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似乎彌漫著一股霧氣，若有若無的飄蕩著。
    那種壓抑在心頭上不妙的預感猶如災難來臨前的征兆，有什麽野獸低聲嘶鳴，有什麽活物寂靜無聲。
    奧黛塔沉默著，作為一柄好用的工具向敵人發起攻擊。少女於踩在死亡的穹頂上跳舞，彎曲的辮尾隨動作在手中的銀光間跳躍。
    走廊上有邪惡與殺意在此醞釀，而建築主人卻明顯表現出無可挽回的頹勢。
    細長刀身貼在腿邊劃過。齊明瞅準了時機，抓下胸前那朵沉重的玫瑰胸針衝奧黛塔的臉上砸去。
    “接招吧！吃我一記紅寶石水花攻擊！！！”
    奧黛塔在他出手的瞬間稍微偏頭便躲了過去。
    那淺顯的意圖和直線攻擊軌跡相當低級，而回應便是對方同樣抬手丟出的……
    “啊啊啊！大哥！！！”
    噗！
    一道殘影大叫著糊在臉上。
    黃色三角玩偶好似電線杆上的小廣告緊緊黏在齊明臉上。
    齊明手忙腳亂“我靠，攻擊反噬了！你別扒那麽緊，快鬆手啊！”
    擴散的血腥味透出股腥甜。
    奧黛塔唇角弧度上揚，旋即又恢複了那副冷漠至極的麵孔。不知是不是在滿意劍鋒收回時的那點紅色。
    眼前的走廊似乎都在跟心跳顫動一同起伏，五感遲鈍失調。
    布萊爾穩住腳步，下唇滲出血跡，強忍著從全身神經末梢處連綿不絕針刺般的疼痛。
    “去吧。”布萊爾目光停在懷中玩偶的發頂上，聲音近乎呢喃，指尖從其臉頰克製的劃過，“去找另一個我吧。”
    “布萊爾？”齊明抬起頭。
    有種情感在不停下落，遺憾、不甘、平靜、接受一切的死寂。
    它懸在天頂。
    齊明仰頭看見一雙由無數細小碎片拚接成的虹膜，用蠕動的透明細線縫合在一起，不帶絲毫情感的血紅色眼睛。
    當這對美麗又可怕的球體嵌在臉上，底下那副承載它的麵孔是否優越已經不重要了。
    齊明與其近距離對視，再次被迫陷入一種停滯的放空狀態。
    羅陽觀察著那個金發男人的虛弱，穿過窗簾後麵，無聲地向前靠近。
    好機會！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副本boss突然一副快要病死的樣子，但是憑借這個疑似同類的幫手，未必沒有搶人頭的機會。
    至於那點畏手畏腳的猶豫不安。
    在直播間觀眾不停押注刺激下，火上澆油般刺激著瘋長的貪欲。
    萬一呢。他不衝在前方，等到一個完美機會就能獲取翻了幾十倍的報酬。
    並且還能完成玩偶師的任務。
    他蹲在奧黛塔身後不遠的窗簾後麵，一雙慘白眼睛從黑暗中探出，像隻等待肉塊腐爛的禿鷲。
    一聲粗嘶啞難聽的叫聲在窗外響起。
    奧黛塔注意力突然被分散，邁步向前的攻勢也停頓一瞬。
    而就在停下的那刻，銅製裁紙刀毫無征兆地釘在她腳尖一寸距離，尾部嗡嗡作響。
    它速度太快了，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出現在身前。
    布萊爾趁此機會靠近左側，竟然直接將懷中的人偶通過那扇打開的窗戶拋了出去！
    齊明大腦一片空白，熟悉的失重感甚至超過被別人丟出去的錯愕。
    走廊中的兩個玩偶也是震驚不已，奧黛塔第一時間甚至沒有想到他會不會從窗口趁此逃走。
    “嘎嘎！！嗚！”
    黑色羽翼俯衝直下，在齊明的視野中無數烏鴉從四麵八方向他飛來。
    暗紅的眼珠牢牢鎖定那道飛速下墜的身影，它們交錯飛行形成道黑色的幕布將玩偶圍起。這一刻齊明恍然覺得是自己長出了翅膀，身下也不再是強烈失重感。
    電光火石間。
    烏鴉們和布萊爾，修斯特幾乎同色的紅眼睛讓齊明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明白。
    另一個我？
    布萊爾和休斯特怎麽可能是一個人？
    齊明腦海中的記憶，在修斯特行為舉止，布萊爾和他相處時的態度不斷來回切換。
    第一次被烏鴉帶到修斯特麵前，那筆落在眼角下黑痣上的塗改。
    哦，對了短褲變長褲似乎也是他給縫的。
    但是布萊爾明明表現的極端喜愛他，卻從來沒對一夜之間多出來的東西表現出異常。
    除非他早就知道了。
    說不通啊！烏鴉可以是兩人共同飼養交換的情報站，布萊爾和休斯特可是在第一天就同時出現過的。同一個人難道是親密兄弟間的修辭手法？
    係統略微沉吟。
    [那你認為……以恩雅對基亞·查普曼的憎惡態度，她有多大概率會為了報複姐姐而選擇和仇人上床，甚至生下孩子。]
    齊明忍不住思索。
    她們是雙生子，恩雅深愛著自己血脈相連的的姐姐。
    即使安娜選擇另一種生活，她也隻是擔心自己被拋棄，從而憎惡著基亞·查普曼的存在。實際在這段感情中，恩雅偏激執拗，但對於自己姐姐並沒有那種強烈極端的報複心理。
    甚至布萊爾的母親安娜都沒多少那種，伴侶可能出軌妹妹還有私生子的崩潰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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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是怎麽回事。
    難道安娜用了什麽女巫秘法分割了布萊爾的部分靈魂，從而跨時代實現克隆人成果。
    在副本裏玩身份反轉實在太讓人難以接受了，不存在的大腦簡直要燃燒起來。
    齊明脖子上的紅寶石手鏈往下墜，仿佛也在提醒他……他在休斯特那裏昏迷的前一刻，手上似乎也曾抓到過一條同款的紅寶石項鏈。
    而這些線索他從始至終就沒有聯係起來過！
    誰會關心這個！紅色物品……紅色物品出現太多次了，他分不清！
    係統有心想安慰宿主。從來沒有玩家在副本中發現過布萊爾和查普曼其實是一個人，因為對於任務來說這並不重要。
    不發現打不過，發現了那也打不過。
    在腦中思考的時間並沒有過去很久，齊明也隻是將自己幾天的記憶快速過了一遍。
    在鴉群的縫隙中，齊明掙紮著往展館二樓的窗口望去。
    即使布萊爾說他和修斯特是一個人，齊明還是會將他兩人分開看，是不完全相同的兩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牆壁的位置擋住，窗口處並沒有愛穿一身白色衣服的金發男人出現在那裏。
    奧黛特近乎恐懼的腳步後撤，望向對麵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幅最殘忍的地獄景象。
    男人保持站立姿態，可他的渾身的毛孔似乎都在不停冒出透明熾焰。那火焰升騰匯聚在一起，從內到外用體內血液作燃料，將人當做一根火把劇烈燃燒著。
    不隻是肉體，同樣還有靈魂，以痛苦到讓人發瘋的漫長折磨將其從這個世界上生生抹除掉。
    他在火焰中並未發出淒慘的可怕哀嚎。
    在那張麵孔不斷焚燒融化，即將露出底下的血肉，布萊爾抬起被火焰啃噬成白骨的手擋住了自己那不堪入目的臉。
    “我們在血色的月亮下銘刻誓約，非一刻一時，永不背棄，互相稱作兄弟姐妹。
    不論是黑夜中的貴族，閃山巔上的影子，帷幔後的長發，以及塵埃中更多的存在，都要誠心供奉至高無上之神明。”
    “以流淌在身體內的血脈為證，懇祈寬恕，子嗣誕生既為孽，非死不得贖罪……偉大崇高的黎明前引路人……我們將以死亡供奉給您……”
    那已然是一具屍骨在說話。
    白色的布料如同裹屍布般纏繞在骨架上，彎曲扁平的24根肋骨後是一顆幹癟顫動的暗紅色心髒。
    下頜骨掉在地上，嘴巴裏麵的肉塊再也不能念出聲音。
    奧黛塔聽出來他在念黑暗生物的禱文，可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她認知的想象。
    身體違背意誌在逃跑，所有想法在這一刻都顯得無比蒼白可笑。
    “我們生活在煉獄……這是你的天國……”
    不可能的，按照人體構造這個人已經不能再說話了，可那個聲音陰魂不散，仍然斷斷續續的在耳邊響起。
    他不是在召喚向神祈求寬恕，而是臨死前惡毒的詛咒。
    死亡的威脅仍如影隨形。
    奧黛塔向著盡頭拚命跑去。
    那頭曾被父親在貴族們麵前稱讚過的漂亮金發，像稻草被點燃焚燒作灰，同時也帶走了布萊爾最後的意識。
    快要膨脹到天花板的巨大火焰猛的向外擴張，奧黛塔看不見，但快要跑到通道盡頭的女玩偶下意識向前撲去。
    那股危險龐大的灼人火焰如同記彈指，極其霸道將範圍內一切東西統統抹除。
    羅陽本該在布萊爾出現破綻的時候攻擊他，可當身前玩偶用一種逃命姿態飛速離開的時候，羅陽體內的dna動了。
    那是看見群架中毛頭小子掏出匕首，所有人都默契逃跑的恐慌。那是偷東西看見後備箱放著一把眾生平等器的無助和絕望。
    總而言之。
    羅陽跑了，跑的比奧黛塔快多了。
    巫毒玩偶僵硬的四肢歪倒在地，火舌燎過的地方身軀瞬間消散。
    短暫過後，二樓的走廊歸於平靜，裏麵幹幹淨淨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
    天空呈現出一種鉛灰色的陰沉顏色，霧氣吸附所有物體上，絞殺著它們的生命。
    那些飛在天上的烏鴉正愉快搶奪爭著一個黃色的小東西，身形更加強壯的烏鴉率先從同伴跟前叼走，腦袋一甩，將它使勁拋到高處。
    “嘎！”
    其他烏鴉一哄而上，想要搶到新玩具。
    尖嘴“嘎嘎！（我的！）”
    長爪“嗚啊啊！嘎！（再拋高一點！）（爽！）”
    楊書人已經麻木了，任憑自己在空中時不時做落體運動都不再發出尖叫，因為這會讓那群雜毛畜生更愉快。
    為什麽他總是如此命運多舛。
    “別叼我屁股。”
    “啊！~”
    完全是出乎人意料的結局。
    齊明落入一個懷抱中，他抬起頭，那掛在唇角的熟悉微笑和紅色雙眼幾乎讓他喊出布萊爾的名字。
    黑色的高禮帽，烏群外羽般能隱沒在黑暗中的長款外套。
    接住他的是休斯特。
    鋒利的下頜線後是身體更顯消瘦的變化，年輕的身體，皮膚卻已經開始失去光澤彈性。
    這張同樣俊美的臉更內斂，是讓人心碎的頹敗。
    齊明嚐試在對方眼睛中尋找著別人的影子，如果布萊爾在這副軀體內，那小了他幾個月出生的身體亦將迎來101novel.com歲終末。
    殘忍的事實是，他還會再死一次嗎？
    假如布萊爾和修斯特是一個人，那恩雅在創造這副身體的時候應該就考慮到後續了。
    在近乎呼吸都停滯的等待中，修斯特在小玩偶的注視下靠近，嘴唇緊貼在他眼下薄弱的皮膚處。
    他聽見男人說……
    “你看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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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
    終點發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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