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暗湧(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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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流!
    正麵的六根槍矛忽然散開,顯出兩名全身黑色的彪形大漢。他們是陌生的新麵孔,無論全鐵甲還是夜行衣靠,在聚居點之戰中都未曾出現。至少,在東牆戰場未曾出現。看到他們的一刹那,二之六本能地繃緊了後背肌肉,突然出現的神秘援軍已然不好對付,更別說手裏還拿著——居然是火焰噴筒?!
    他想下令臥倒,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攻盾眼看就開劈開拒馬,但神秘援軍卻搶先一步燃盡藥撚,登時令噴筒張開血盆大口。火龍咆哮著衝出,長度甚至超過地根之民身高,二之六與衝在最前麵的先鋒,眨眼便被熒綠烈焰吞沒。
    外露的菌絲毛發,讓高溫燎得幹幹淨淨。助力甲胄也被熱浪穿透,表皮竄起片片水泡,劇痛宛如電擊,一陣接一陣不停歇地刺進大腦。為了苟活,二之六隻能緊閉雙眼屏住呼吸,毫無尊嚴地撲倒在地。雖然頭盔重重地磕上石塊,連外層甲殼都發生了龜裂,但這個動作還是救了他的性命,讓二之六不至於像身邊的“無盾新血”一樣,變成慘叫連連、四處奔逃的火柱。
    突然出現的這兩名大漢,無論體力、經驗還是膽色,都比殄羌寨東牆的守軍強上百倍。他們就像擺弄小孩玩具一樣擺弄噴筒,在拒馬之前反複掃出漂亮扇麵,整個過程當中,暴躁的火龍甚至沒有出現大幅晃動。
    如此高效的攻擊,使得四名失去盾牌的持盾新血,當場覆沒。兩名隱秘刺胞連著閃螢弓,不及射擊便被燒成焦糊。內右六之六雖有完善防護,仍被火焰烤得全身冒煙,披膊、抱肚乃至甲裙成塊自發脫落……
    但他仍是戰陣中堅。至死不休的戰陣中堅。拚著最後一口氣,內右六之六一頭撞向敵軍拒馬,將那些用樹枝、廢鋼鐵拚成的垃圾當場拆成碎片。踩著我過去!重傷的戰陣中堅,此時已經無法開口說話,隻能用意識波動發出最後的宣言
    踩著我過去,殺光耕作者!
    “突擊!”
    二之六悲憤莫名,十指在地上深深挖出土溝,悶啞的吼聲幾乎把喉嚨撕裂。他等待著,等待著,一俟背上的高溫消失,立刻從地上魚躍而起,攻盾向著黑衣大漢狠狠砸去。
    那兩人的配合十分默契,空噴筒往前一扔,輕而易舉便擋住了這次攻擊。然而,二之六本來就是假動作,他根本不打算和這些神秘援軍糾纏,能令戰局扭轉的關鍵,現在可是站在五方旗底下!
    所以,他才會從黑衣大漢中間硬擠過去,把持盾防守的兩人甩到身後。所以,他才會不顧形象地跪地滑走,從槍矛手的腿腳之間撞出通路。神秘援軍反應很快,舉起蒺藜骨朵就要追趕,但地根之民的第二陣已經趕到,逼得他們不得不再次回頭。
    兩名戰陣中堅各自找上一名對手,與黑衣大漢展開激烈單挑;飽受煙火炙烤的戰鬥簇,也奮不顧身地撞向了耕作者士兵。新血以大盾衝撞長槍,刺胞則是將盾牆作為掩護,以箭雨壓製敵軍刀牌手,雙方一時間打得你來我往,誰也不能奈何誰。
    一片混亂當中,二之六艱難地闖進了敵陣深處。他立刻遭到了雨點般的毆打,既有槍托砸又有刺刀捅,而且夾雜著獵弓獵弩的大膽射擊。在耕作者尖利的叫罵聲中,他那套缺損嚴重的甲胄,眨眼就出現了六處龜裂,右肩胛、左後臀更是痛得像被螻蛄啃過,但這些損傷隻是看著嚇人而已,沒有一處深入皮肉。
    弓弩手畢竟是弓弩手,肉搏戰隻是不擅長的副業。這些亂七八糟的攻擊不僅沒能阻止二之六,反倒讓攻擊者之間出現了磕碰乃至誤傷,立刻讓他抓住了機會。二之六也沒做太複雜的事情,總共隻有兩個步驟左手向後遞出攻盾,把玩的正酣的一名火銃手當即撞翻;右手緊接著平揮手戟,將一名弓箭手暴露在外的五指齊齊斬斷。
    慘叫聲瞬間蓋過了辱罵,剛剛還在揮拳痛打的弓弩手,被彌漫的鐵腥味嗆得登時愣神。沐浴著噴薄而出的血霧,二之六再度拔足狂奔,一名女性火銃手衝上來試圖阻攔,卻被他一肘頂中胸口,踉蹌著退出去三尺多遠。至此,前方再無障礙,那個年輕的耕作者指揮官,就在——
    “哢嚓!”
    雁翎刀撞上攻盾,發出清脆的開裂聲。耕作者指揮官居然主動衝了上來,鐵麵之後的雙眼幾欲噴火,即便隔著頭盔,也能感受到那股刻骨憎恨。此人有很多理由生氣,但二之六並不在乎,他隻想取走對方性命,把那顆人頭插在手戟上麵公開示眾,徹底結束這場煎熬。
    最初的五個回合,這件事情似乎難度頗大。年輕指揮官雖然怒氣衝天,但刀法卻沒有受到影響,每一計劈砍都蘊含力道,刀刃淩厲的破空聲富含節奏,簡直就是精心譜就的樂曲。
    毫無疑問,這家夥不僅久經鍛煉,而且多次上陣實戰,即便是最考驗功夫的盾牌格擋、刀尖攢刺,他的動作同樣幹脆利落,讓二之六很難找到空隙反擊。不過,當雙方戰到第十五回合的時候,情況漸漸發生了變化,憑借戰陣中堅豐富的戰場經驗,二之六終於窺探到了對手弱點,以此為契機開始奪取主動權。
    太過規矩。年輕指揮官最大的弱點,就是刀法太過規矩。他和正規軍隊裏的耕作者軍官,用的肯定是同一套刀譜,每個套路都有出處,每個動作都似曾相識,絕少出現變化。對他來說,刀就是刀,盾就是盾,即便偶爾用盾攻擊,也不過是簡單的推搡或者下砸。與自幼拚殺、無數次死裏逃生的二之六相比,此人的身手,隻能用呆板來形容。
    二之六與這位指揮官完全不同。他什麽長短兵器都用過,什麽地底妖邪都戰過,綁在左臂的攻盾更是親手打磨,熟悉得就像肢體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