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從星環城觀測到行星卷起烈焰的畫麵後，蘭德爾難以置信地瞪著屏幕。
    火焰一刻也不停息，迅速蔓延到整顆星球。
    這……這是弗萊格桑做的嗎？熵和玦都在星球上啊！他們怎麽辦？！
    “哢——”
    身後一道門打開，伴隨著沉穩的腳步聲走近。
    蘭德爾轉頭，立馬問：“阿爾法，熵和玦他們……”
    “沒什麽好驚訝的。”
    阿爾法麵色波瀾不驚，“能走到這一步，基本上萬事已定。”
    “什麽？你早就預見了這個結果？！”
    蘭德爾盯著祂。
    那一刻，核心處理器的溫度以異常狀態不斷上升——
    “砰！”
    他三兩步上前，用力地一把卡住阿爾法，用近乎憤怒的語氣質問：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這是在害死他們！”
    阿爾法一點反抗的動作都沒有，甚至也沒有解釋，反而饒有興趣地觀察著蘭德爾的行為。
    雖然智械的臉部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從語氣與動作上，還是能夠判斷出一些的。
    “真有意思……你現在是在憤怒，對嗎？”
    銀色的眼眸打量著蘭德爾，“對於你來說……他們是你的什麽人呢？”
    ……哢。
    蘭德爾突然放開手。
    他似乎一點都不想與阿爾法廢話，而是疾步來到舷窗處，伸出手——
    “砰！”
    舷窗頓時被轟碎。
    正當他要起飛離開時——
    “你要去哪裏？那顆星球？”
    阿爾法在他背後平靜地開口。
    “星球上的火焰還未停息，你去了也做不到什麽——再說，你身上的能量源自他們兩個，現在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吧？總樞這邊可以為你提供新的能源核心。”
    “我或許真的做不到什麽……”
    蘭德爾沒有回頭，他的目光遠遠地遙望著那顆燃燒的行星。
    “但我也不可能容忍自己呆在這裏，徒勞地等待。”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如同一道流星，飛向那裏。
    “……”
    阿爾法凝視著蘭德爾的背影。
    “嗬……靈魂……”
    祂莫名感歎了一下，然後目光抬起，仿佛在對虛空說話。
    “閣下，也該看夠了吧？”
    “……哼，你倒是敏銳。”
    一道暗啞的聲音憑空響起。
    緊接著，一道與弗萊格桑同樣泛著銀光的人影出現在阿爾法眼前。
    男人戴著一副暗金色邊框的眼鏡，酒紅色的眼睛瞥了眼遠處燃燒的行星。
    “弗萊格桑那個家夥，難得在陰溝裏翻船了，嗬嗬。”
    話雖如此，但他臉上並沒有任何幸災樂禍的神色，似乎隻是在闡述一個客觀的事實。
    那酒紅色的眼睛中幾乎沒有情緒。
    阿爾法走過來，目光也向那顆行星投射過去，銀色的眼睛中跳躍著火光。
    “我還以為你更關注的是其他方麵的事。”
    “我給自己預留了一段休假的時間——所以現在，我不介意在這裏多呆一會……看看到底是誰，能讓他吃那麽大一個癟。”
    男人隨意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然地翹起腿。
    “然後……”
    酒紅色的眸光睨了眼阿爾法。
    “我們就能談談關於你——關於……星體計算機的事。”
    ……
    ……
    當蘭德爾趕到那顆行星時，火光將熄，最後的餘燼還在空氣中顫動。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髒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猛然攥緊。
    大地被燒得一幹二淨，寸草不生。
    視野中所能見到的，隻有那片片焦黑的石礪，在熾熱的風中“咯啦咯啦”地翻滾，發出刺耳的聲響，仿佛在低語著這顆星球上曾發生的災難。
    海洋如今幾乎全被焚盡，原本蔚藍的水域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空洞和幹涸的地表……殘存的水汽在空氣中飄散，像是虛無縹緲的幻影。
    大地龜裂，殘留的海床向外延展……一片死寂。
    沒有人類的身影，沒有植物的繁茂，更沒有動物的喘息。
    唯一能聽到的，是那熾熱風暴卷起焦土的聲響。
    “……”
    蘭德爾急速降落在地麵上，腳步一踏地便卷起了漫天的塵土。
    他的目光迅速地掃過幾乎無法辨認的地形，勉強判斷出了原來母樹的位置，匆忙趕了過去。
    呼……
    風依然在耳邊呼嘯著，卷著熾熱的氣流，仿佛嘲弄般劃過這片一無所有的大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蘭德爾真的難以相信——這裏，曾經長出過那樣一棵參天巨樹，生命力旺盛得足以支撐整顆星球。可現在……
    什麽都沒了。
    別說枯萎的枝葉，就連深埋於地的根係都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地上隻剩一個巨坑，像是一道無情的傷口。
    “……”
    “……”
    他們……死……死了？
    這個念頭像利刃般劃過他的腦海，帶來了深切的、近乎靈魂上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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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更加發燙……眼睛不知何時切換成了緊急狀態的紅色。
    這或許是因為能量快要不足了，也或許是因為劇烈的情緒使然……
    他近乎艱難地走向巨坑下麵。
    “撲通！”
    擁有靈魂的智械跪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塵土飛揚。
    他開始瘋狂地在焦土中翻找，動作極為急迫而雜亂，仿佛抓住什麽就能得到答案。
    “喀拉……哢啦……”
    地上的石礫被翻動著——即便他已經通過掃描知道地層中沒有任何東西。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找什麽，也許是一絲希望，也許是某個熟悉的氣息，哪怕是殘留的一點痕跡——隻要能證明他們還在，哪怕一點點……
    “……”
    作為一個智械，他的設計宗旨是高效、冷靜、精準，可眼下的他，卻像是失去了這些本能一般，變得無比笨拙與遲鈍。
    盡管他是由無數複雜的算法和無與倫比的戰術模塊組成，但此時此刻，這些優勢仿佛都變得毫無意義。
    他們……他們在哪裏……？
    “滋……”
    “滋滋……滋……”
    核心係統開始變得紊亂，無數冗雜的數據從他的數據庫中一股腦地閃過，毫無邏輯地混雜在一起。
    突然間，蘭德爾手上的動作一頓。
    智腦中閃過的數據中，有著他和他們合拍過的圖像。
    說實話，那些影像有些滑稽——熵和玦一邊一個坐在他的臂膀上，搞笑地咧著嘴角，嬉笑著。
    在那影像的背景中，還有五顏六色頭發和怪異造型的年輕人，他們臉上洋溢著屬於和平時代的無憂無慮，熱情地宣揚著他們的亞文化。
    美好的昨日仿佛曆曆在目。
    “……”
    蘭德爾盯著那段圖像，眼中的紅光漸漸黯淡。
    深入靈魂刺痛感，從未在他的係統中出現過，但此刻，他感受到了。
    就在他徹底耗盡能量即將倒下的那一瞬間，耳邊仿佛再次響起了阿爾法不久前的詢問，那個聲音冰冷卻又帶著一種奇特的關懷——
    “對於你來說……他們是你的什麽人呢？”
    是我的——
    眼睛的紅光仿佛短路般跳動了幾下，然後……是一片黑暗。
    “撲通！”
    智械的身軀最終倒在了焦黑的大地上，金屬與石塊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音。他再無動靜，所有的係統停止了運作。
    星球恢複了死寂，隻有一個奇怪的智械倒在那個巨坑裏。
    ……
    ……
    直到，不知道多久以後……
    一株晶瑩剔透的嫩芽，從他倒下的臂膀處，歪歪扭扭地從地麵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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