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5章 計劃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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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猛的聲音還沒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唐風辦公室的門就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走廊裏隱約傳來的腳步聲。他坐在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後,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了敲,那枚刻著“死神”徽記的黃銅鎮紙被碰得微微晃動,折射出窗外夕陽透過百葉窗投下的斑駁光影。
    他從抽屜裏摸出煙盒,是最常見的硬盒煙,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這和他的行事風格很像,從不講究虛浮的排場。打火機“哢”一聲燃起幽藍的火苗,煙絲被點燃時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一縷灰白的煙霧緩緩升騰,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臉。孫猛剛才那番話,像根針似的紮在他心裏,其實不用孫猛說,他比誰都清楚這是個機會。
    老約翰的組織上個月在東南亞栽了個大跟頭,據說和當地一個軍閥火拚時損了三個精銳小隊,連帶著丟了兩條重要的軍火走私線。這種時候要是能趁虛而入,哪怕隻是咬下對方一塊肉,都能讓“死神”在國際地下勢力裏再往前挪一大步。孫猛是跟著他從街頭打出來的老兄弟,骨子裏那股狠勁和衝勁從未變過,眼裏隻看到了“趁他病要他命”的可能,卻沒細想這背後盤根錯節的風險。
    唐風吸了口煙,緩緩吐出煙圈,目光落在辦公桌一角的文件上。那是後勤部門剛送上來的消耗清單,密密麻麻的數字像螞蟻似的爬滿了紙頁:7.62毫米子彈消耗了近三萬發,兩枚“毒刺”防空導彈在之前和老約翰盟友的衝突中用掉了,還有五輛改裝越野車需要大修,光是零件和維修費就得讓財務部門頭疼好幾天。
    “死神”能在短短五年裏從龍國南方一個小打小鬧的武裝團體,變成能和老約翰這種老牌組織分庭抗禮的存在,靠的就是兩條腿走路:一條是手裏的槍夠硬,另一條是軍火生意夠穩。他們在緬甸和剛果有自己的兵工廠,生產線沒日沒夜地轉,小到手槍子彈,大到肩扛式火箭筒,總有幾十個組織和小國家排著隊來訂貨。這些訂單才是“死神”的根基——光是上個月,給中東某部落供應的一批突擊步槍,就夠支付組織三百多號人的薪水和日常開銷。
    可現在呢?前陣子和老約翰聯合的幾個組織火拚,為了速戰速決,他幾乎動用了庫存裏三成的彈藥。後勤部長老張昨天還來磨磨唧唧,說北非那個客戶已經催了三次貨,再不發貨,對方就要轉投老約翰那邊了。“要是把武器都攥在自己手裏用,不出三個月,兵工廠的現金流就得斷。”老張當時皺著眉說的話,現在還在他耳邊響。
    他夾著煙的手指微微用力,煙蒂被捏得變了形。經濟危機隻是一方麵,更讓他忌憚的是“吃相”。老約翰在地下世界混了快三十年,手裏握著歐洲大半的地下錢莊和情報網,就算這次元氣大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是“死神”真敢趁這個時候把他往死裏打,哪怕最後贏了,也隻會落個“趕盡殺絕”的名聲。
    國際上那些老牌組織,比如意大利的“黑手黨”,俄羅斯的“戰斧”,早就看“死神”這幾年的擴張不順眼了。他們嘴上不說,暗地裏卻一直在提防。要是“死神”真把老約翰給滅了,這些老家夥們肯定會覺得“這小子胃口太大,遲早要爬到我們頭上”。到時候不用龍國的家族動手,光是這些組織聯合起來斷了“死神”的海外渠道,就夠他喝一壺的。
    想到龍國的家族,唐風的臉色又沉了沉。他把煙蒂摁在煙灰缸裏,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這次他回龍京,明麵上是談一筆軍火生意,實則是來探虛實的。前陣子他截了京圈蘇家的一批貨,蘇家老爺子在電話裏沒明說,語氣裏的火氣卻藏都藏不住。還有陳家,上個月在南方港口扣了他兩艘運武器的船,美其名曰“打擊非法走私”,說到底,還不是看“死神”這幾年勢頭太猛,想壓一壓他的氣焰。
    這些高層家族盤踞龍國多年,關係網盤根錯節,早就把他當成了“外來的野狗”。要是他真敢傾巢而出對付老約翰,龍京這些人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們可能不會直接動手,但隻要在他背後捅一下——比如通知老約翰他的動向,或者聯合海關扣下他的補給,甚至在國內散布“死神”的負麵消息,就足以讓他腹背受敵。
    “機會……”他低聲重複了一句,手指敲了敲桌麵,鎮紙再次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其實他心裏不是沒動過念頭,孫猛說的沒錯,這確實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機會背後,是刀山火海。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走廊裏的燈亮了,昏黃的光線透過門縫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唐風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百葉窗。樓下的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一派和平景象。可誰又知道,在這繁華之下,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盯著“死神”這個名字。
    他掏出手機,翻到孫猛的號碼,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撥過去。孫猛性子急,現在跟他說這些彎彎繞繞,他未必能聽進去。還是得等,等老約翰那邊的情況再明朗些,等龍京這些家族的態度再清楚些。
    “再等等……”他對著窗外的夜色輕聲說,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那個還在走廊裏憋著氣的兄弟說,“機會總會有,但命隻有一條。”
    辦公室裏的日光燈管不知何時開始發出輕微的嗡鳴,唐風盯著桌麵攤開的地圖看了太久,紙上老約翰組織的據點標記被他用紅筆圈了又圈,邊緣都暈開了淡淡的墨痕。從午後到黃昏,他幾乎沒動過地方,煙灰缸裏積了七八枚煙蒂,空氣裏彌漫著嗆人的煙草味,混著窗外飄進來的、夏末傍晚特有的潮濕氣息,悶得人胸口發沉。
    最終,他還是指尖一沉,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響了三聲才被接起,聽筒裏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老人從躺椅上坐起來時,布料摩擦的聲音,隨後才響起上官如那標誌性的、帶著幾分沙啞的蒼老嗓音:“你小子,這陣子電話倒是勤。”話音裏帶著點笑意,卻也藏著點被打擾的嗔怪,“不知道老年人覺少,卻也講究早睡早起?我這飯都吃完了,正準備躺會兒歇著,你倒好,這時候打過來。”
    唐風嘴角不由自主地鬆了鬆,緊繃了一下午的神經像是被這聲調侃輕輕按了按。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聲音也放軟了些:“您這覺睡得也太早了點吧?我這兒晚飯剛送來,還沒動筷子呢,您就準備睡了?照這節奏,等我吃完晚飯,您怕是都該醒了,正好能趕上夜宵。”
    “貧嘴。”上官如笑了一聲,那笑聲透過聽筒傳來,帶著老人才有的中氣不足,卻透著股通透,“你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別跟我繞彎子,說吧,找我什麽事?先說好,要是想聊攻擊那些高層家族的事,就免了——我這兒還沒準備好,你問了也是白問。”
    “可我怕的不是他們現在不動,是怕他們在我騰不出手的時候動。”唐風終於說出了藏在心裏的話,他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前傾,對著聽筒壓低了聲音,“老爺子,我這邊有個情況。老約翰那邊最近出了點紕漏,是個機會。我想帶幾個堂的兄弟出國一趟,去探探虛實,要是能趁機咬他一口,對我們以後在國際上立足,有大好處。”
    聽筒那頭的上官如沉默了,隻有輕微的呼吸聲傳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你想動老約翰?這節骨眼上?”
    “是個難得的機會。”唐風強調道,“他上個月在東南亞折了三個精銳小隊,丟了兩條走私線,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候。錯過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你問我高層家族會不會動手,是怕你走了之後,他們趁機偷襲你的莊園?”上官如一下子就猜透了他的心思。
    “是。”唐風直言不諱,“莊園裏雖然布置得嚴實,防禦也夠強,但我帶走的都是核心戰力。剩下的兄弟雖然忠心,可經驗和火力都差了一截。那些家族要是真敢趁虛而入,硬拚或許能守住,但傷亡肯定小不了。而且莊園裏還有我們的兵工廠和彈藥庫,一旦被他們盯上……”
    他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那是“死神”的根基,絕不能有失。
    上官如又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唐風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辦公室裏的燈不知何時亮了,慘白的光線照在他臉上,映出眼底的焦慮。他知道上官如或許覺得他冒險,甚至覺得他貪心——一邊想對付老約翰,一邊又怕國內的家族捅刀子,可他實在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死神”要想真正站起來,不能隻守著龍國這一畝三分地,必須往外走,而老約翰,就是橫在他們麵前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終於,上官如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絲沉吟:“你小子,膽子還是這麽大。”他頓了頓,“你說你莊園防禦好,這話沒錯。我之前去過一次,那些明哨暗哨、鐵絲網和地下工事,布置得比有些小國家的軍營還嚴實。那些高層家族就算想動,也得掂量掂量——真要打起來,他們未必能占到便宜,反而可能把自己的家底賠進去。”
    “可他們要是聯合起來呢?”唐風追問,“蘇家、陳家,還有其他幾個和我們不對付的家族,要是聯手……”
    “聯手?沒那麽容易。”上官如笑了一聲,那笑聲裏帶著點看透世事的了然,“那些家族表麵上看著一團和氣,實則各有各的算盤。蘇家想奪回你截走的貨,陳家想報你扣船的仇,但他們更怕的是,自己先動手,被別人撿了便宜。誰都想坐收漁利,誰都不想當那個出頭鳥。短時間內,他們未必能擰成一股繩。”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鄭重:“不過,你也不能掉以輕心。他們不動,不代表他們不想動。你要是真要出國,得做好兩手準備。第一,把莊園的防禦再加固一遍,讓張磊留下,他心思細,守家靠譜。第二,給我留幾個信得過的兄弟,在龍京盯著那些家族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告訴我。我雖然老了,但在龍京這點麵子還是有的,他們真要敢亂來,我就算拚著這把老骨頭,也能給你拖延一陣子。”
    唐風心裏一暖,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上官如雖然不是“死神”的人,卻總在這種時候給他們兜底。他吸了口氣,低聲道:“謝謝您,老爺子。”
    “謝什麽。”上官如哼了一聲,“我是怕你這小子衝動行事,把自己搭進去——你要是倒了,我這準備工作豈不是白做了?等我這邊準備好了,還得靠你手裏的槍,幫我敲開那些老家夥的門呢。”
    唐風忍不住笑了笑,心裏的焦慮消散了不少。“那您放心,我肯定撐到您準備好的那天。”他說,“那我先不打擾您休息了,我這邊安排一下,明天再跟您說具體的行程。”
    “行。”上官如應道,“出門在外,小心點。老約翰那老狐狸,比龍京這些家族陰得多。別以為他虛弱了就好對付,狗急了還跳牆呢。”
    “我知道。”
    掛了電話,唐風看著手機屏幕,愣了幾秒,然後拿起桌上的飯盒,大口吃了起來。米飯有些涼了,但他吃得很香。剛才壓在心頭的石頭似乎輕了些——雖然風險還在,但至少有了方向。
    他吃完晚飯,立刻拿起內線電話,撥通了張磊的分機:“張磊,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另外,把莊園的防禦部署圖和留守人員名單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