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站在窗邊，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目光透過磨砂玻璃，落在遠處巷口搖曳的路燈上。他剛從外麵探查回來，身上還帶著夜露的寒氣，連聲音都比平時沉了幾分：“老約翰那邊的水，比我們想的還深。”
    石萬奎坐在孫猛旁邊，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節奏緩慢而規律，像是在計算什麽。他穿了件深灰色的短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淺疤——那是早年執行暗殺任務時，被對手的刀片劃開的。“老孫，急沒用。”他抬眼，目光掃過孫猛，又轉向唐風，“老約翰的人這幾天換了崗哨密碼，連清理垃圾的時間都改了。我讓夜堂的人扮成流浪漢在他們據點外蹲了三天，隻看到兩個中層幹部進了後巷，進去就沒再出來。要麽是被做掉了，要麽是藏起來了。”
    “不管是哪種，都說明他們內部亂了。”唐風轉過身，將煙湊到唇邊，孫猛立刻摸出打火機遞過去，火苗“噌”地竄起，映亮唐鵬眼底的冷光，“但他們把口子封得太死了。我讓人查了他們近一周的資金流動，賬戶幹淨得像剛洗過的碗；又去問了跟他們有生意往來的軍火商，對方說這幾天連顆子彈都沒從老約翰手裏買過。他們在藏，藏得比誰都深。”
    他吸了口煙，煙霧從鼻孔緩緩溢出，模糊了他的表情：“可越是藏，我越覺得機會來了。”
    這話一出，會議室裏瞬間靜了。孫猛眼睛一亮，往前湊了湊：“大哥，你是說……我們趁亂搞一把？”
    “那這事交給我和老十！”孫猛猛地站起來，胸膛挺得筆直，“我戰堂的人都是硬茬，去打掩護，衝在前麵沒問題；老石的夜堂擅長暗殺，悄摸摸摸進去，摘幾個腦袋出來跟玩似的。我們兩個堂聯手，保證讓老約翰的人晚上不敢關燈睡覺！”
    石萬奎也跟著點頭，手指停了敲擊：“大哥，老孫說得對。這次不是正麵交手，講究的是‘巧’，不是‘多’。戰堂負責吸引注意力，夜堂負責精準打擊，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我們兩個去，足夠了。”
    唐風看著他們，沒立刻說話。他知道孫猛的戰堂能打——上次跟“蛇堂”火拚，孫猛帶著三十個人，硬生生從對方兩百人的包圍圈裏殺了出來，身上中了三刀都沒皺一下眉；也知道石萬奎的夜堂夠狠——去年老約翰的一個副手，就是被夜堂的人在自家床上抹了脖子，到死都沒看清凶手是誰。論實力，他們兩個堂確實夠了。
    可他不放心孫猛。
    這小子勇猛是勇猛，就是性子太衝，像門沒裝準星的炮，一旦打嗨了，就容易忘了分寸。上次去端“蛇堂”的倉庫，本來計劃好搶了貨就走，他非要跟對方的堂主單挑，結果耽誤了時間，讓對方援軍來了個措手不及，戰堂折了三個兄弟。石萬奎雖穩，但他管得住孫猛嗎？唐鵬想起上次兩人一起執行任務，孫猛為了追一個逃犯，差點闖進警察的巡邏區，還是石萬奎硬把他拽了回來，兩人為此吵了一路。
    “你們兩個去，我不放心。”良久，唐風開口，聲音很沉，“我跟你們一起去。”
    孫猛一愣：“大哥，不用啊！你在總部坐鎮就行，這點小事……”
    “不是小事。”唐風看著他，眼神嚴肅，“老約翰能在地下組織混這麽久，不是傻子。萬一這內鬥是他演的戲，是個陷阱呢？我們去的人少，真掉進去了，連個接應的都沒有。我跟著去，至少能壓著陣。”
    他又看向石萬奎：“老石，你擅長布局，到了那邊，行動計劃你定。但老孫這邊，得我盯著。”
    石萬奎明白唐風的意思，點了點頭：“行。有大哥在，我們更穩妥。”
    孫猛還想爭，張了張嘴，卻對上唐鵬的目光——那目光裏沒有商量的餘地，隻有不容置疑的堅決。他隻好把話咽了回去，嘟囔了一句：“那行吧……不過大哥你可得信我，這次我肯定不衝動！”
    唐風嘴角扯了扯，露出點極淡的笑意：“我信你。但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怎麽打？”孫猛湊過來，眼睛盯著地圖，“直接闖進去？”
    “傻。”石萬奎白了他一眼，“直接闖就是送死。老約翰就算內鬥，守衛也不會少。我的計劃是，戰堂的人先在工廠外製造動靜——比如炸掉他們的備用發電機，或者放把火引開守衛，把注意力吸引到前院。”
    他指尖移向後院的圍牆：“夜堂的人從這裏翻牆進去，後院有個下水道口，能通到中院的走廊下麵。我們從下水道鑽過去，趁亂摸進中院，解決掉目標就撤。整個過程不能超過半小時，不然等守衛反應過來，我們就被包餃子了。”
    孫猛聽得眼睛發亮：“這主意好！炸發電機我拿手，上次我讓人做的定時炸彈，威力不大不小，正好能吵翻天，又炸不死人，夠他們忙一陣子的！”
    “行！聽大哥的！”孫猛立刻應下。
    石萬奎也點頭：“煙霧彈好。夜堂的人擅長在煙霧裏行動，正好方便我們潛入。”
    “還有一點。”唐風的目光掃過兩人，“不管看到什麽，都別戀戰。就算發現老約翰本人，也不能追。我們的目的是削弱他，不是跟他拚命。隻要能讓他手底下的人慌起來，讓他暫時沒空找我們麻煩，就算成功了。”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尤其是你，孫猛。要是敢追著人打，回來我就把你戰堂的彈藥庫鎖了。”
    孫猛脖子一縮，趕緊保證：“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記住！絕不戀戰！”
    唐鵬看著他這副樣子，無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孫猛不是不聽話，隻是骨子裏的好鬥勁兒總忍不住。但這次不同，老約翰是塊硬骨頭，稍有不慎就會被咬一口。他必須親自去，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窗外的夜色更濃了，遠處的路燈不知何時滅了一盞，隻剩下昏昏沉沉的光。唐風收起地圖，拍了拍桌子：“就這麽定了。明天晚上行動，戰堂和夜堂各選二十個精銳，今晚好好休息。孫猛，你去跟後勤要煙霧彈和響炮，別搞出動靜。石萬奎，你再確認一遍下水道的路線，有沒有被堵死，有沒有巡邏的。”
    “是！”兩人齊聲應道。
    會議室裏的空氣剛因行動方案敲定而稍顯凝重，一道帶著急切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大哥，我也要去！”
    說話的是司徒毅。他剛才一直坐在角落的陰影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槍套，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那是上次被老約翰的人暗算了一刀，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留下的虛症。此刻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吱呀”聲，原本溫和的眼神裏燒著一團火，連聲音都帶著點發顫的激動。
    孫猛正低頭檢查著戰堂的人員名單，聞言“嗯？”了一聲，抬起頭上下打量著司徒毅，一臉疑惑：“你也去？老司徒，你摻和這事兒幹啥？”在他眼裏，司徒毅管著後勤和武器運送，向來是“後方保障”的代名詞，跟這種需要摸黑翻牆、刀光劍影的活兒搭不上邊。
    石萬奎也皺了皺眉，放下手裏標注著路線的圖紙，語氣帶著幾分勸誡：“是啊，司徒，你就別去了。這次行動雖說是騷擾，但也得手腳麻利，你剛養好傷，經不起折騰。再說了，我們去前麵鬧，武器彈藥、撤退用的車輛、還有萬一有人受傷的急救物資，都得靠你那邊調度。你要是走了，誰給我們穩穩當當地運送武器？這後勤線斷了，我們在前麵可就成了沒牙的老虎。”
    司徒毅脖子一梗，臉頰因為激動泛起紅潮，聲音比剛才更響了些：“運送武器的事不用我盯著！我手下那幾個小子跟著我幹了五六年，從倉庫盤點到路線規劃，閉著眼睛都能做利索。上次給龍京那邊送一批重家夥，我就是讓小五帶隊去的，半點差錯都沒有！”他頓了頓，胸口起伏著，眼神掃過孫猛和石萬奎，最後落在唐峰身上，帶著懇求和不容置疑的堅決，“我憋得太難受了！
    他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腰側的傷疤，那裏的皮肉至今摸起來還有些發硬。
    唐風心裏清楚，那不是衝動，是憋了太久的氣。老約翰那次暗殺，不光傷了司徒一的身子，更是戳破了他想“安穩過日子”的念想——在地下組織混，你不惹別人，別人也可能撲上來咬你，尤其對方是老約翰這種餓狼。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最後歎了口氣：“好吧，那你就跟著。”
    司徒毅眼睛瞬間亮了，剛要開口道謝，就被唐風抬手按住了。
    “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唐風的目光沉了沉，語氣嚴肅，“到了那邊，絕對不能擅自行動。你跟著夜堂的人，聽石萬奎指揮。讓你動再動，不讓你動，就算看到老約翰站在你麵前，你也得忍著。”
    他知道司徒毅憋著火，怕他到時候看到仇人就紅了眼，忘了這次行動的目的是“削弱”而非“拚命”。孫猛衝動，司徒毅要是再犯擰，兩個人加起來，石萬奎未必能按住。
    司徒毅先是一愣，隨即用力點頭，胸口的激動稍稍平複了些：“我知道！大哥你放心，我聽老十的！這次就是想親眼看著老約翰的人倒黴，出出心裏那口惡氣，絕對不添亂！”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帶幾個我堂裏最機靈的小子，他們不光會開車，手裏的槍也準，說不定還能幫夜堂的兄弟打個輔助。”
    石萬奎在旁邊接話：“行，那你帶五個人，跟夜堂的突擊組走。到時候你們負責外圍警戒，要是有漏網的守衛想跑，你們直接給按住。這活兒不用衝在前頭，適合你。”他知道司徒一槍法不錯，隻是平時很少動手，讓他負責外圍，既能讓他“參與”，又能避免他衝到最危險的地方，算是個穩妥的安排。
    孫猛也咧嘴笑了：“行啊老司徒，你能來正好！到時候看到老約翰的人，給我遞個眼色，我帶著戰堂的兄弟先給他們來一梭子，讓你解解氣！”
    “別瞎鬧。”唐風瞪了孫猛一眼，“說了讓你聽指揮，別想著逞能。”
    孫猛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唐風站起身，目光掃過三人：“既然人定了，就再把細節捋一遍。孫猛，你戰堂明天下午三點前，把煙霧彈、閃光彈還有備用的槍支都檢查好。”
    “好嘞！”孫猛應道。
    “石萬奎，你再讓人去確認一下老約翰據點後院的下水道。上次畫的圖是三天前的，怕他們這幾天內鬥，臨時把通道堵了。另外，把中院那幾個目標的照片發給所有人，尤其是司徒，讓他認清楚，別到時候認錯人。”
    “明白。”石萬奎點頭，拿起筆在筆記本上記了下來。
    “司徒，你除了帶武器和車，再準備點急救包，多帶幾瓶止血噴霧。夜堂的人暗殺可能會受傷，戰堂那邊打掩護，也難免有磕碰，備著總沒錯。”
    “我這就去安排！”司徒一精神一振，轉身就要往外走，腳步比剛才輕快了不少。
    “等等。”唐風叫住他，語氣緩了些，“別太急，把身子養足了。明天晚上才行動，今天先好好休息。”
    司徒毅頓住腳，回頭看了唐峰一眼，眼眶有點發熱，用力點了點頭：“嗯，大哥我知道了。”
    等三人都走了，會議室裏又剩下唐峰一個人。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亮的天色——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遠處的樓房輪廓漸漸清晰。
    老約翰，這次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內鬥，隻要我們攪進去，你就別想再安安穩穩地盯著“死神”。
    風人都走了以後，唐風有在腦子裏麵過了一下這次行動的細節，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了，這才衝了個澡，然後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