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後麵的一段畫麵中，顯示的是諾思作為■■學生的回憶。
    諾思很勤勉，學習也相當刻苦。
    節假日的時候，她也幾乎都和老師一起過——不過兩人平時最多也就是吃頓大餐，之後又會立馬投入到研究之中。
    就像……家人一樣。
    諾思心想。
    有一次閑暇的時候，她忍不住問：“老師，你……也沒有什麽家人嗎？”
    她注意到老師平時交往的人中，幾乎沒有熟稔的，很多時候還需要阿爾法來提醒她對方是誰。
    “……”
    ■■挑起眉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中沒什麽情緒。
    “沒有。也不需要。”她幹練地回答，“情感之於我的價值幾乎為零，我也討厭主動和他人建立起聯係——尤其是所謂的愛情。”
    “那……”
    諾思的眼睛瞟了瞟對方，不經意地問，“老師，你沒想過培養起一種聯係嗎？”
    ■■哼了一聲，冷冷地開口。
    “你是指，養育一個孩子？嗬……”
    她微頓了一下：“先不說我目前的這種狀態，保不齊哪天就消失了。再者，如果我真的會有孩子……”
    ■■喝了口茶，她的目光抬起，仿佛在看向窗外很遠的地方。
    過了好一會，她才繼續剛才的話。
    “起碼在這個世界，沒有這個可能……或許在其他的世界中，我會改變想法，但那也是後話了。”
    “哦……”
    諾思抿起唇，忍不住想：
    老師她……是否有一瞬，也將我看作家人呢？
    ……
    ……
    一天，諾思從外麵往實驗室走。
    她的眉間閃過憂愁——
    這些日子裏，各地的篩選災厄越來越頻繁。要求向縱向宇宙發送訊息的呼聲也越來越大……最新的民調顯示，支持發送訊息的人數比率已經占到69.72了。
    盡管包括她在內的許多人都發出反對的意見，但很快就被支持發送的聲音所掩蓋……這也可以理解，盡管已經有不少人被送往太空城，但仍舊滯留在星球上的人們依然每天生活在恐懼中。
    再說，就算去往太空城，篩選的災厄又不會停止出現在人們身邊，隻不過沒有星球上那麽嚴重而已。
    可她怎麽能不擔心？
    如果支持率超過了四分之三，那政府很可能真的決定要發送訊息了！
    如果有外來者注意到了這個世界……如何能保證對方是心懷善意的？
    她心事重重地走到實驗室門前。
    剛要進去，就聽到裏麵似乎的■■和阿爾法聊天的聲音——
    阿爾法：“……所以說，■■，我以後必須以一個中立者的角度，遊離在太空中，不得主動介入任何事嗎？”
    “是的。”
    ■■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你的迭代係統會讓你更加強大，甚至會衍化出更加偉大的存在，乃至於窺見命運的一角……可惜，那需要時間，我是見不到了。”
    阿爾法：“……你還有多長時間？”
    “粗略估計……不到半年了吧。有時候我會突然斷片消失，等反應過來時，時間已經走了不少……這個現象越來越嚴重……唉，我還想研究一下那隻羽蛇呢，可惜沒時間了。”
    ■■的話讓諾思怔在門外。
    半、半年？！
    就剩這點時間了？！
    諾思攥緊胸前的衣襟，她感覺有些喘不上氣。
    房間裏的話繼續傳來——
    阿爾法平靜而磁性的聲音響起：“我明白了。還有什麽其他的事要交代嗎？”
    ■■：“急什麽？我又不會下一刻暴斃，讓我好好想想……嗯……其實應該沒什麽了吧？”
    “那個叫諾思的學生呢？她……你打算怎麽辦？”
    “諾思？還能怎麽辦？我走了她又不會死，以她的能力去哪個勢力都活得下去，有什麽好擔心的？”
    阿爾法似乎沉默了一下，突然莫名問：“你在乎她嗎？”
    “阿爾法，別問這麽沒有營養的話題。”
    ■■似乎有點嫌棄地說。
    “你跟了我那麽久，難道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嗎？”
    “……”
    門外的諾思垂下眸子，心裏泛起苦澀。
    “哦對了。”
    ■■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說：“阿爾法，那個什麽……俱樂部，你記得改一下坐標，不要讓其他人能定位到這個世界裏。”
    “好的。”
    ……
    對話似乎是結束了。
    諾思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明白■■正要出門。
    “……”
    她躲進拐角處的一個視野盲區裏，看著■■目不斜視地走過。
    那美麗的身影既孤獨，又果決，有序的步伐仿佛預示著■■不會為任何人或事而停留。
    是啊……老師這樣的人……才不會……
    諾思沉默著靠著牆角。
    待到那腳步聲已然遠去，她才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實驗室。
    “你好，阿爾法。”
    她抬起頭，向那個智械打著招呼。
    阿爾法此刻的形態類似一個投影出來的大腦，被無數藍色的流光環繞著，仿佛跳躍著的神經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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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思可不敢小覷它——人類的太空工程很大程度是阿爾法的功勞……甚至那還隻是阿爾法分離出來的小部分的智能處理器。
    “你好，諾思。”
    阿爾法回應著。
    “請不要傷心，■■天性便是如此，人類並不能總是期望從在意的人身上獲得等量的關懷，不是嗎？”
    “……”
    諾思抿起唇。
    阿爾法知道她在外麵，這並不令人驚訝。
    隻是……這也說明，■■剛才也是知道她在外麵的。
    諾思垂下眸子，輕聲道：“……沒關係的。不管怎麽說，老師依然是對我最好的人。”
    “很高興你這麽想。”
    “你要被送往太空了嗎？”
    “是的。”
    她上前兩步，看著阿爾法。
    “阿爾法，你覺得……人類向縱向宇宙發送訊息的概率高嗎？”
    “不是高不高的問題……”
    阿爾法平靜地回答，“是人類一定會發送。從這個話題出現的伊始，結局就已經注定了，你就算再怎麽阻止也改變不了。”
    “會……發生什麽？你能演算出來嗎？”
    “會有回應——但絕不是人類期待的那種。”
    “你……老師不打算說出來嗎？”
    “她提過一次，但無人相信——或者說，無人選擇相信——所以，她索性就不說了。”
    “……”
    諾思慢慢地蹲下身，她無力地靠在冰冷的實驗台邊。
    她甚至似乎聽到心髒在劇烈地跳動，像是反抗，像是悲哀。
    她十分清楚，阿爾法口中的未來不會太久。
    一年？兩年？
    隨著災厄愈發嚴重，發送訊息幾乎是必定的事。
    “就隻能這樣了麽……”她喃喃道。
    她甚至……隻是想多挽留一下老師存在過的痕跡——就連這小小的願望都將化為泡影。
    阿爾法觀察著她。
    ……
    ……
    過了半晌。
    “我不能主動幹涉人類……可或許……”
    智械突然再度開口。
    “諾思，你還有能做到的事——但放在時間的尺度上，你幾乎要舍棄一切……所以，你也可以不去選擇。”
    “……”
    諾思緩緩抬起頭，紫紅色的眼眸閃過悲哀，閃過決意。
    “告訴我吧，阿爾法。”
    她慢慢攥緊手。
    “無論如何，我也想為老師再做到什麽。我可以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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