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人確實精明，”
    “知道把大部分家底分散藏匿在這些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然，這些救命糧怕是早跟被查封庫房裏的一樣，被那幫蛀蟲吃幹抹盡了。”
    包國維靠在後座椅上，臉隱在陰影裏，隻有下頜線在手電餘光中顯得冷硬。
    他哼了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洛城洛陽）這些個官商勾結，跟孔家那邊搭上線後，覬覦安家這批糧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次借著清查囤積居奇的名頭查封安家明麵上的庫房，他們可是下了死力氣。
    對外還恬不知恥地宣稱是充公統一調配賑災，實際上全運到了自家的庫房裏，
    等到糧價炒高，就往黑市裏運。哼，一幫吸人血的畜生！”
    “軍長放心，”
    何為手裏手電光束默契地移向包國維手上展開的地圖上洛城周邊的幾個更細密、更隱蔽的標記，
    “咱們的人沒閑著。情報部的人已經基本摸清了他們真正藏糧的幾個窩點，
    分散在洛城周邊的廢棄磚窯、幾個鄉紳的私人義莊地窖，還有個點膽子極大，就設在近郊保安團的舊營房旁邊。”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手電光也隨之穩穩定住，
    “獨立營正在化整為零，分批潛入洛城地界。
    裝束、家夥都換了，口音也混雜。
    最近這邊正好土匪鬧得凶，幾股勢力亂得很。
    到時候槍聲一響，場麵一亂，誰說得清是哪路好漢幹的？
    正好，咱們給他來個一鍋燴，一粒麥子都不給他們留下！”
    “手腳幹淨利落點。”包國維聲音果決，“拿回我們自己的東西，順便…替豫省那些餓死的冤魂，先收點利息。”
    他頓了頓，揮手道：“回吧！”
    “是！”何為應聲，隨即對前排司機叮囑，
    “這個點了回酒店，怕是會被有心人盯上。前麵路口拐進去，咱們從後門下車。”
    包國維聞言皺眉：“回什麽酒店？直接去戰區招待所。”
    何為一愣，臉上露出狐疑：“咱們不去酒店了？那你讓我把安大小姐安置在國際飯店？”
    “招待所都是大老爺們，人多嘴雜，她一個女子不方便。
    ”包國維望著窗外飛速後退的夜色，“國際飯店是洋人開的，沒人敢去那裏撒野。
    再說了，不是留了四個人在那兒保護她嗎？”
    他收起地圖，示意司機直接開往招待所。
    車隊在夜色中分開，載著糧食的卡車徑直駛向貨運站，準備連夜裝車發往豫東。
    翌日清晨，戰區招待所一間簡樸的客房內，包國維和何為對坐在木桌前，繼續研究著如何從洛陽搞到更多糧食。
    “戰區的幾個長官全都回了渝城開會，如今司令部裏沒了熟識的人，開路條也不好弄。”
    包國維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幹脆全部裝火車上運回去，大不了多花點買路錢。”
    何為提議：“要不然您直接去省公署找李主席？咱們上回還借了一批軍糧給他們應急呢！”
    包國維搖搖頭，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你信不信，我隻要亮明身份，不用我去省公署，省公署的人自己就會找上門來
    ——而且還是來借糧的！”
    “誰讓您大方呢！”何為憤憤道，“一口氣借出去那麽多。那個被中央日報吹上天的湯恩伯，摳摳索索才借了多少？
    不過說起來，湯恩伯那鐵公雞居然肯借糧，我以為他隻進不出呢！”
    他忽然想起什麽，正色道：“對了，情報科淩晨送來急電，日軍那邊有大動作。
    崗村調集了三萬日偽軍，準備對協約軍在晉冀魯豫的遊擊隊武裝發動大規模掃蕩，
    這次力度空前，情報分析可能會波及到我們豫東根據地的黃泛區一帶。”
    包國維接過電文細細看著，眉頭越皺越緊：“鐵柱這次真是捅了崗村那老鬼子的腚眼了。
    崗村下這麽大本錢，看來是遊擊戰打到他們痛處了，咱們得提前準備支援柱子他們。”
    何為點頭：“徐長官的遊擊隊控製了晉冀魯豫交界處的廣大農村地區，鬼子的征糧隊從來不敢單獨出城。
    這也是日軍一直沒有餘力在華北地區發動大規模進攻的原因之一。”
    二人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獨立營警衛連長在門外高聲報告：
    “軍座！何參謀長！安小姐在國際飯店出事了！
    洛陽警察局的人要強行帶她走，說是配合調查什麽走私案，咱們的人和他們僵持住了！”
    包國維猛地站起身，椅子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什麽時候的事？”
    “就剛才！咱們的人來報信，說警察局來了兩車人，帶隊的是稽查科！”
    何為罵了句粗話：“媽的，肯定是衝著安家那批糧食來的！這是要拿安小姐做文章！”
    包國維已經抓起軍帽扣在頭上，眼神冷得嚇人：“叫兄弟們集合！去國際飯店。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他們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