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這裏是你老家，還是你自己弄沒的？”
    熵歪著頭，有點驚奇，儼然一副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樣子。
    “……”
    格拉裏克倒沒什麽反應，隻是專心致誌忙著手頭上的事。
    “嘁……”
    微垣側頭瞥了熵一眼，臉上罕見地閃過一種近似於厭世的情緒。
    “就算我當時不出手，這個世界也死定了，倒不如給那些可悲的土著來一場安樂死。”
    說罷，他嘴角拉出一絲譏諷的弧度，看向格拉裏克。
    “喂，格拉裏克，順便提醒你一句——這個世界在縱向宇宙裏的位置太接近邊界了，雖說幾率不高，但萬一碰上突發的災厄，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
    格拉裏克不說話。
    熵想起了她和玦初來樂園路上遇到的那兩個奇怪的線條，不由問“靠近邊界的世界……怎麽了嗎？”
    “嘖，你還真是什麽都不懂啊。”
    微垣摸了摸自己已然慢慢消腫的臉，又抬手指了一下頭頂被厚重的暗紅雲層層疊覆蓋的天空。
    “喏，這種天空的顏色可不單單是火山灰造成的，感受一下，其中也蘊含了相當龐大的篩選能量，而且不算穩定，很可能已經被縱向宇宙之外的力量滲透過……
    雖說現在沒啥問題，但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可惜樂園對邊界之外的了解少之又少……哼！要我說，從來沒有什麽既要又要的選項。”
    他冷笑一聲。
    “想要不傷及無辜，又想要完美的世界載體——格拉裏克，你的倫理觀簡直奇怪！即便是我粗淺地了解了一下，也知道你曾經覆滅了自己的家鄉，你現在又那麽在乎那些普通人的性命？可笑的偽君子！”
    “啊？”
    旁邊的熵一臉懵。
    格拉裏克的家鄉……應該就是安德裏烏斯如今所在的那個世界……
    曾經也像微垣此刻的故土一樣覆滅過？
    對哦！按照安德裏烏斯的說法，他那個世界很久以前似乎有被外星人殖民的痕跡——既如此，那些外星人為何離開、消失不見……其中或許就有格拉裏克的手筆。
    “別把我跟你相提並論。”
    格拉裏克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如冰刃劃過喉嚨般利落清晰。
    ——
    前方那一道道金色光環緩緩旋轉著，層層疊疊地浮在半空，仿佛一座高維機器正在緩緩啟動。
    光的波動穿透他眼鏡後的瞳孔，那雙本是深紅色的眼眸此刻仿佛被鍍上了一圈金箔，透著一種冷靜又不容置疑的決斷。
    “現在，你們兩個退後——我要做最後的校準了。”
    ……
    熵立馬後退好幾步。
    微垣也漫不經心地後退一步，還嘟囔著“搞什麽……”
    就在這時——
    “嘩——！！”
    一陣巨響如天幕撕裂！
    熵猛地抬頭，隻見格拉裏克的頭頂驟然爆發出一團比所有金環更為璀璨的光芒，那是一種高濃度、幾乎無法直視的能量釋放，仿佛某種壓抑已久的奇點被瞬間撬開，照亮了整片天地！
    一時間，這股光芒竟將這裏照得如同白晝！
    “唔……！”
    刺眼到她根本無法睜開眼！
    暗紅色的天穹仿佛退散了一層，被那純粹無暇的光明壓製。
    運算矩陣的光芒頓時像是一柄貫穿維度的長矛，從他額心直直刺入整個行星的核心，又像是反向吸引著所有篩選能量向上聚攏！
    熵暗暗心驚。
    這……難道是格拉裏克的能力嗎？
    “——哇偶，還真是了不得啊。”
    微垣人機一樣的聲音幹巴巴地響起。
    隨後，他還頗有閑趣地嚷道“嘿！格拉裏克，你的腦袋就跟一個超大號的電燈泡一樣誒！”
    “熵。”
    格拉裏克轉過頭，頭頂那團熾盛的光輝漸漸散去，如流水般緩緩流淌進他背後那座宛如星辰湧動的金色矩陣裏。
    他沒理微垣，而是對著勉強睜開眼的熵伸出手。
    “過來吧，我告訴你下麵該怎麽做。”
    “……”
    熵有點警覺地咽了一下口水，謹慎地上前幾步。
    “這個，你帶著。”
    格拉裏克攤開手，掌心出現一條微微發亮、幾近透明的手環，表麵刻印著螺旋狀的細紋，不時閃爍著一些熵看不懂的字符，像是某種活體語言。
    她仔細地打量著“這就是……用來記錄的設備嗎？”
    “沒錯，是我特製的。”
    格拉裏克小心地給她帶上，嚴肅地囑咐道
    “一定要記得，在裏麵時，任何時候都不要摘下。如果出現什麽意外，這個手環也能幫我定位到你的數據源，然後把你拉出來，明白了嗎？”
    “哦。”
    熵下意識轉了轉手腕，觸感有些冰涼，但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她又抬頭看了眼那座宏偉的金色矩陣，泛著光的結構在天穹下緩緩運轉，猶如某種巨神的心髒。
    她詢問道“我等會是……？”
    “我等下把你送入這個矩陣裏，你可能會隨機覆在某個數據源……呃，在你的角度，就是類似於附身在某人身上；也可能成為一個單獨存在的人物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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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裏克耐心地解釋道。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裏麵‘我’的數據源，然後什麽都不用做，默默旁觀‘我’的一切行動，做一個單純的看客即可。”
    熵皺起眉頭“啊？就這樣？”
    比她想象的似乎要簡單不少。
    “就這樣。”
    格拉裏克雙手按著她的肩膀，那雙冷淡、死寂的眼睛難得露出了十成十的認真。
    “熵，你或許覺得這很簡單，但這真的很重要——絕對、絕對不能懈怠，明白了嗎？”
    “哦……”
    熵撓了撓頭，她其實注意到格拉裏克的手在莫名發抖，就連瞳孔也是。
    她問“那我什麽時候能出來？”
    “等……裏麵的那個‘我’萬事俱畢的那刻，你自然就會明白——應該不會要太久的。”
    格拉裏克垂下眼，聲音低沉，幾乎有些喑啞。
    “讓你來協助我完成這次的實驗，或許也有私心，也有巧合……”
    熵微微睜大眼睛“嗯？？什麽意思？”
    “你和你的同伴……玦，你們兩人之間的特質，在過去的我身上，也有異曲同工的顯現——當你看到裏麵的‘我’，就會知曉我所說的一切……”
    他的手往前方一抬。
    嘩——
    金色矩陣中央仿佛水麵裂開，一道筆直而狹窄的通路猛然展開，如從星體之心貫穿而出的通道，幽深、寂靜、直通未知的盡頭。
    “去吧，拜托了。”
    格拉裏克低聲說著，語氣誠摯得幾乎不像他一貫冷靜的模樣。
    熵微微怔了一下。
    她看了看嚴肅的格拉裏克，又瞥了眼一臉無所謂的微垣，抿了抿唇。
    ……她早就在精神空間裏留下了消息，如果之後出事了，玦自然知道該找誰算賬。
    呼……
    她向前踏步。
    直到身影消失在兩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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