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連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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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威的鐵林軍風馳電掣,一路飛奔,連續經過了忻州、代州,都得知了李存勖經過的消息,但是都沒有見到姐弟倆,一直追蹤到山後的蔚州,正好遇上劉仁恭的使者要去太原。才終於得到了確實的消息。
    李存勖已經被劉仁恭抓起來了!
    雖然周德威號稱智勇雙全,但是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無法淡定了。
    李三郎,那就是大王的心肝。
    現在劉仁恭把大王的心肝吊在房梁上了!
    劉仁恭的使者告訴周德威,不必擔心晉國王子的人身安全。因為劉使相認為,晉國王子被擒是件小事。
    小事的深一層意思,就是用錢就可以擺平。
    多少錢?
    五萬貫。
    周德威倒抽一口涼氣:這個劉窟頭,果然不是個好相與,完全是天下最狂悖的綁匪!居然開出天價的贖金。
    他隻能迅速返回太原,聽候大王的旨意了。
    得到兒子的確切消息以後,李克用喜怒交加。
    喜不用說了。兒子還活著。但這個喜訊也是讓李克用有一種時空錯位的感覺:在幾個月前,聽見李克寧說兒子的下落,自己也是這樣,淡淡的喜悅。
    那一次是兒子在梁王手中,無法大喜,隻能有一點喜。
    這次是落在了劉窟頭手中。
    還是無法大喜,隻是心定了一些。
    兒子還活著。
    這個三郎,怎麽總是被抓?
    怒,這是關鍵。這個劉仁恭!我還以為他是不忘故主、為民起義的義士,專門抽出一萬人馬,助他打垮了李匡籌,又向朝廷舉薦他做了盧龍節度使,沒想到,這家夥騙了我!
    不肯出兵,不肯出糧,李某自己解決,最多罵他兩句也算了。現在居然扣押我的兒子,還要我交贖金!
    他真以為李克用是個可以隨便欺侮的人?
    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五步,我李克用不是匹夫,我是天下兩大強藩之一!
    現在我怒了,就問你怕不怕?
    來不及了解劉仁恭怕不怕,李克用已經下令李嗣源,立刻點起八萬雄兵,對外號稱十五萬,馬上出兵,討伐劉仁恭!
    周德威得知出兵消息的時候,內心是充滿了隱憂。大王的決定,是不是草率了?雖然大王慎重的時候不多,但這次出兵,實在過於孟浪。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這些兵家基本理論,難道大王都忘記了?
    連忙去見大王,說出心中的隱憂,可是大王卻滿臉不耐煩:
    “陽五,劉窟頭都已經把指頭戳到孤的臉上了!”
    李克用的手指頭差點戳到自己的獨眼上,還好他張弛有度,沒有弄瞎僅有的這隻好眼睛。
    “孤若再不出兵,天下怎麽看河東?河東人心還不離散?哪個渾賊願意跟著孤?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保護,孤還敢稱晉王?”
    好嘛,大王的大帽子滿天飛,周德威知道,大王已經鐵了心了。
    “臣的意思,是三郎畢竟還在劉窟頭手中,咱們恐怕該投鼠忌器。”
    “沒那麽多道理!以前岐王扣押的是誰?官家!孤不也照樣領兵殺過去?投鼠忌器?沒有的事!鎮遠你要知道,人質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你害怕人質受到損傷!如果你滿無所謂,劉仁恭反而要擔心自己的腦袋!他若敢動了勖兒一根毫毛,孤定然踏破幽州,零剮了他!”
    得知李克用討伐劉仁恭,李振連忙去見大王:
    “大王,獨眼賊率大軍傾巢而出,大王是否想抓住這個機會?”
    朱全忠的態度卻並不積極。不是不想消滅李克用,而是現在夫人病重,雖然請來了兗州神醫東方客,但仍然不見起色。
    不得不承認,朱全忠對張惠,那是真的上心。張夫人生病,他萬事不關心,隻管夫人病情。
    並且,他也不想與李克用決戰。
    直覺告訴他,機會不到。
    “興緒所言有理。這樣,你去讓佐時,還有柳璨,上奏,請朝廷下旨,明令藩鎮不得私相爭鬥,不得危害百姓平安。”
    李振一愣。大王你是認真的嗎?你不想和李克用一決雌雄?
    趁虛而入,滅掉河東,多好的機會啊。
    不過大王的話非常明白:不是和你商量,不是和你討論,而是給你明令。
    李振隻能奉命,怏怏而去。
    看著李振的背影,朱全忠負手來到院內。院內,滿地的斑駁陽光,還有不知名的小鳥在什麽地方唧唧喳喳的。
    河東,不好對付啊。
    原以為用絳州做誘餌,可以讓李存孝來回折騰,然後讓葛從周的天平軍趁機給他一下子。沒想到,晉軍居然不戰!
    是的,好戰分子李克用,竟然不戰而退!
    根本不顧絳州,直接撤出了整個河中。
    朱全忠取得了護國軍全部的轄地,一府四州,但是並沒有多少欣喜。
    因為他發現,李克用真不簡單。這家夥表麵上粗枝大葉,其實內心鬼著呢,關鍵在於,這廝不是個貪婪的人,他懂得適可而止。
    看明白了。李克用是要先徹底消化了昭義軍,然後再逐步南下,直到控製河朔全部。
    而朱全忠,隻能看著自己撒出去的魚餌,被李克用慢慢吃掉,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個對手,謹慎的讓人害怕。
    現在,這個謹慎的對手,卻一怒興師?
    難道不令人起疑?
    所以,朱全忠的部署,才是最穩妥的:讓官家來處理。
    官家一直的策略,是坐山觀虎鬥。哼,現在是朱某來坐山觀虎鬥。
    朝廷發了旨意,而李克用肯定不會遵旨。之後,朝廷大概率會趁太原空虛,發兵削藩。
    朝廷不出兵,怎麽辦?
    難道韓建、柳璨這班人,是死人嗎?讓他們攛掇官家,點燃官家的雄心壯誌,出兵削藩。這樣,李克用將陷入朝廷兵馬和幽州兵的夾擊中,自己這時候動手,給他致命一擊!
    所以,現在不是出兵的機會。
    朱全忠像一個老練的漁翁,靜靜看著水麵的魚漂。要想釣起李克用這條大魚,自己必須比對方更加謹慎,也更加狠辣。
    隻是有一點出乎他的預料,攛掇官家起兵削藩最積極的,竟然是官家才任命不久的新宰相張浚。
    李克用對張浚很了解,公開揚言:“孤有一隻眼還不算瞎子,張河清雙眼俱盲,為相三月,天下必亂!”
    張浚的視力並不差。李克用是胡說。
    胡說的含義,是說張浚隻會讀死書,沒有一點政治眼光,等於睜眼瞎。
    張浚很快得知了這句話,為之耿耿於懷,把李克用看成了自己的生死政敵。所以,他很快驗證了這句話的準確性。
    宰相肚裏能撐船,何況一句閑話?張浚的行為充分證明,他真的不能做宰相。
    朝堂之上,張浚引經據典,侃侃而談,把李克用罵成了天下危害之源,然後分析了敵我形勢,建議官家趁李克用傾巢而出的機會,攻取太原。
    他甚至已經擬定了征伐計劃:自己擔任太原寺廟行營都統,京兆尹孫揆副之。盡起禁軍和神策軍,共計十萬大軍,討伐河東。同時任命了東南西北四麵的招討使,分別由劉仁恭、朱全忠、韓建、赫連鐸擔任。這樣聚集了盧龍軍、義昌軍、宣武鎮、同華節度使以及吐穀渾的大軍共計四十萬,必然能將河東一鼓蕩平,重現大唐盛世。
    昭宗也激動了,他毅然放棄了自己“坐山觀虎鬥”的策略,同意了這次豪賭。
    並且作為皇帝,他還立刻下旨,對晉王削爵奪姓,趕出皇室家門!褫奪本兼各職!
    李克用不能姓李了,隻能還去姓朱邪。
    朱邪克用。
    韓建、柳璨對這個忽然殺出來的神助攻,高興的手舞足蹈,一連串火上澆油,吹噓官家如何英明。
    鄭綮一言不發。
    這種狂熱的氣氛下,他無法出聲,也沒有人征詢他的意見。
    鄭綮隻是感到,這場大亂,凶險莫測。
    帝國的前途,將是無盡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