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對她無所謂笑笑：“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說起來，因為有夏柳在，糧窖裏的那幾個時辰都變得有意思了些。
    這個女子性子直，倒也算是純粹之人。
    夏柳低著頭，扭捏著站了起來。
    夏桉問她：“你日後有什麽打算？”
    夏柳尷尬笑笑：“我還能有什麽打算，回青樓唄，雖說不用被賣去遠方了，可我的身契在青樓，自然是要回去的。”
    夏桉道：“有沒有想過從青樓裏出來？”
    “自然，”她又降低了聲音，“自然是想的，我正慢慢攢銀子呢。等我攢夠了贖身的銀子，我定會從那裏走出來的。”
    “贖身需要多少銀子？”
    “我身價不高，十五兩就差不多了，我已經攢了八兩多了，還差不到一半了。”
    夏桉想了想，將自己腕上的鐲子摘了下來。
    “將這個賣了，贖身吧。”
    夏柳大驚：“不敢不敢，夫人的東西奴不敢收，沒事兒，奴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攢夠。”
    夏桉知道青樓的規矩。豈會那麽容易讓她攢夠。
    “你我共同經曆一場磨難，也算是緣分。九死一生，當分外珍惜生命。拿去吧，不是讓你白拿，算我借給你的。”
    “借，借給我？”
    “嗯，你若覺得不安心，回頭可以給我算利息。”
    夏柳眼裏溢出喜色：“真的可以這樣嗎？”
    “自然可以。”
    她緩緩伸出自己的手，接下了夏桉的鐲子。
    趕忙又要下跪：“奴感謝盛夫人，大恩大德，必會報答！”
    夏桉將她拉住：“行了，莫要再行禮。還有，你從青樓出來後，若是沒有著落，就去穗香胭脂行去找珠璣姑娘，她會幫你的。”
    “珠璣姑娘，是從前蒔花樓的那個珠璣姑娘？我知道她，聽說她如今混得可厲害了。不過，她能幫我嗎？”
    “能。”
    夏柳眼裏頓時有些水汪汪：“那奴，就謝過夫人了，我記著夫人的話了。”
    夏桉點頭：“去吧。”
    夏柳頷首：“是，奴告辭。”
    夏桉正目送夏柳離開，身旁傳來林慧娘的聲音。
    “她倒是厄運換來生機了。”
    夏桉扭頭看她：“不哭了？”
    林慧娘癟癟嘴，然後，她頷首轉過身麵對著夏桉，抬起手臂，很是鄭重其事地朝著夏桉行了個大禮。
    “謝縣主救命之恩！”
    夏桉扶她起來。
    “這是作甚，本縣主可受不起。”
    林慧娘閃爍著眸子道：“縣主不必推辭，我已經聽他們說了，你是因為見了我被人擄走，才故意以身犯險，設計將這夥歹人連鍋端了的。你是為了我，才進了那狼窩。”
    夏桉道：“換成別人，我也會這麽做的。”
    “別人怎會一樣？反正當時若換成是我，我捫心自問，我是做不到的。更何況，我從前可沒少說您的壞話，甚至當麵蛐蛐你。你還能在這種時候幫我，可見心胸之豁達，從前，是我太小家子氣，我要向你道歉。”
    夏桉道：“行吧，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夏桉其實從未將林慧娘放在心上。
    林慧娘勾勾唇，她頂著一雙還有些紅腫的眼，對夏桉道：“日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縣主盡管說，我欠你一命，我記著了。”
    夏桉：“行了，趕緊回府吧，你父母該急壞了。還有，若大婚遇到麻煩，我可出麵為你證清白。”
    林慧娘再次鄭重頷首：“謝過縣主。”
    所有人，該安頓的安頓，該送回家的送回了家。夏桉獨自坐在屋內的茶桌旁等盛枷。
    過了許久，盛枷終於從監牢裏出來，回到了正廳。正要進屋，看到夏桉還沒有回府，立刻回身想要退出去。
    夏桉覺出了不尋常。
    “夫君去哪？”
    盛枷：“換身衣裳。”
    夏桉幾步走出裏間，來到的他麵前，一眼就瞧見了他袍裾上染著的幾道血痕。
    她停了停，道：“動手了？”
    盛枷隱忍出聲：“嗯。”
    看來她的夫君是真的氣急了。
    “那他招認了嗎？”
    “認不認，由不得他。”
    夏桉伸手摸了摸盛枷的臉：“我沒事的，當時情況緊急，我心想著，那沒準是唯一可以救人的機會，也是可以逮到案犯的機會。若是錯過了，那些受害者或許真的就毀在了他們手裏。”
    盛枷心口起伏了一下：“你可想過我？你知道我心裏有多怕？”盛枷扶住了夏桉的肩膀，“你若有個意外，要我怎麽活？”
    夏桉弱弱道：“這不是沒意外嗎？我心裏有數的。”
    盛枷無奈地歎了口氣。
    夏桉哄他道：“你看，我們都忍一忍，就救下了這麽多的人，還抓到了罪魁禍首，很值了。”
    盛枷有些沮喪：“說到底，是我這個夫君沒用，查不出罪犯，還得自己夫人出手。”
    “怎麽會？尋常官員若是查到了蕭達，有多少人會睜一隻眼閉一眼蒙混過去。夫君，這件事必須得是你。我的夫君是最棒的，是我心上的英雄啊。”
    夏桉偏頭看他。
    盛枷被氣得無奈勾勾唇。
    “給我記著，絕不能有下一次。”
    夏桉伸手：“我保證！”
    翌日，據說前一天晚上福王跑去大理寺大鬧了一頓。
    甚至一度讓王府的守衛將大理寺團團圍住，威逼讓大理寺放人。
    結果，自然是絲毫沒能說動盛枷。
    今日朝堂之上，也是相當熱鬧。
    各部官員口舌相爭，一度亂做一團。
    以禮部林侍郎為首的一些官員，堅稱即便天子犯法，也是與民同罪，更何況是王府世子。所以必須徹查，嚴懲不貸。
    另一派則是考慮到蕭達畢竟是皇族，還是應該留些情麵。畢竟陛下現下不在京城，說不得他本人是如何想的。
    最終蕭易燃震怒一聲：“安靜！”
    如此，所有人才停止了爭論。
    蕭易燃站在上首：“一百零二人，半數弱女子，半數孩童，若昨日盛少卿沒有及時將這些人搜救出來，你們覺得他們會怎樣？
    這些人裏，若是有你們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