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的聲音裏帶著難以置信的感覺：“‘你說什麽，人員不足’？”他擰緊眉頭，目光銳利地刺向麵前局促不安的種植園負責人。
    這簡直荒謬！在林翔的認知裏，基地現狀與“人員不足”四個字根本搭不上邊。
    經曆過前段時間的艱難時期，如今基地整合後，崗位種類確實精簡了不少。
    按理說，有限的崗位應該像磁石一樣吸引著大量待業者，競爭激烈才對。怎麽反而鬧起“人員荒”來了？這不合邏輯，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硌在他的思維裏。
    種植園負責人，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喉結滾動了一下，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到：
    “基地長，一開始……招工的時候，那場麵確實火爆。烏泱泱的人擠在招工點，我們挑挑揀揀，很快就招滿了名額，甚至還有些超額。”
    他頓了頓，眉頭鎖得更緊，仿佛回憶起了某種棘手的麻煩，“可問題，就出在真刀真槍幹活之後。”
    “什麽問題？”林翔追問，身體微微前傾，那股無形的壓力讓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負責人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組織著語言：
    “就是……分工安排上，出了大岔子。新招來的這些人，絕大部分沒摸過鋤頭，更不懂育苗、嫁接、病蟲害防治這些精細活。我們哪敢讓他們直接上手伺候那些嬌貴的作物？一個閃失，損失的就是口糧啊！所以……就隻能安排他們去開荒。”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辯解：
    “開荒雖然累，但技術門檻低，主要是體力活，翻地、除草、清理石塊……這總比讓他們把種下去的苗弄死強吧？而那些原本就在種植園幹熟了的老人手，技術紮實，經驗豐富，自然就繼續負責種植、日常養護、采摘這些核心工作。”
    林翔沉默地點了點頭，指關節在桌麵上無意識地輕敲著。這個安排，從技術層麵和風險管控來看，無可厚非。
    這不是偏袒老員工，而是最現實的選擇——讓熟練工做技術活，生手做基礎體力活。讓新手去種地，那才是對基地資源的極大浪費和不負責任。他完全理解負責人的苦衷。
    “但是啊，基地長，”負責人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滿了疲憊和焦慮，“時間一長，矛盾就捂不住了！”
    他用力抹了把臉，仿佛要擦去眼前的麻煩，“那些新來的，天天在露天下揮汗如雨，手掌磨出血泡，肩膀壓得紅腫，開墾的都是最硬最難啃的地。回頭一看……”
    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好像把自己帶入了他們的世界裏的樣子，語氣變得複雜：
    “……那些老員工，雖然也在忙，但幹的活看起來‘幹淨’多了：育苗、修剪、澆水施肥、觀察記錄。風吹不著，日頭曬得也沒那麽狠。尤其是忙完開荒拖著灌了鉛一樣的腿回來，看到人家在陰涼棚下檢查秧苗，或者在整潔的壟溝間穿梭……這對比，太紮眼了！”
    負責人深吸一口氣，仿佛還能聽到當時喧囂的抗議聲，說到：
    “不滿就像野草，越長越瘋。幾個刺頭，覺得受了天大委屈的，就跳出來了。他們嚷嚷：‘憑什麽他們幹輕省活，我們就得累死累活當苦力？’‘都一樣是基地的人，一樣幹活拿工分，這不公平！’”
    他模仿著抗議者的語氣，聲音裏充滿了無奈和一絲被誤解的憤懣，說到：
    “就那幾個人一帶頭，後麵跟著起哄的、觀望的就多了，人心一下子就散了。消極怠工的、故意磨洋工的、嚷嚷著要調崗的……最後，幹脆撂挑子不幹的都有！我們人手，可不就一下子‘不足’了嗎？開荒進度幾乎停滯，連帶著種植區的人手也被迫抽了一些過去頂缺，兩頭都吃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