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患病多日，但是因為柏鄉的慘敗，朱晃實在無法在病榻上繼續躺下去了。

    抱病起身，把李振、葛從周和柏鄉之戰的一班敗將們統統傳來寢殿。

    盡管洛陽城北風呼嘯，大雪紛飛，但是寢殿內倒是溫暖如春。

    隻是再多的爐火，也不能讓朱晃的心得到一絲暖意。

    他隻是沉重地歎息，不停地歎息，然後把貂皮大衣裹了又裹。

    李振試著從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場敗仗。

    “陛下，如果此番契丹按約，從北方夾攻雲州，晉賊本來是無法如此囂張的。”

    朱晃並不想聽這類借口。打輸了，就怨天尤人。

    倒是佑**那邊，不知怎麽樣了。

    “同州如何了？”

    葛從周趕緊稟告。

    “朱珍還在加緊圍攻，估計晉賊支持不了多久了。”

    朱晃並不好糊弄。

    “當年潞州，圍攻一兩年，結果呢？你們呀，不可掉以輕心。”

    幾名臣下都連忙答應。

    目光轉向了博王。

    “博王，朕交給你的神武軍、龍驤軍還有拱宸軍，都帶回洛陽了吧？”

    朱友文隻能立刻跪倒，請求父皇寬恕。

    朱晃歎口氣。

    “決戰之前，你就信心不足！給朕的奏章裏，明說了你們將帥，其心不一。”

    王彥章和張歸厚也趕緊跪倒在地。

    “臣等輕敵，請陛下責罰。”

    朱晃示意，內侍們趕緊上前，把皇帝扶了起來。攙扶著皇帝走向殿門，朱晃沒有開門，隻是聽著殿外狂風呼嘯。

    回過身來，看看跪在地上的臣子們。

    “起來說話。”

    李振看皇上的怒氣好像發泄了一些，連忙說道：“陛下，臣得知一個機密，說契丹可敦，如今正準備南下太原，參加契丹公主的婚禮。”

    朱晃看看李振，不清楚李振的意思。

    李振拱手說道：“可是，她卻帶了兩萬騎兵。”

    朱晃知道，李振介紹這個情況，一定有他的用意。但是他現在心情煩躁，腦子也轉不過來。

    “李卿之意是？”

    “臣是想，如果挑動這兩萬騎兵的怒氣，必能把晉賊搞得天翻地覆。而這些騎兵的怒火，應該就是那位契丹可敦忽然死亡。”

    朱晃沉吟著。

    “她有兩萬騎兵保護，恐怕不易得手。”

    李振笑了笑：“若是擺開陣勢來打，當然不易。但陛下也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微臣所知，她本來想去柏鄉給晉賊助陣，現在嘛，估計不去柏鄉了。”

    張歸厚連忙說道：“按此行程，如果契丹可敦真的要去太原參加婚禮，就該走井陘過太行山了。”

    朱晃下意識念叨著。

    “井陘關？”

    李振躬身說道：“臣的意思，是想派一支精兵，在井陘一帶給她來一下。”

    朱晃看看他。

    “就是當年埋伏延王的那種山賊？”

    李振連忙說：“陛下明鑒。”

    朱晃想了一陣，終於點頭。

    “準奏，不妨一試！”

    朱友文也趕緊說話，表現自己對君父的忠誠。

    “契丹既然想站到晉國那頭，就讓他們吃吃晉國山賊的苦頭！”

    梁國君臣準備下手的述律平，此刻正在南下途中。

    在契丹領袖們眼中，晉國的失敗是理所當然的，最多，能夠與梁軍打成僵持局麵。

    述律平南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想法。

    當然，南下沒幾天，她就獲得了柏鄉大戰的戰況，這讓述律平大吃一驚。

    根本沒想到，這個小晉王這麽能打！

    命令副都統小湖蔑代管屬珊軍以後，她帶著都統齊納，來到一座小山上。一邊看風景，一邊梳理一下思路。

    她需要與人商量一下，怎樣處理與晉國的關係。

    齊納的認識很簡單。

    “可敦，既然這是一個強悍的國王，我們與他建立聯盟，就可以主宰從黃河一直到陰山南北的遼闊地區。屬下覺得，似乎可以任憑他們漢人之間爭鬥，而我們契丹卻把兵鋒指向室韋、靺鞨，甚至是渤海。這些地方足夠廣大，能夠給契丹人提供足夠的牧場。”

    述律平看著遙遠的群山，想象著群山後麵水草豐美的牧場，感覺齊納說的並不錯。

    “那麽，我們與強悍的晉國之間，怎麽辦？”

    齊納不以為然。

    “現在我們兩國之間，不是營造了榷場了嗎？齊納覺得，兩國之間就是商貿關係算了。反正，他們晉國的土地，齊納覺得比不上室韋或者韃靼的那些草原。”

    草原適宜放牧，從來都是遊牧民族眼中的天堂。相形之下，晉國這種黃土覆蓋的山地高原，山地和丘陵占去了八成以上的國土。

    齊納不喜歡這種土地，當然也沒有積極性去流血爭搶這種土地。所以事實上他成了對晉國關係的主和派。

    述律平也有這種想法。但是，她還想預測，如果晉國變得越來越強大，將會對契丹發生什麽樣的影響？

    “那麽齊納，你說說看，如果晉國真有一天變得比梁國還強大。那時候，它會和我們，發生驚天大戰嗎？”

    述律平當然不會畏懼晉軍。但是，如果是強悍的對手，那麽不輕啟戰端顯然更好。

    齊納搖搖頭。

    “尊敬的可敦，齊納覺得，就像我們看不上他們的山地和丘陵一樣，他們也不喜歡遼闊的草原。齊納聽說，他們喜歡種莊稼，而我們的草原，土質比較薄，並不適合栽種莊稼。”

    國家之間的爭奪，很多時候就是爭奪土地。但是契丹與漢人之間生產生活方式的不同，使得這種爭奪戰的動力大大減弱。

    述律平也笑著點點頭。

    “是啊，齊納，你說的不錯。”

    其實這些事情，述律平也知道。但是她心裏還是有些不祥的預感。

    據說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神奇的。

    述律平現在就有這種感覺。這個小晉王，很可能會成為契丹曆史的終結者！

    但是，為什麽呢？

    不論是榷場的邊境貿易，還是生產生活方式的巨大差異，甚至包括兩國之間的聯姻，都使得這場戰爭，聽起來如此荒唐可笑。

    應該不會吧。

    心裏自嘲了兩句。轉頭開始思考，現在她的軍隊何去何從。

    現在還沒有進入成德軍的地盤，信使回報，王鎔像王處直一樣，也同意了契丹的借道要求，但是多加了一條：

    如有劫掠，即為寇仇。

    述律平聽了隻是冷笑。

    寇仇？你敢與契丹為仇？你也配？

    隻不過臨行前阿保機叮囑過的，盡量不要多生事端。

    既然小晉王已經離開了成德軍，述律平也就決定進入晉國，盡快去與女兒團聚。

    柏鄉之戰以後，晉國的昭義軍已經完全恢複了對邢州、洺州和磁州的控製，所以李存勖在得知述律平南下以後，已經派出兵馬在邢州準備迎接契丹可敦了。但是述律平不願意南下那麽遠，然後再迂回到太原。

    她決定走井陘關，這裏路近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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