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三天假期過後，湘城氣溫越來越像個大冰窖，凍得人瑟瑟發抖。
    周四下午六點，沈渺趴在課桌前認真做英語測試卷時，兜裏手機震個不停，她放下筆摸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一串本地陌生號碼，她狐疑幾秒，然後接聽“喂，您好。”
    “你好，”聽筒裏很快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是的林哲的姐姐，前幾天我們在商場見過麵的，還記得麽？”
    聽著對方壓迫感的語調，沈渺心髒猛然一跳，臉上神情瞬間變得驚愣起來。一時間，她的大腦仿佛陷入一片空白，竟忘了如何回應。
    短暫三四秒鍾過後，沈渺開口回答時，聲音掩蓋不住內心的緊張“額記得。姐姐，您找我有什麽事麽？”
    她問得特別小心，心想道。
    林哲的姐姐怎麽會有我的電話號？
    是林哲告訴她的麽？
    “方便麽？我在你們學校門口。”電話裏，女人簡單明了地問她。
    什麽！？
    沈渺握著手機的手一緊，指尖立馬泛起一絲血白，她不知道林哲的姐姐找她幹什麽。半晌，沈渺麵色略帶幾分尷尬地回“方便的，我現在就出來。”
    掛斷電話後，同桌蔣媛正好上完廁所回來，沈渺起身同時，語速略帶極快地對她說“媛媛，麻煩你幫我向老師請一節課的假，謝謝啊。”
    “哎——你去哪兒？都快上課了！”
    “我回家一趟！”
    尾音跟著背影逐漸消失在了教室門外。
    “”
    蔣媛坐在座位上對她這位同桌忍不住吐槽“回家幹嘛請一節課，腦子沒凍壞吧。”
    來到校門口，沈渺小喘著粗氣，看到馬路邊停著輛黑色奔馳ae63s係的車，那應該就是林哲姐姐的車了。她深吸一口氣，心神淡定地走過去，副駕駛上的車窗緩緩降落下來。
    緊跟著，一道冷而又淡的聲音飄出“上車。”
    沈渺站定後禮貌的喊了對方一聲‘姐姐好’，然後不敢猶豫的打開車門坐了上去，車內暖氣開得足，沒一會兒就把她的臉頰吹得熱乎起來。
    林楠看她惴惴不安的坐著，於是便主動開口“你很怕我麽？”
    她的語氣稍稍溫和了些，沒有剛才那麽冷淡。
    “沒有！”沈渺心跳慢漏一拍，她連忙搖頭將目光視線對上女人那雙明亮又銳利的眼睛，笑著說，“我覺得姐姐挺溫柔的。”
    聽到‘溫柔’二字，林楠不由地輕笑了下，說“你是第一個說我溫柔的人。”
    沈渺漂亮睫毛不自覺地眨了眨，眼裏動作明顯是在逃避對方的話，但在對方注視下，她又不得不回，語氣小心“姐姐一般不都是很溫柔麽。”
    溫柔。
    她溫柔麽？
    林楠沒答，她手握著方向盤，將視線從女孩嬌嫩的臉龐收回，而後對她說道“把安全帶係上。”
    “啊，哦。”
    係好安全帶後，沈渺忍不住問“姐姐，您要帶我去哪兒？”
    林楠嘴角輕扯，故意逗她“把你賣了。”
    “啊！？”
    瞬間反應過來時，車子引擎在林楠的操控下緩緩往前行駛。即使想下車也來不及了，沈渺隻得乖乖，略帶尷尬的坐著。
    —
    傍晚九點十分，最後節物理課下，林哲收到姐姐在校門口等他消息時，他整個愣了有好半晌，最後背起書包就往一班教室跑。
    此時，江樾正給貝苒講解數學解題步驟，忽然，一雙手‘啪’地摁在課桌上，嚇得這兩人的靈魂瞬間一驚。
    緊跟著一句焦著的嗓音從頭頂直快的墜落下來“樾哥，我姐她開車突然來學校了！”
    靈魂差點被嚇飛走的兩人反應過來同時，抬頭看向始作俑者，隻見始作俑者滿臉愁容的站在桌邊，等待某人的回答。
    江樾麵無表情盯著他那副天好似要塌下來的樣子，忍不住爆粗口“你他媽有病啊！拍什麽桌子？”
    “先別管拍桌子的事兒，”林哲自覺性收回撐在課桌上的手，說，“目前是，我姐現在在學校門口，怎麽辦？”
    “”
    江樾脊背整個往後椅上靠，左腳恣意的踩在課桌下的橫杠上，他麵帶嗤笑，姿態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你別想拖我下水，這忙我可幫不了你。”
    林哲一噎，毫不在意小心思被當場拆穿，他說“我姐是不是你姐？她對你比對我這個親弟弟都還好。”
    聽到後半段話，江樾頓時笑了，他兩眼質問性的看著林哲“你從哪兒看出來你姐對我好了？從小大，你姐是說一不二的人。你要說向櫻姐對我好，我一句話都不會反駁。”
    貝苒夾在他倆中間像個透明者完全插不上話，她蹙眉心想，林哲的姐姐有那麽可怕麽，怎麽感覺他倆很怕見到對方似的。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終於忍不住問“那個，我怎麽感覺你倆很怕她。”
    兩人聞言，林哲搶先一步道“我倆不是怕她，她”他語氣稍頓了下，“我姐她就是凶了那麽一點點，大部分還是很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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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柔？” 江樾突然出聲重複這兩個字，他用‘你確定你姐溫柔’的目光看向林哲。
    林哲立馬讀懂他眼神裏的意思，他下意識看了眼坐著的貝苒，然後違背良心的對江樾反駁“怎麽，我姐不溫柔麽？”
    “聊什麽呢？”
    這時，沈渺清冷的嗓音忽地闖入進來，三人聞言朝她看去，林哲看到她那一秒，眼裏的笑意實在掩藏不住，他語氣習慣性的挑逗她“在聊你為什麽那麽傻。”
    江樾“”
    貝苒“”
    窗外暮色黢黑，與喧鬧的教室相比它顯得格外寂靜。兩人對視數秒，沈渺麵無表情將視線從林哲臉上移開，轉頭對著貝苒說“苒苒，陪我去超市買點水果吧。”
    回答之時，貝苒還特意多看了林哲兩眼，見他臉上帶著的笑漸漸失落收回。
    “好啊，那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下書包。”貝苒笑著說。
    “不急，你慢慢收拾。”話音落地幾秒，沈渺眼睫毛輕眨了下，餘光不禁地瞥了眼一旁站著的林哲，又說，“你能來一下操場麽。”
    “好。”林哲沒絲毫猶豫地答。
    “什麽？”
    貝苒反應過來時，就見林哲跟著沈渺一塊走出了教室。片刻後，她扭頭看向江樾，有些不解地問“他們這是怎麽了？”
    聞言，江樾眼底不達意地笑了下，語氣透著漫不經心道“你問我，我怎麽會知道？估計，是去談事了吧。”
    說完，他臉色變得有些沉重，腦海裏不知道在回想著什麽。
    “”
    貝苒深歎一息鼻腔，最後什麽也沒再問，她掏出手機給沈渺發消息【渺渺，水果店還去麽？需要我等你麽？】
    對方很快回複過來【不用了，你早點回去吧。】
    貝苒“”
    【好吧，那你回家注意安全。】
    【沈渺嗯。】
    —
    從教學樓出來以後，林哲跟著沈渺來到四下無人的操場，周邊除了寒風就隻剩下幾處昏暗的照明燈，和上方皎白的月光。
    兩人在操場走了一段路程，林哲突然停步喊她，沈渺頓住腳，沒有轉身，也沒有開口回應，她就這樣背對著他。
    麵對女孩沉默不語的態度，林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深吸一口涼氣，舌尖舔了下有些幹裂的嘴唇，然後兩三步快速越到她跟前站定。
    開口時，他嗓音沉沉的，帶著點命令般的語調“沈渺，冷戰多天好玩麽？回答我。”
    沈渺低垂著眼瞼，依舊沉默不語。
    下一秒，林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著沈渺與自己的目光對上，而她卻用一種十分平靜的神色看著他，仿佛她這人沒一絲溫度在身上。
    半晌。
    “林哲”
    她的聲音很輕，如同一片脆弱的花瓣在寒風中輕輕搖曳，“我們到此為止吧。”
    “你說什麽？”
    林哲心跳一怔，眼裏的平靜瞬間變得不再淡定，他寧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聽錯了，也不願相信眼前女孩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
    在說‘我們到此為止吧‘的三個小時前，林楠開車把沈渺帶到一家咖啡館後，前者伸手端起桌前的咖啡，淺喝了一口，鬆口問“你和阿哲交往多久了？”
    聞言，沈渺撩起眼皮與對方視線相接，她輕聲回“不久。”
    “不久是多久？”
    “兩個多月。”快三個月了。
    林楠慢條斯理放下咖啡杯，她意味的嗯了聲後，說“想必阿哲已經告訴你，他要去英國的事兒了吧。”
    “嗯。”
    是我問的，不是他主動說的。沈渺在心裏說。
    林楠道“你知道他為什麽要去英國讀書麽？”
    沈渺搖頭，表示不知道。
    “因為他的未婚妻在英國。”林楠說。
    聽到‘未婚妻’這三個字眼，沈渺整顆心髒倏地一怔，雙手下意識緊握，堅硬的月牙深深摁進掌心裏。她兩眼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這位姐姐，緩緩開口“你說，林哲他有未婚妻。”
    “他沒告訴你麽？”林楠稍頓了一下，“也是，他不告訴你是正確的選擇。”
    正確的選擇。
    林哲有未婚妻，那我在他眼裏算什麽，是小三麽，是發泄者麽。
    沉默片刻，沈渺收起眼底所有的情緒，麵露淡定，心如像刀割地說“姐姐”一開口，她發現自己的嗓音無比難受，“您放心，我以後不會再糾纏著林哲。”
    “你舍得？”林楠一針見血地反問。
    沈渺感覺自己的眼睛許些發酸，但她依舊保持著淡定的模樣，回道“從那天在商場他對你說‘我不是他女朋友，隻是同學的時候’，我對他就已經沒任何喜歡了。”
    “所以”在對方看不到的桌底下，沈渺左手緊緊摁著大腿，語氣稍頓了下，說，“您可以放心。”
    林楠麵色不改，聲音漠冷的，帶著幾分滿意地道“希望你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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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渺知道他聽到了，她抬起右手把他的手從自己的下巴處無情拿開，她忍著喉嚨裏帶來的哽塞，逼著自己對他冷笑一聲，而後重複道“我說，我們到此為止吧。這次，你聽清楚了麽？”
    “我不同意。”林哲緊咬著字音，眼裏情緒逐漸加深好幾分戾氣，他一字一句的警告她，“沈渺，我說我不同意，你聽清楚了麽。我說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就能改變你有未婚妻的事實麽？
    一陣寒風吹過，沈渺冷嘲道“林哲，你幼不幼稚啊。你以為我真的喜歡你麽，我隻不過無聊的時候，對你玩玩而已。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對不對？”林哲極度否認她剛才所說的一切。
    “這就是我的真心話！”沈渺深吸一口氣，盡量控製住自己淚眶裏的濕意，她看著他的眼睛，語氣簡直冷到骨子裏，“林哲，我們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行麽？”
    “就當我求你了，好麽？”
    “沈渺，”林哲像個即將要破碎的瓷娃娃，他低啞著嗓子問她，“你，你想清楚了麽？”
    “我想得非常清楚。”
    聽著她如此堅決要分手的語氣，林哲這次同意了，他笑著說好，而後又喊她的名字，他的聲音從沙啞變得極其冷淡“沈渺，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了。我他媽再纏著你，我就是你的一條狗。”
    話音落完，林哲麵無表情，帶著股寒冷的氣息從她身邊走過。
    而這一刻，沈渺徹底繃不住了，她眼眶裏的淚如流水般不停往外冒。她顫痛著心，隔著空氣對他低聲道歉“對不起，林哲，對不起。”
    我們這段有緣無分的感情，就讓它沉入無比深淵的海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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