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劇本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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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莊園工作的仆人大多數都是世代為貴族服務的。
    對於表麵看似光鮮亮麗,注重禮儀與規矩的貴族圈子裏,不論發生什麽令人瞠目結舌、混亂不堪的醜聞都不足為奇。
    不過像這種貴族紳士不顧世俗眼光和家族壓力,為愛勇敢反抗階級規則與底層平民女性結合,接著又冒出個一模一樣妻子找上門的……
    實在過於荒誕震撼。
    佯裝去廚房打水的女仆躲在隱蔽的拐角處。
    在小心翼翼觀察四周沒有能聽到她們對話的其他人後,將憋了許久,腦補出來的故事朝同伴一股腦的說出來。
    女仆激動的滿臉通紅,雙眼放光“我剛才聽見那個鄉下女人和她吵起來了!她們果然是雙胞胎你知道嗎,所以果然是查普曼大人同時愛上了兩個人,卻礙於隻能娶一個作為妻子因此隱瞞真相將妹妹作為情婦留在鄉下,最後被找上門的故事吧!”
    “你少添亂了,真相根本不是這樣的。馬夫是我弟弟朋友的表哥,他親口和我說……”
    “說什麽?你快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女仆催促道。
    另一個女仆壓低聲音,湊近用神神秘秘的語氣道“馬夫說那個紅眼女人其實是個用人皮偽裝的怪物。”
    “怪物!”女仆捂住嘴巴,將尖叫聲吞進肚子裏。
    露在外麵的眼睛瞪大,驚恐不安得後退幾步。腦子裏浮現出隻剩下肌肉的血淋淋怪物在暗處窺視人類,將滑膩青白的人皮一點點貼在身上的恐怖場景。
    “沒錯怪物。”
    “你看那雙眼睛!哪有什麽異邦的落魄純血貴族會是這種惡心顏色。聽馬夫說他在趕車的路上,那個女人抱著孩子一直在嗬嗬怪笑,嘴裏還念著該死、找到了、罪無可赦之類的話。”
    “啊……”
    “馬夫一定嚇的不輕。”女仆內裏的貼身衣服都被冷汗浸濕,泛起陣陣刺骨寒意。
    她們偏頭看過去,可憐的馬夫在草坪上將身體蜷成一團。
    男人呼吸急促而紊亂,因為不敢再觸碰那輛帶來陰影的馬車,所以他試圖通過倚靠在大地上,讓太陽祛淨一切邪惡汙穢。
    馬夫感到胃裏陣陣抽搐,腐蝕性的熱流湧到食道帶來針紮般的刺痛。那股強烈的嘔吐感就像喝了不幹淨的汙水,長出腳往外爬。
    他四肢像甲蟲在腹部前折疊收縮,頭顱幾乎要埋進自己的肚子裏難以呼吸。
    雙眼緊閉,麵色慘白,以盡可能減少暴露在外界的方式呆滯不動。
    叫安娜的女人,叫恩雅的女人,她們是姐妹,是親人,是黑蟲子爬到身上血流進耳朵秘密聽到家人服從這個痛我回頭看見|
    那雙紅色的血月烙印在眼皮上,在馬夫的大腦中生根發芽,所有從外界獲取到的信息記憶都和腦漿攪勻塗抹在軀殼裏。
    懸掛在頭頂的熾熱太陽刺目卻沒有絲毫溫度,袒露在外界的皮膚僵硬的像石頭。
    不能再思考。
    我為什麽要思考。
    我是蟲子,我是蟲子,我是蟲子。
    我要爬到地底裏。
    眼前的場景是說不上來的奇怪。躺在那裏的人仿佛是頂著油亮黑殼的大甲蟲,伸出觸角朝她們緩慢挪動。
    女仆們感受到害怕至極的情緒,惶恐不安的跑掉了。
    馬夫的手指在身下摳下塊泥土,用臉蹭了蹭散發出芳香的草坪。
    齊明看到對麵兩個女仆竊竊私語一陣後,從興奮變為惶恐,很快消失在眼前。
    平靜的水麵下暗流湧動,安雅維持在上流社會中學到的體麵,強忍住暴怒情緒後竟然默認安雅住進了莊園。
    她甩開身後跟著的女仆。怒氣衝衝的回到臥室坐在鏡子前,沉默注視著自己的臉。
    華服女人扶在梳妝台上的手微微顫抖,指尖因為用力快速褪去血色呈現不祥的慘色。
    脖子上的層層疊疊的珍珠項鏈搖晃碰撞,鬢邊、腕上、耳垂各處的昂貴寶石飾品讓人眼花繚亂。這一切都是安娜曾經需要遮掩身份而不敢在大庭廣眾下佩戴的東西。
    沒有愛永遠處於熱戀時期的頂峰,它是由身體和情緒影響處於波動狀態的。
    安娜感受到來自身邊人和親人的雙重背叛,來自外界的任何交談與視線都像是對她的羞辱嘲諷。哪怕如何學習貴族禮儀,如何打扮,那個自卑的少女仍將自己困在過去。
    鏡中美麗的臉龐仍像花朵一樣嬌豔明媚,除了金色的頭發有些陌生。
    可是自己好像沒有那麽愛他了。
    基亞,我的基亞。
    安娜感覺心髒逐漸停止跳動,孤獨的虛無彌漫在四肢百骸。眼眶中沒有任何眼淚落下,她想回家了。
    安娜和恩雅坐在餐桌的兩端。
    查普曼先生好似完全忘記了恩雅的存在,全程關心著妻子的一舉一動,眉宇間透露出關切。那張英俊的臉龐上是若有若無的憂鬱與深情,引得暗處的女仆們心碎。
    齊明有些看不明白。
    什麽意思?以退為進,試圖左擁右抱的渣男小策略?
    比如渣男們做錯事後不會立即試圖狡辯,而是通過表達偏愛來提升另一半的虛榮心,引起她患得患失的危機感。接著再給第二個女人一些好處安撫,用溫水煮青蛙的策略以退為進,試探底線來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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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異的三人生活開始了。
    安娜仍維持夫妻間的日常生活,但姐妹倆回到各自的房間就開始了鬥法。
    英俊的男主人似乎成為了她們鬥爭的戰利品和犧牲品,安娜和恩雅都試圖靠自己製作的愛情魔藥來證明誰才是合格的女巫。
    這不對吧。
    齊明揉揉眼睛,激動的掙紮探出上半身,想要再看得清楚一點。腳掌亂踩尋找能落足的發力點,一腳下去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差點從男人懷裏栽倒。
    下一秒有力的手掌將小人偶整個腰腹部都攔住,甚至還有多餘的空掐在兩側固定。
    修斯特像是毫不在意曾經發生的一切,眼神平靜漠然,隻是摟住小人偶將他抱緊。
    齊明朝男人乖乖道謝,轉頭就看見記憶片段中,稍微長大些走路搖搖擺擺的布萊爾從樹根下捏了個東西,趴在搖籃前一把塞進小修斯特嘴裏。
    金發的幼童臉上還掛著嬰兒肥,皮膚吹彈可破,像教堂壁畫中的小天使一樣可愛。
    不過齊明看見了,布萊爾給他親弟弟塞蟲子吃……這個話都說不全的年齡能算霸淩嗎?
    小孩子應該是怕弟弟餓了吧。
    修斯特悄悄上前幾步,於是開始大聲哭嚎的嬰兒顯得愈發可憐。金發幼童嫌惡在被子上擦拭口水,躲進床底的舉動也一覽無餘。
    實錘了。
    世子之爭向來如此,小小年紀竟手足相殘。
    孩子不靠譜的爹媽們進入白熱化鬥爭階段,在外一向以溫柔多情貴公子姿態出現的查普曼先生在書房中褪去偽裝,黑暗中走出道遮掩麵目的黑袍人。
    拉上厚重窗簾的書房內昏暗壓抑,羊皮封麵的古籍裏紅綢帶書簽從書頁之中垂落下來微微晃動,仿佛書櫥被割傷流出的血液。
    基亞·查普曼把玩著裝滿紅色液體的玻璃瓶,臉上是不作演戲的冷酷倦怠。
    “我想要的東西你搞清楚是什麽了嗎。”
    黑袍人畢恭畢敬的微躬下腰,聲音是偽裝後的暗啞難辨“就算是這樣那對姐妹也沒有真正朝對方出手,那些解析出來的藥劑和伎倆不過是底層女巫們常見的把戲。”
    “大人,我想……”
    黑袍人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讓查普曼先生換個方法的意見,即使如此基亞·查普曼也足以感到冒犯。
    那雙蔚藍海洋一樣藍眼睛此刻顯得暗沉凶狠,臉龐都有些扭曲可怖。
    “沒有可是!”
    “我不會拖著一具病弱腐朽的身體活到老去,也不會像那些除了祈禱就隻會等死垃圾一樣!我要力量,能夠支配人類身體思想永葆青春的奇異能力!它不準出現在別人的血脈中,隻有我…隻有我才能擁有這份獨特的力量……”
    少女們眼中的大眾情人此刻像狂躁症發作的瘋子,將書房搞得一片狼藉。
    地麵上到處都是撕碎的紙張,墨水瓶滾到角落卡在那裏一動不動。
    發泄後的基亞·查普曼癱倒在椅子上,用手帕捂住嘴。
    沉悶的咳嗽聲困在身體中,宛如啄木鳥敲擊腐朽大樹發出的空空聲。
    查普曼家族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遺傳病,以前近親結合的結果為後代帶來了看似光鮮實則虛弱的身體。
    可以走動,不可以劇烈運動;可以飲食,不可以過度飲食;不會輕易死掉,但也活不到長壽的歲數。哪怕一次都會讓身體生場小病,躺在床上休養好幾天。
    這就是問題所在。
    身為一個擁有權勢與財富的上層貴族,如果連隨心所欲的放縱享樂都做不到,那和套上韁繩的馬有什區別。
    又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貴族。
    哪怕安娜改變了頭發的顏色,基亞·查普曼也從古籍中認出了這一脈女巫的特征。
    紅色的眼睛,可以和烏鴉交流的能力,流淌於血脈中傳承的神秘力量。
    和安娜相遇的那天,基亞·查普曼願稱之為自己的幸運日。隻要能獲取到女巫的血脈力量,說不定他就可以擺脫這副孱弱身體的桎梏,甚至更進一步!
    不過現在黑袍人的話讓他有些不爽。
    基亞·查普曼不願承認他的計劃有些脫軌。在之前二十年一直備受女人追求癡迷的他,下意識將安娜和恩雅代入對待。
    隻要以愛為名捆綁,一個兩個有什麽區別。更何況她們還擁有了大多數女人都無法避開的弱點。
    孩子。
    基亞·查普曼對自己的魅力有自信,他揮揮手示意黑袍人退下;“我有我的節奏,你現在最需要的事就是盡快將血液中的力量解析出來,或者找出關於她們一脈的傳承寶物。”
    “我不相信所有女巫都是僅憑口口相傳和血脈力量就能做到這一切。”
    “如果下次沒有好消息……”
    威脅的話尚未挑明,黑袍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低聲回複後消失在黑暗中。
    鮮明的色彩暗淡下去,齊明知道這代表著此段記憶快到結束部分了。
    留下懸念的劇情突然來了個大轉折,齊明看見如同脫韁野馬般的發展和基亞·查普曼同樣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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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基亞·查普曼準備虐戀劇情,進一步挑撥姐妹倆感情的時候她倆跑了!
    據花園中的園丁說,那日他看見安娜夫人和恩雅夫人碰麵聊了些關於家裏的話題,然後她們大吵了一架,場麵鬧得很難看。
    安娜夫人似乎不能接受現實,提起裙擺瘋狂的駕駛馬車衝出莊園,恩雅夫人心急如焚喊著姐姐跟在後麵消失不見。
    追出去的仆人們過了一整天才精疲力盡的回來,車轍印在經過大片樹林就消失不見了。
    這算什麽?
    女仆們將被母親遺忘在腦後的布萊爾和修斯特抱過來,一模一樣的臉上兩雙紅色眼睛似乎在嘲諷基亞·查普曼。
    他氣得直咬牙。
    不想說話。
    在黑袍人告訴他能不能依靠血液獲得力量前,基亞·查普曼都不想再見到這兩個孩子。
    安娜你是真狠心啊。
    有孩子在這裏,總歸她倆會……回來的吧?
    記憶片段到這裏就結束了。
    事情以一種誰也無法預料的方式畫下結尾。起碼基亞·查普曼臉上的表情,比齊明看過的任何電影主角都要精彩。
    青轉白,白轉紅,出於事情脫離掌控的惱羞成怒。
    平常瞧不起腦子隻有首飾與愛情的女人給他狠狠上了一課,那就是愛情可以被其他同樣複雜深沉的感情取代,比如趁虛而入的恨?愧疚?懊悔?
    齊明估計他再也不會這麽自信了,所以果然布萊爾那副目中無人的性格是遺傳吧。
    現實房間中的鍾表重新走動起來,各式機械恢複了原本的喧鬧聲。
    齊明滿腦子都是恩雅追在安娜後麵喊姐姐的聲音,她追她逃,親情血緣恩怨情仇打敗了刻骨銘心的初戀。
    安娜應該是知道了女巫們全部死亡的慘劇,所以才無法接受瘋狂跑出去尋找真相。
    到了那天,她會恨自己還是會恨妹妹呢?亦或者誰也不恨,去了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終有一日與命運和解。
    寬大厚重的裙擺被甩在身後,金發女人揚起馬鞭那一刻像是獲得解脫,自由的走向未知道路。
    “那寶藏是什麽呢?”
    齊明思索起任務,副本總不可能給他一段毫無關聯的劇情。關於玩偶師想要的寶藏線索一定隱藏在某個不易察覺的地方。
    活潑愛動的小玩偶趴在首飾盒上沉默很久。
    修斯特伸出食指輕抬起他的下巴,才發現小人偶揚起的臉上雙目緊閉,烏黑細密的睫毛搭在那裏唇瓣微張,像是睡過去了。
    人偶也需要睡眠嗎。
    修斯特不知道,但那點猶如墨水落在白璧無瑕靈魂上的痣實在礙眼,汙垢隨時間流逝會越來越難以去除,也不知道是在哪裏惹上的。
    在外麵轉了一圈的烏鴉們回到屋子的鳥籠裏,看見桌前戴著黑色禮帽和風衣的男人拿起畫筆,小心翼翼地在玩偶的眼角勾下一筆。
    長杆的小號畫筆尖端輕攪顏料,在盤中微微一點。寶石研磨成粉的細膩稠體呈現出純粹幹淨的星藍色,代表夜晚星空的無垠淺灰藍色調和諧自然。
    藍色的淚滴圖案壓下黑色小痣那股魔性。
    看上去可憐兮兮的脆弱陶瓷玩偶沉浸在夢中,兩隻手放在腦袋邊上,不呼吸也不說話,一動不動仿佛隻是尊精美的展示物。
    玩偶古董商調暗光線,靜靜坐在桌前。
    從未離開過人偶身上的熟悉偏執目光和窗外的月光同樣永恒照耀。
    在展館的過道上,辛格努力安慰著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同伴,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
    “唉,兄弟,不說啥了。明日太陽照常升起,日子總是要過下去對吧。”
    紅發魁梧男人感受著空蕩的懷抱,身體一歪避開同伴的手也不想回答他“明天是陰天。”
    “你根本不懂。”
    凱恩緩緩轉過身去,高大而略顯疲憊的身影在馬燈昏黃的燈光下被無限拉長,倒映在牆壁上。
    他右手將那盞破舊的馬燈高高提起,邁著沉重步伐朝著樓梯口走去。心中無比低落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像失去生機的行屍走肉,腦海中隻有烏鴉挾裹人偶飛向天空時的場景。
    凱恩覺得自己實在太差勁了,連小人偶的求救都幫不到。
    像他這樣的廢物也許就不配擁有愛人。多珍貴奢侈的東西,命運給了他愛人的能力卻沒有守護的力量。
    空有副比常人稍微強壯些的身體就沾沾自喜,殊不知在超凡力量麵前也隻是大些的螞蟻。
    辛格也不生氣。
    他不懂失戀,但失戀的人他見過很多。
    什麽都會隨時間流逝過去的,隻要凱恩沒有立刻想死的念頭,過段時間總會好的吧。
    辛格想抓下頭發卻發現自己還戴著麵罩,隻有眼睛露在外麵。他若無其事的轉變方向摸了摸額頭,伸手將那個奇怪的燈打開“所以我早說了……”
    話說到一半辛格突然想起來,不能在失戀的人麵前回憶過往。像那句“我早說了將他帶走出城”自然也不能提。
    走在前麵的男人停下腳步,辛格還以為他又難受了不由得後悔。
    就見高出他不少的同伴一把將手裏的燈奪走,無比珍惜的關上開關揣進懷裏,繼續不為人知的開始在內心折磨自己。
    辛格“……”
    算了。
    不和失戀的人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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