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對齊明來說看不見摸不著的想法都多餘了。
    自從在副本中化作玩偶的身體後，齊明一直沒有睡覺進食過。
    身體沒有發出抗議，但精神上卻格外的疲倦。那種想睡又不睡不著的感覺在到達一個臨界點後，變成了股生不如死的折磨感。
    現在，他終於能理解為什麽人死後會變成厲鬼，怨鬼。
    如果你產生了想嚐嚐美食的想法，食物放在嘴中卻在舌苔上感受不到任何味道；想要入睡做夢，卻隻能躺在床上睜眼到天明。
    除了永遠消失沒有任何一刻真正休息的話……
    能長成一個可以正常溝通並有同理心的鬼，概率真的不大。
    打爆全世界好吧！
    齊明下意識往左邊滾過去找了個舒適的地方，嚐試閉上眼放空腦海冥想。不管怎麽樣，接下來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將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總比繼續聽下麵繼續血腥廝殺令人渾身發毛的慘叫強。
    之前那兩個被自己嚇到的那貴族小姐，好像不在這群遊客中？
    他不知道的是。
    有人被鬼娃嚇到發燒還躺在床上拒絕看醫生，另一個在小姐妹身邊抽不開身。
    凱恩努力保持克製與冷靜一錯不錯盯著小憩的人偶看，單從外表看實在看不出這張臉上有什麽異樣。
    比起大部分人要更英俊的五官，眉梢和唇邊都向下透著穩重和一些死氣沉沉。
    隻有那雙透著狂熱的眼睛仿若凝成實質般，良久都不眨一下。
    就好像在比一比……人究竟能多久不眨眼……
    遠遠打量，人偶很像活過來的人，而有些人類卻更像死物。某方麵講是個荒誕又想讓人逃離的可怕發現。
    辛格沒有注意到角落，借助慘淡光源能看見，之前被一群洋娃娃圍住的女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有如慢性淩遲一樣，身體表層的皮膚被它們用牙齒撕扯開，露出裏麵鮮紅跳動的肉塊。
    “我要殺掉你們……嗚，死……殺光……”勉強能看清人形的蠕動肉塊，還在從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瘋狂囈語。身上破舊不堪的裙裝吸飽血液，像個掛在下半身的臃腫累贅。
        擁有可愛金色卷發的洋娃娃們手拉著手，圍著女人的身體跳起輕快舞步。
    她們頂著血糊糊猙獰恐怖的下半張臉，不停重複那句清脆童聲。
    機械的複讀聲沒有絲毫溫情。
    肉塊聲音減弱，身上傳來的血腥氣也開始轉化成更難以忍受的臭味。
    從天花板垂落的蜘蛛正將一隻人手刺穿，試圖將其裝在身上。
    各種奇形怪狀的玩偶從黑暗中跳出來攻擊人類，它們造成的傷害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除了陶瓷材質的玩偶，那些由金屬零件構成或者布料縫製肢體的更難一下打死，隻要被幾隻同時圍住，遊客很難護住身上的致命弱點。
    人類還是太脆弱了，無論是大腦還是心髒，咽喉，乃至一處動脈血管都能需要保護。
    但玩偶不需要。
    遊客逐漸倒下，周圍隻剩下一兩個還在反抗的同伴，可沃克仍沒想輕易放棄。
    即使他兩隻胳膊的力氣都難以支撐身體爬行，嘴裏還緊咬著一隻玩偶的胳膊似要啖其肉食其骨。
    那種徹骨的恨意幾乎和焚盡所有的憤怒蹂在一起，隻要在生命盡頭前沒有殺些玩偶，他就一刻不會停止。
    男人狼狽地向前爬，渾濁看不清的晶狀體幾乎徹底失去視物功能。
    在旁邊窺伺已久的豺狼頭一刀從眼眶捅進了他的腦子裏，攪了幾下，伸手拔出刀，將腦漿甩的幹幹淨淨。
    “嗷嗚……”豺狼頭看了眼這個奇怪的人類，自豪地撓撓褲襠。
    楊書很克製的破口大罵，音量控製在隻有一個東西能聽到內。他簡直要崩潰了：“我你大爺啊？你能不能別伸手撓那個破褲襠了？有完沒完啊！”
    “癢還是怎麽滴！”
    “有病就去掛男科啊！”
    “嗚嗷嗷嗷！！！”
    回應他的是豺狼頭更大聲的嚎叫，以及撒歡似的跑來跑去。
    此時大廳中已經再沒有活著的人類。
    肢體殘缺的玩偶在廢墟中遊蕩，翻找著，給周圍場景染上了一層陰森的氣氛，看上去簡直是地獄。
    辛格有些擔憂的收回視線，心中那種暴風雨來臨前的不安感如電流般席卷全身。
    在貧民窟的街頭巷尾摸爬滾打時，他常常靠第六感來躲避危險。那是一種動物的本能，能在腦海深處隱晦提醒他即將到來的災禍。
    這處夾層是他和凱恩在這裏待了不短時間才搜尋到，可有些會攀爬有翅膀的玩偶卻沒能搜到這裏。
    他注意到了那些玩偶在大廳入口處徘徊很久，十分不甘心困在這裏。
    所以那些玩偶應該不是在每個夜晚，或者每個接近滿月的幾天才可以活動，而是剛剛活過來的。
    隻有這樣才能說明他們沒有時間翻遍展廳，找到頂層的秘密。更可怕的猜測是，讓玩偶集體活過來的東西極有可能還在關注著這裏。
    有什麽比自己有可能在敵人的注視下活動還可怕呢。
    辛格不安的情緒愈發強烈，開口想讓凱恩帶著小玩偶和他離開博物館。可就在開口的一刹那，一股強烈的困意席卷全身讓他和凱恩徹底陷入安靜。
    在大廳門口，一個全身隻有黑白兩色的女性人偶邁步走出。
    她臉前劉海修剪整齊，兩邊鬢發垂下。紮在兩邊的麻花辮卻並不乖順垂下，而是如蠍尾一樣揚起淩厲弧度。
    那連衣裙蓬鬆的短裙擺下，右腿長筒襪上不規則的破洞和左腿腿環足以顯得格外叛逆。
    更別提裸露在外麵的胳膊和胸口大片肌膚。
    從未出現過的陌生玩偶在殘骸間來回跳躍，腳步輕巧沒有發出絲毫動靜。
    地麵粘稠的血液已經開始風幹變暗。
    下一刻大廳內所有的人類屍體就在陌生玩偶的麵前消散。死不瞑目的頭顱和布滿傷口的肢體變成股黑霧，在眾目睽睽中蒸發。
    展廳內的擺設恢複如初，隻有毀掉的玩偶卻還是原來那副狀樣子。
    所有玩偶都對明顯異常視若無睹，拖動腳步回到原來位置。
    陌生玩偶在四處尋找後停在豺狼頭麵前，冷臉將楊書揪出來。
    “你……你們就是這麽完成玩偶師大人的任務的！”
    楊書：“啊？！”
    出自意識深處的記憶開始回響：“首先我對此感到十分抱歉，發生這種事畢竟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其次……
    拋開事實不談，請問你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在楊書再一次麵臨生命危機的時候，齊明還閉著眼突然又感覺到一陣熟悉的失重感。
    不會吧？又來！
    輕車熟路被一群烏鴉叼在嘴裏用爪子抓著飛，體驗仍然很糟糕。
    隻不過這次的方向不是向上，短暫折騰後將他帶到了博物館二樓。
    烏鴉們安靜的出奇，用身體和翅膀推搡他。黑色豆豆眼彼此對視，頭湊到一起似乎在交流什麽加密暗語。
    “你們搞什麽，”齊明伸手想要去抓最近一隻鳥的翅膀，“等等別跑！”
    烏鴉們不等他說，團成烏雲從窗口一溜煙又飛走了。
    地麵上隻留下幾根鳥毛。
    在二樓岔路口，齊明無能狂怒後思考它們將自己帶過來究竟有何含義。總不能是修斯特搬家，告訴他喬遷新居“我幹掉大哥繼承玩偶博物館了。”
    又或者這些雜毛畜生同吃兩家飯，其實我給布萊爾打工噠！
    齊明想到一樓可怕場景，幾乎不用思考，果斷回頭往二樓長廊走去。
    高穹頂對於小人偶來說還是那麽不友好，窗簾垂下來安靜的樣子將這裏襯的像靈堂，從空氣中都透著死氣沉沉。
    透過二樓的窗戶，齊明能看見那如墨的夜幕似乎顏色變淺了些。
    即將到來的白日會是安全時間嗎？
    下一刻齊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東西簡直是突然出現的記憶幻境，格外真實。
    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安靜站在盡頭。
    布萊爾就像從未離開過，仍是那晚他離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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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說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觀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