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淡幾乎是憑著本能和一股子蠻力，才從那個令人頭皮發麻的“蜂巢”深處掙脫出來。
    當他終於踉蹌著擠出市場的最後一道人牆，重新踏上相對空曠的地麵時，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剛從水下潛泳歸來。
    市場外的空氣雖然也談不上清新，混雜著塵土和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怪異氣味，但比起市場內部那濃稠得如同實質的混雜氣息，已然算得上是“甘泉”。
    那股震耳欲聾、仿佛要衝破耳膜的巨大噪音終於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雖然它的餘音依舊在耳邊嗡嗡作響，但至少不再像剛才那樣無孔不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持續攻擊著。
    李淡如釋重負般地靠在旁邊一堵斑駁的矮牆上，他的胸口像風箱一樣劇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堵斑駁的矮牆上，他的胸口像風箱一樣劇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
    “真是……自討苦吃。”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語氣裏充滿了懊惱和後怕。那市場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可以閑逛、淘換點有趣東西的地方，那是一個赤裸裸的、沒有任何溫情脈脈麵紗的生存競技場。每一句討價還價，每一個眼神，都緊繃著饑餓和匱乏的弦。
    他回想起那個拿著幹野菜換手電失敗的男人黯淡的眼神，還有那個被老婦人指點去評估點的年輕女孩焦急無助的身影。
    這一切都如此真實又殘酷，與他之前相對“隔離”的生活形成了尖銳的對比。基地裏突然湧入的龐大人口所帶來的壓力，在這裏具象化成了汗臭、推搡和絕望的計算。
    稍作休憩之後，李淡的心跳和呼吸才逐漸恢複平穩。
    那股逃離的衝動總算得到了些許滿足，但與此同時，另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落落的感覺卻如影隨形般地湧上心頭。
    這一趟進入市場，他不僅身上沾滿了難聞的汗臭，內心更是充滿了煩躁與不安。更糟糕的是，他竟然一無所獲，就連最初那點“看看新鮮玩意兒”的好奇心也被徹底擊碎，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淡緩緩直起身子，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在剛才的逃離中被抽走了一般。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離去的一刹那，他的目光卻像被施了魔法似的，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飄向了市場入口處那依舊不斷吞吐著人流的黑洞洞的門口。
    那扇門仿佛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源源不斷地吞噬著人們的身影，又源源不斷地吐出新的人流。它就那樣靜靜地矗立在那裏，散發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李淡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仿佛那扇門背後隱藏著什麽可怕的秘密，正等待著他去揭開。但他立刻搖了搖頭，將這種荒唐的念頭甩出腦海。他在心裏暗暗發誓，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否則他絕對不會再靠近這個地方半步。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現在渾身不舒服，隻想趕緊回去清洗一下，把這一身的黏膩和腦子裏殘留的嘈雜徹底清除掉。積分什麽的，以後再說吧，總會有別的、更讓人舒坦點的辦法。
    他甩了甩頭，仿佛這樣就能把剛才那糟糕透頂的經曆甩出去，然後邁開步子，加快速度，遠離了這個讓他心有餘悸的巨型蜂巢。身後的喧囂依舊，但那已經與他無關了。他現在唯一的渴望就是一片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