恐懼，連招呼都懶得打了。
    這時，屋裏窸窣響動，一個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孩端著一碗溫水，小心翼翼地走到炕邊，將碗遞給他：“爹，喝口水吧。”
    女孩不過十四五歲，臉頰上帶著微微的紅潤，稚氣未褪。可村長見她出來，頓時火冒三丈，厲聲喝道：“回去！男人談事，女娃子摻和什麽！”
    女孩低下頭，悄悄轉身回屋。路過屋內幾名軍士時，她無意中瞥了他們一眼，隨即像受驚的小鹿一般趕忙移開目光，垂著頭匆匆躲進房中。
    見到女兒離去，村長這才回頭訕笑著看著眾人，卻發現屋內的那些軍士灼熱的目光在自己的女兒身影上下遊移不定。
    他心中一緊，冷汗頓時順著脖子往下流，連忙試探著說道：“徐專員，您看今天這走訪是不是就——”
    話還未說完，金誌南忽然冷笑一聲，語氣輕佻：“村長，令嬡果然生得清秀靈敏，不知可是許了婆家？”
    他說著，用下巴朝裏屋的方向一揚，眼角餘光掃向周圍的軍士們。
    那些原本麵無表情的軍士立刻會意，目光交匯間，一陣低低的壞笑在屋裏蔓延開來。
    村長的心猛地一沉，汗水順著鬢角滑落。他隻覺天旋地轉，連站都站不穩了。
    這些模範師的軍士，怎的與之前見過的那些部隊大不相同？
    他手抖著，眼神如困獸般四處遊走，最後落在徐鐵柱身上，滿是哀求：“徐專員，這……”
    徐鐵柱並未開口，隻是微微仰著頭，雙手環抱胸前，眼神漠然地盯著村長。他的眼神如寒冰般冷冽，屋內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卻沒能帶來絲毫暖意。
    “徐專員，您說句話呀……”，村長的聲音已帶著顫抖，
    徐鐵柱低哼了一聲，終於開口。他沒有搭理村長哀求的眼神，而是緩緩開門見山道：“村長，跟村民們說的那些話，是誰教你這麽說的？”
    他的語調不高，但每個字都像一把鐵錘敲在村長的心頭。
    村長愣了愣，捏緊了膝蓋上的褲腿，擠出一抹諂媚的笑：“這話……不就是按上頭的意思說的嘛，我也不懂多少……”
    “少打馬虎眼！”
    徐鐵柱眼神一凜，聲音陡然提高。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站在村長的麵前，冷冷俯視著他。
    “徐專員，真沒有啊……”村長臉上的笑容已經僵住了，眼角不停地抽搐，眼神慌亂地避開徐鐵柱的注視，
    卻又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金誌南和那幾名軍士，滿臉的不安和猶疑，金誌南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手指在桌麵上有節奏地敲擊著。
    “村長，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繞彎子。不想讓我動粗，最好別再考驗我的耐性。”
    說罷，他一拍身旁的木桌，茶碗哐地一聲震得跳了起來。村長猛地一哆嗦，眼神惶恐地四處遊移，連忙縮起肩膀，額頭上的汗滴成線。
    金誌南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而後繼續輕描淡寫地道，“家有千金，老父親肯定最為心疼了，嗯？
    不過最近山上的賊匪到處流竄，村長可得多個心眼，畢竟您家裏頭還有個女兒，您是個父親，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
    “我說，我說……”，他終於崩潰了，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懊悔，“早知道……真是早不該與他們為伍啊！”
    …………
    堂屋內的氣氛隨著供詞的結束逐漸冷卻下來，然而村長的神情卻仍然僵硬。
    他坐在炕沿上，雙手死死攥著膝頭，眼神中透著掩飾不住的惶恐。
    徐鐵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村長，今天的話就到這裏了。我就一句忠告——嘴嚴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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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長連忙起身，臉上強擠出一抹苦笑，手掌在褲縫邊擦了擦汗，
    “徐專員，您放心，我絕對不敢亂說半個字！求您千萬別提是我說的啊……不然，我這一家老小……真是惹不起那些人！”
    金誌南在一旁整理著筆記本，沒再多說什麽，隻用餘光掃了村長一眼，轉身邁步出了堂屋。徐鐵柱緊隨其後，身後幾名軍士低聲交談著魚貫而出。
    就在他們穿過院子時，金誌南忽然感到一股異樣的視線。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發現從旁邊一間半掩的屋內，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他微微一怔，旋即認出那正是村長的女兒——那個梳著麻花辮的清瘦女孩。
    她站在半開的門後，纖細的手指攥著門框，目光中有著掩飾不住的驚慌和好奇。
    兩人目光相對不過一瞬，她便像是觸電一般立刻縮了回去，隨即屋內傳來一聲輕輕的“啪嗒”關門聲。
    金誌南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轉身看了一眼還在門口看著自己等人的村長，眉宇間掠過一絲冷意，隨即快步跟上徐鐵柱。
    路上的夜風帶著絲絲涼意，幾人步履匆匆，腳下的泥路在微光中拉出長長的影子。
    徐鐵柱沉聲開口，“村長供出來的那幾個人，你立刻親自帶人去抓，直接押回營區。”
    金誌南點點頭，神情冷厲：“明白，抓住後直接取口供，我會讓他們把上遊的情況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徐鐵柱滿意地點頭，補充道：“記住，口供整理好之後，全部備齊。我得先去找師座！”
    “是！”
    軍士們立刻快步跟上。遠處的村落漸漸隱沒在夜色中，沒多久，軍營的燈火便出現在不遠處。
    金誌南帶著眾人迅速進入軍營，不多時，一輛軍車便疾馳而出，車燈劃破黑暗，直奔西柳村附近的合安鎮。
    與此同時，徐鐵柱獨自一人來到了模範師師部，師部大樓內燈火通明，值守的三五崗哨筆挺站立，他大步穿過院子，徑直朝辦公樓走去。
    來到辦公室前，守在門口的警衛隊長趙錦一眼認出了徐鐵柱，卻攔下了他，“徐專員，師座現在正在會見客人，您恐怕得等一等。”
    徐鐵柱眉頭微皺，沉聲問：“誰在裏麵？”
    趙錦臉上不帶一絲情緒，微微欠身答道：“是一位重要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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