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抽完剩下半截煙後，他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在樓梯間碰到爺爺杵著拐杖同郭梅正往樓上走。
    兩人見到江樾那一刻，都相繼地停下了腳步。
    在逼仄的樓梯間裏，比江樾先開口的是郭梅的聲音，她麵帶微笑衝他喊了一聲“小樾，好久不見。聽說你們學校快放寒假了，是麽？”
    聽著虛情假意的問候，江樾神色淡漠地看了郭梅一眼，隨即對著江老爺子溫和地喊了一聲“爺爺。”
    郭梅站在江老爺子身後，她見江樾不理會自己，臉上掛著的笑也漸漸地尷尬了下來。
    “你這是要出去啊？”江老爺子開口詢問他。
    “嗯，”江樾回道，“出去有點事兒。”
    江老爺子深知江樾不待見郭梅，他也沒過多詢問，隻是說道“早點回來。”
    江樾點了點頭，應聲好。
    爺孫倆簡單對完話後，郭梅為了刷存在感，她再次露笑對著江樾也來了一個關心的話語“小樾，出門注意安全。”
    原本溫和的眸色，在聽到郭梅這句話時，它瞬間變得淡漠不已。江樾盯著郭梅那張淡而不雅的妝容，他不假思索地回“你應該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安全。”
    聽出他話裏話外的諷刺，郭梅臉上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僵硬，但在江老爺子麵前她不敢表露出有太多負麵情緒，隻得尷尬地笑了笑，沒接江樾的話。
    江樾瞧她聞言不語的模樣，他嘴角輕扯了一下，轉眼對著爺爺說“爺爺，晚飯我就不回來吃了。”
    “嗯。”
    寬敞的客廳裏，江嶼穿著厚實的羽絨服坐在沙發上，手裏抱著媽媽的手機不知在玩什麽。
    江樾從樓上下來，江嶼一抬眼正好看到了哥哥，他趕忙扔掉手上的手機，兩隻小短腿屁顛屁顛地跑到哥哥麵前站定。
    “小樾哥哥。”
    江嶼仰著小腦袋，露出一雙澄澈又幹淨的眼珠子看著哥哥，他稚嫩的聲音是掩蓋不住內心的喜悅，整個人奶呼呼的。
    雖然和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接觸不多，但江樾還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嗯’，沒說話。
    兄弟倆一高一低的對視著，江樾麵色平靜地盯著眼前這個奶呼呼的弟弟，最終他妥協的蹲下身子將他抱了起來。
    也在這一刻，江嶼主動親吻哥哥的臉頰，而後嘴甜地說“小嶼最喜歡小樾哥哥了。”
    聽聞這話，江樾頓時哭笑不得，他反問“那你爸媽呢？不喜歡麽？”
    “都喜歡！”
    江樾故意逗他，繼而問“但隻能喜歡一個，你選擇誰？”
    麵對哥哥的提問，江嶼摟著哥哥脖頸的手指輕輕動了動，他陷入短暫的思忖後，笑著說“選擇小樾哥哥！”
    聽著這話，江樾一時沒忍住噗嗤了一聲，整個笑了出來，他抬起右手繞到弟弟的後腦處摸了摸，說“要是讓你媽媽聽到這話，她該有多傷心。”
    江嶼歪頭，懵懂反問“媽媽為什麽要傷心？”
    聞言，江樾笑了一下，沒立馬給出解釋，他彎下腰將江嶼輕輕放下來，而後溫聲開口道“你還小，大人之間的事不是你能左右的。懂麽？”
    哥哥的話很深奧，江嶼聽不懂，也理解不透，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自己去玩吧。”江樾口氣帶命令。
    江嶼小聲囁嚅地問“小樾哥哥是要出去麽？”
    實際上，他是想讓哥哥陪自己玩。
    然下一秒，他聽到哥哥‘嗯’了一聲後，說“咱倆的圈子不同，懂麽？”
    江嶼仰頭看他，不解道“圈子是什麽？”
    “”
    江樾笑“你還小。”
    話音落完，他邁開修長的腿越過身小的江嶼朝著大門走了出去，留下弟弟一個人站在樓梯口，像隻沒人理會的小狗。
    江樾從家裏出來以後，他在偌大的別墅區裏逛了逛，最後坐在一處長椅上靠著。當他摸兜想抽根煙時，卻發現煙被他遺忘在家裏了，就連鑰匙同樣被他遺忘在家裏了。
    隻有手機沒被他遺忘在家。
    江樾解開鎖屏，點進微信朋友圈刷了起來，忽然看到貝苒二十分鍾前發了一條動態，照片裏是一台粉色抓娃娃機，娃娃機房裏有許多個布偶娃娃。
    而上麵文案是十塊錢就這樣打水漂了[流淚、流淚]
    他視線往下點，評論區有六條消息，全是貝苒一個人的回複——
    第一條[我太難了[捂臉、捂臉]]
    第二條[嗯嗯，確實有假。]
    第三條[哈哈哈你這辦法不錯，但我不敢，怕被抓[捂臉、捂臉]]
    第四條[換手機了，我懶得下載。]
    第五條[好啊，找個時間我們三出來玩，我帶你們去抓娃娃。]
    第六條[我還是有實力的，好吧。]
    雖然不知道對方問了什麽說了什麽，但從她回複中不止一個人，估計有同學和朋友。
    江樾簡單看完所有回複後，他滑動手指給她點了一個讚，而後點開評論打字道[很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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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另一邊，貝苒收到這條朋友圈評論的時候，她剛好上完廁所出來，她抱著手機站在走廊裏，敲字回[也不是很難。]
    回複完沒一會兒，界麵上方有條備注為"yue"的人發來私信，貝苒毫不猶豫地點開——
    【yue那你抓到娃娃了麽？】
    貝苒表情苦笑了一下，而後如實如道【沒有。】
    【yue你在哪兒？】
    【貝苒星力商城。】
    【yue一個人？】
    【貝苒嗯。】
    【yue沒找沈渺陪你？】
    貝苒說【她和她爸媽今天回老家了。】
    【yue哦。】
    兩人對話終結數秒，貝苒抱著試探的口吻問他【你呢？】
    嘀一聲，對方發過來一張在外的照片，裏麵有花草樹木，還有一處人造湖。
    貝苒繼而問【你在外麵吹冷風不無聊麽？】
    【yue無聊。】
    那你要不要來找我玩。心裏想的和回複過去的話有著桀然不同，她說【那確實挺無聊的。】
    【yue】
    緊接著，yue又發來一條，當看到這條消息時，貝苒整顆心髒不受控製地猛然加快，就連胃都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激動感。
    他說【我來找你吧。】
    貝苒麵色喜悅地回【好啊。】
    江樾看完她回過來的消息，他起身朝著別墅大門方向走去，然後在路邊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開門坐上去之後，他對司機報出商城地址。
    二十多分鍾後，江樾來到星力商城門口，他邊往裏走邊掏出手機給貝苒打電話，問她在哪兒，對方告訴他自己在哪兒後。
    沒一會兒，江樾在一處休息座椅上找到了她。女孩五官小巧，臉蛋皮膚白皙，黑長直發墜落在胸前別耳後上。她穿著件米色呢子大衣，內襯是件白色高領毛衣，身下套條緊身牛仔褲，和一雙黑色矮幫皮靴。
    整體看起來幹淨漂亮，完全挑不出有任何瑕疵在身上。
    此時，她身姿筆直的站在他麵前，漂亮眼仁與他目光對視，她輕聲開口“你來得還挺快的。”
    “嫌快啊，”江樾心懷不軌道，“我也可以慢點。”
    “什麽？”
    貝苒沒聽出來他開的黃腔，她以為是自己剛才說錯話了，於是立馬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來得挺準時的。”
    好像意思都一樣。
    江樾聞言淺笑了一下，他並沒有按著她的話往下接，而是選擇繼續開黃腔“這東西它不好控製時間。”
    此時貝苒感覺自己和他不在一頻道上，於是她便轉移話題“你吃飯了麽？”
    “沒有。”
    沒等她接著往下說時，江樾又說“你要請我吃飯麽？”
    貝苒心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好啊。那吃火鍋怎麽樣？”
    “最近上火，不想吃火鍋。”
    “那你想吃什麽？”貝苒問。
    聞言，江樾嘴唇唇角壞笑了一下，脫口而出道“牛肉丸子。”
    貝苒順著他話往下接“那我們吃牛肉清湯火鍋怎麽樣？四樓有一家新開的。”
    見她不按套路走，江樾隻好無奈順從，隻是話語間帶著股陰陽怪氣“你高興就好，我吃什麽都無所謂，畢竟我不像某些人挑食。”
    “？”
    聽聞後半段話，貝苒腦門上冒出一個問號。半晌之後，她訕笑了一下，沒接話。
    —
    夜幕驟降，從火鍋店落地窗一眼望去，外麵世界已亮起了璀璨的霓虹，車鳴聲源源不斷。整個看起猶如一幅挪不開眼的美作。
    吃完飯後，已經七點多了，兩人一塊從牛肉火鍋店出來時，江樾突然問她“想看電影麽？”
    話音剛落地，放兜裏的手機突兀響起，江樾掏出電話一看，界麵來電顯示是郭梅打來的。他狐疑兩秒，最終選擇直接掛斷。
    按理說貝苒本不該過問他的私事的，但她忍不住道“為什麽要掛？”
    聞言，江樾視線與她好奇的目光對上，他語氣滿不在乎地說“騷擾電話沒必要接。”
    “哦。”
    掛斷數秒鍾後，江樾手機短信嘀嘀兩聲，消息是郭梅發來的，她說【小樾，能見一麵麽，我有事找你，我們能談談麽？】
    第二條是信息地址【西蘭路，9031號，柏意咖啡館，我在這裏等你。】
    貝苒看他盯著手機的模樣有些漠冷，眉心也有些輕蹙，他眼神像沒感情似的凝視著界麵上的消息。貝苒不知道對方發了些什麽能讓他臉色變得那麽不好。這次她沒再詢問他的私事。
    江樾看完兩條信息後，他單手敲字回複對方一個字【好。】
    回複完，他收起手機揣回兜，然後扭頭看向站在身旁的貝苒，說“陪我去一個地方。”
    貝苒愣了一下，抬手指著自己問“去哪兒？”
    “帶你去喝咖啡。”
    江樾說完轉身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貝苒加快步子追上他，問“你怎麽突然想起喝咖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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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踩進電梯，江樾有些哭笑地說“你是十萬個為什麽麽？哪來的那麽多問題。”
    “”
    貝苒閉嘴不再說話。
    電梯房是透明的，裏麵沒其他人，就他倆。江樾瞥頭看她耷拉著頭如此安靜，他頓時有些無語地笑“你怎麽還生氣了？”
    “”
    貝苒聞言沒說話，繼續沉默著。
    沒一會兒，電梯抵達一樓，兩人前後走出電梯往商場b口出去，江樾和她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去哪兒？”司機問。
    “西蘭路，柏意咖啡館。”
    十多分鍾之後，兩人來到柏意咖啡館門口，就在貝苒準備推門而入時，江樾突然叫住她“進去之後，你自己找個位子坐著等我。”
    “你要幹嘛？”貝苒有些不解地問。
    江樾說“有點事兒。談完，我發消息給你。”
    貝苒點了點頭，“好。”
    兩人推門進去之後，貝苒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這時有名男服務員拿著一份飲料單來到桌邊，他麵帶微笑，聲音溫和且禮貌道“女士，請問喝點什麽？”
    貝苒接過他手中的飲料單一看，上麵咖啡的價格是她有點喝不起的，沒辦法來都來了，不點又不好。
    於是她隻得忍痛割錢地說“我要一杯拿鐵。”
    “好的，”男服務員問，“還需要其他甜品麽？”
    “不用了。”
    “好的，”男服務員繼而問她，“請問對咖啡有什麽需求麽？”
    此時貝苒像個鐵憨憨似地反問“咖啡需要什麽需求麽？”
    男服務員笑著解釋“是這樣的，有些顧客喜歡不加糖不奶的，有些顧客喜歡加糖加奶的，還有一些顧客喜歡加奶不加糖。”
    這樣一解釋，貝苒更加覺得自己像個鐵憨憨似的，她說“我要加奶加糖。”
    太苦她受不了。
    “好的。”男服務員拿著飲料單，說，“女士，共48。”
    “好。”
    付完錢後，貝苒立馬給江樾發消息吐槽【這家咖啡館是家宰客店，一杯咖啡要賣48。】
    —
    畫麵鏡頭一轉，江樾找到郭梅之後，他坐在她對麵，手機被他放在桌上，屏幕嘀一聲亮起，他用餘光掃了一眼上麵的消息內容，嘴角抑不住的淺笑了一下。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溫柔的笑。”
    郭梅的話語聲將江樾原本溫和的笑拉回，他直截了當地問她“你私下找我想必是為了江明忠吧。”
    郭梅沒說話，她從黑色lv皮包裏拿出一封用牛皮紙包著的東西遞到江樾麵前，說“你看看這個吧。”
    “裏麵是什麽？”江樾並沒有第一時間伸手去拿，而是冷聲質問。
    郭梅也不藏著掖著，她說“這是你爸和他那個秘書的私照。”
    “你找人跟蹤他。”
    說話間，江樾伸手拿起信封打開看，裏麵每一照片全是他父親和那個秘書的各種親密照。等他看得差不多了，郭梅這才說“你爸爸有半個月沒回家了，一回家就逼我離婚。”
    聽到‘離婚’二字，江樾眉梢不禁似地輕挑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略帶一絲嘲笑的意味。因為他早就知道他父親和這個秘書有一腿。
    在數月前，江樾在醫院的時候就提醒過郭梅，隻是沒想到他這個花心的父親卻為了一個小三要和她離婚。
    還真是小三對小三，天作之合。
    江樾放下手裏那些私照，他抬眼看著郭梅那張略帶有些憔悴的臉龐，一針見血地問“你給我看這些，是想讓我幫你？”
    郭梅眼睫心虛地眨了眨，她直言不諱地說“我知道你手上有你父親偷稅漏稅的證據，隻要你給我，我可以把我名下的一半財產分給你。”
    聞言前半句話，江樾先是愣住，心想她是怎麽知道的，而後他笑了，“郭梅，你膽子大得很嘛。”
    “為了小嶼，我什麽都敢做。”郭梅故意裝作情緒有些激動地說，“小樾，你父親不僅偷稅漏稅，他還想試圖拉攏那些股東罷免你爺爺董事長職務，現在張董和程董。還有魏明，魏明可是你爺爺的心腹，他都能拉攏。”
    江樾麵色不改的聽她說完後，他譏諷地笑了一下，鬆口“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我隻不過是一名高中生而已，我沒那麽大本事。”
    兩人安靜半晌同時，江樾見她聞言不語，他繼而道“說直白一點，你是想借我的手把江明忠送進監獄，對麽？你覺得可能麽？”
    “郭梅，我說過，你討好錯人了。”起身之前，江樾又補充一句，“念你前麵對我還不錯的份上，我勸你最好收起你那些野心，懂？今天你對我所說的話，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也從來沒聽到過。”
    “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就在他起身邁步之際，郭梅神色平靜且淡定地說“你想知道你母親的下落麽？”
    江樾的心髒倏地一怔，眼神可怕的凝視著郭梅，郭梅撩起眼皮與他目光對上，她冷笑了一下，說“我承認我野心是大，隻要你幫我，我就告訴你，你母親的下落。”
    在江樾印象中，他這個母親是個狠心拋下他的人，到至今也都不知道她在哪兒，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沒有，人像死了一樣，人間蒸發。
    郭梅看他那不相信的模樣，她也不再往下說，而是道“我給你一周時間的考慮，考慮好了，聯係我。”
    話音落完，她收起桌上那些私照揣進皮包裏，然後起身準備走時，她突然對江樾說了一句“和你一起進來的那個女孩，我在醫院見過，她長得確實挺漂亮的。”
    聽到她提貝苒，江樾緊咬著後槽牙，眼神戾氣很重，語氣警告“你敢動她，我就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兒子。”
    聞言這話，郭梅麵上的表情不屑一顧地笑了，她用同樣不受尊重的語氣回擊他“江樾，別把自己看得太偉大，懂？‘懂’這個字，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懂？”
    最後一個字落地，郭梅沒給他有任何說話反擊的機會。她手提著lv限量款皮包，轉身朝著大門店外走了出去，留下江樾一人站在桌邊看著她走出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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