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島國，陰雨天的時間終歸是要比晴天多上太多，灰黑色的烏雲壓在了天空中，仿佛給整個大地籠罩上了一層昏暗的幕布。
    明明還是清晨，卻莫名給人一種夜色將近的遲暮感。
    其中，孤身一人的少年在街道遊蕩著。
    單薄的身形配合上略顯寬大、破舊的白色襯衫，不知怎麽沾染上的塵土使他看起來髒兮兮的，就像是那些流浪漢中的孩子，為了生計早早輟學成了打架的混混。
    就連那雙混沌無神的雙眼似乎也在述說一場絕望的故事。
    那麽，他要去哪呢？
    不知道。
    他可以做些什麽呢？
    不知道。
    他...現在又該是什麽身份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白靜靜感受著心中那份來源於環境、來源於語言的不安，沒有強壓，沒有控製，隻是任由著這種絕望發散著，然後四處漫遊。
    陌生的地點，聽不懂的語言，還有...
    源自內心深處的抵觸。
    他當時想做什麽來著？活下去，了解失去的記憶，然後找個不被打擾的地方安靜待著。
    “小子，過來。”
    一道呼喊聲從一旁的小攤子處傳來，白聽懂了這是在叫自己過去。
    不過哪怕當時的自己聽不懂，但看這個招小狗的手勢應該也能理解吧，於是白漸漸靠了過去，佇立在了那擺畫的老頭麵前。
    沉默地，沒有言語。
    “你不是這附近的人吧，看著很麵生啊，這樣吧，你幫我看一下攤子，期間要是有人買你就說我去上廁所去了，讓他先自己看看。”
    “...”
    “怎麽不說話，難不成是個啞巴...誒，啞巴也不礙事，來這坐一會。”
    那老頭拿塊布在旁邊的台階上墊了一下，隨後拉著白的手臂讓他坐在了攤子旁邊，自己跑到了一旁的公廁去。
    僅留下了滿地的畫作，與略顯髒汙的顏料盤。
    【白，需要我把畫家拉過來陪你回憶嗎？】
    不用，我記得這一幕。
    況且我過來主要是想回顧一下故事的走向，倒不是真的想再體驗一番落魄絕望的生活。
    再怎麽說這不過是借助攝影師的能力暫時介入的，一個以我為錨點、由眾多記憶構成的平行空間，他們都是假的。
    【但你比所有人都清楚，他們可以是真的。】
    那又怎樣？
    單方麵屏蔽掉夜鶯小姐的幹涉，白將自己徹底代入到如今的身份，靜靜觀察起這些平鋪在地麵的畫作。
    怎麽說呢，形意不達，光影也是一坨狗屎。
    難怪一張都賣不出去淪落到在這裏擺攤喝西北風的地步。
    在心中用專業知識評價了一番這些畫作的垃圾程度，白倒也樂在有這個暫時的停留之處，而路過的人似乎是看他一個小孩擺攤可憐，陸陸續續有了上前問價的。
    可惜他都沒有理會，讓攤主白白損失了一筆錢呢。
    “誒別走啊，要不再看看這幅畫？”
    匆匆往回趕的老頭腳步都快跑出風來了，連忙攔住了那幾個離開的顧客。
    狠狠瞪了眼這個小啞巴，隨後他似乎是看出了來財的原因，突然眼睛一轉，張口指著白就開始胡說八道，說這是他賣畫要養的兒子，說他們是如何相依為命。
    倒也騙到了幾個好心的家夥。
    果然這世上還是傻子多，他和這個家夥哪裏長得像了？而且對方根本不在意他好吧。
    於是，很快就被人揭穿了。
    他又被趕走了。
    “走走走，別在這坐著擋著我做生意，誒警官你看這樣行嗎？這小啞巴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啊絕對不是雇傭童工，也沒有虐待他！我就一賣畫的，剛剛上個廁所把人拉過來給我看下攤子而已，不信你問旁邊...”
    “行了，我等下自己問。”
    看著那頭略顯眼熟的卷發，白很快就認出了這位警察的身份——鬆田陣平。
    原來當初還有這一出麽？
    那他為什麽沒讓對方帶自己回警局呢？哦是了，他聽不懂。
    隻記得一個青年竄出來拆穿了他和攤主的身份把他趕走後，撂下一句狠話就被人叫走了，最終導致了無處可去的他在絕望下做出了跳河的舉動。
    那句話好像是——
    “別催了這就回去，喂，你小子要是需要幫忙的話就跟我走。”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噗哈。”
    沒忍住笑了兩聲，白這才意識到當初世界意識對他拋下的橄欖枝到底有多豐富，這是多希望他能和紅方扯上關係啊，居然連著兩次派來了五人組成員？
    白看著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鬆田，同樣轉身準備前往接下來的地點。
    至於那位老畫家...
    “誒，小啞巴，你真走啊，要不你回來我瞧瞧收你為徒？警察總不能還管我收學徒吧，喂...”
    天色又陰沉了幾分。
    仿佛要下雨的跡象讓老頭還是放不下自己那些破爛玩意，隻能朝白喊著要是改變主意可以回來找自己。
    刺骨的寒風順著寬大的衣領鑽入。
    平靜的水麵下不斷有遊魚川流而過，映照天空的藍白色配合上水草讓它看上去格外豐富。
    白踮著腳趴在了橋上的圍欄上往下看，這座橋僅僅隻是上遊某處搭建的步行通道，但由於時間天氣的緣故，此刻很少有行人經過。
    更沒人會冒著淋雨的可能停下來去關注一個不起眼的小孩。
    要在這種天氣跳進冰冷的河水中麽？
    那很想死了。
    於是，白放棄了。
    拜托他又不像原來的自己那麽傻，更何況他可是向貓貓主發過誓不會再去做些會傷害到自己的事情，否則他可是真的會變成貓貓的。
    那可太被動了。
    反正景光明確表示了要是再來一次不會救他，那這個劇情不走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大不了等下他自己把自己送孤兒院去就是了。
    就這麽辦吧。
    而此刻特意請了一天假在下遊附近晃蕩準備救人的諸伏景光：？
    不是我那麽大一個落水小孩呢？我記錯時間了？不對，不該是這樣的，等等，也可能是我來的太早了，那就意味著我還有機會攔下對方。
    那就...往上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