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走向靠牆的紅木茶櫃，指尖掠過一排貼著標簽的茶罐——西湖龍井、武夷岩茶、雲南普洱，最後停在一罐印著暗金色“鬆蘿”二字的錫罐上。
    開罐的瞬間，帶著鬆針清香的茶香漫開，熱水注入白瓷蓋碗時泛起細密的水花，諸葛祥雲手腕微轉，浮沫被精準撇去，動作間透著常年養出的從容。直到琥珀色的茶湯斟滿兩隻青花杯，他才轉身看向辦公桌後那個始終沒抬頭的男人——唐風指尖夾著鋼筆，目光落在攤開的武器銷售報表上，眉頭微蹙，連額前垂落的碎發都透著無形的壓力。
    “大哥，叛徒的事情，我查得差不多了。”諸葛祥雲將其中一杯茶推到唐風手邊，瓷杯與桌麵碰撞發出輕響，終於讓唐風抬了抬眼。他順勢坐在對麵的真皮沙發上，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裏的輕鬆被凝重取代，“是楊瘋子那邊的人，一個小隊長，叫趙坤。”
    唐風端起茶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湯滑過喉嚨卻沒讓他有絲毫動容，隻是淡淡追問：“楊峰的人？他不是隻盯著他的武器工坊嗎？”
    “問題就出在這。”諸葛祥雲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像是在梳理線索，“楊瘋子這半年一門心思撲在新型脈衝步槍上，工坊裏的事都交給幾個隊長打理，對底下人的監管鬆得離譜。趙坤就是鑽了這個空子，三年前借著‘武器調試員’的身份混進總部，表麵上是幫楊峰送武器參數，實際上一直在暗中活動。”
    他頓了頓，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平板電腦，點開一份加密文檔，屏幕上立刻跳出趙坤的照片——中等身材，左眉骨有一道淺疤，笑容裏帶著刻意的憨厚。“我查了他的行蹤記錄，這三年裏，他利用‘小隊長’的權限，接觸了不少預備役成員。老預備役都是跟著咱們打過硬仗的，隻有兩個被他拉走，估計是早就有二心。但新收的那些……”
    諸葛祥雲的指尖在屏幕上劃過一個紅色數據框，“三十七個，都是近一年進來的年輕人。一部分是覺得跟著趙坤能撈到好處，畢竟他手裏握著武器分配的名額；另一部分是被他用‘海外高薪’騙了，以為能靠出賣消息換個好前程。再加上他從楊峰工坊裏帶來的幾個親信，滿打滿算，他手裏也就一百二十人撐死了。”
    唐風的目光落在“一百二十人”這個數字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一百二十人，在總部三千人的體量裏，確實翻不起大浪。”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常年身居高位的沉穩，“隻要盯緊他，別讓他在總部搞出混亂，暫時沒什麽大問題。”
    “話是這麽說，但就怕‘趁亂’。”諸葛祥雲的語氣沉了下來，“我查了趙坤最近的通訊記錄，有幾次加密通話查不到源頭，但時間點都和國外幾個地下組織的資金流動重合。那些人恐怕就是想讓趙坤先在總部攪局，等咱們內部亂起來，再從外部施壓——到時候內外夾擊，就算咱們能穩住，也得傷筋動骨。”
    唐風沉默著，拿起鋼筆在報表上圈出一個數字——那是上個月新型狙擊槍的海外銷售額，占了總部總收入的三成。“他們要的不是顛覆，是蠶食。”他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趙坤手裏那一百多人，不過是用來打掩護的棋子。真正要命的，是楊峰的新型武器技術。”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諸葛祥雲的心思，他立刻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趙坤在楊峰身邊待了兩年，肯定接觸過不少核心參數。咱們現在能壓著國外那些地下組織賣武器，靠的就是比他們先進至少五年的技術——去年賣出去的‘幽靈’無人機，他們到現在都沒仿出來；還有上個月剛量產的穿甲彈，能打穿他們最厚的裝甲車。可要是這些技術被趙坤傳出去……”
    他沒再說下去，但後果顯而易見。諸葛祥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的清香也壓不住心底的焦慮：“國外那些組織，早就眼饞咱們的技術了。之前有個叫‘黑蠍’的組織，花了三千萬美金想買‘幽靈’的圖紙，我沒敢鬆口。要是他們自己能造，誰還會花高價買咱們的？”
    “不止是賣不出去的問題。”唐風放下鋼筆，身體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總部現在有四萬七千多人，光是每個月的夥食費就要兩百萬，還有武器工坊的原材料、成員的訓練裝備、各地分部的運營費用……哪一樣不要錢？要是武器銷售額降下來，最多撐三年，咱們就得裁員——到時候人心一散，不用別人打，自己就垮了。”
    諸葛祥雲的手指攥緊了平板電腦，屏幕邊緣硌得掌心發疼。他太清楚“死神組織”的根基在哪裏——不是靠狠辣的手段，也不是靠遍布全球的分部，而是靠武器銷售帶來的源源不斷的資金。十年前，他們能從一個小作坊變成全球最大的地下武器供應商，靠的就是比別人先造出全自動步槍；五年前，他們能壓過“黑蠍”“毒牙”這些老牌組織，靠的就是率先突破無人機隱身技術。
    “那些國外的組織，就是算準了咱們的軟肋。”諸葛祥雲的聲音裏帶著咬牙的意味，“他們不敢跟咱們硬碰硬——去年‘毒牙’組織想搶咱們在中東的軍火庫，結果被咱們的突擊隊端了三個分部，死傷了兩百多人，最後還得賠給咱們五千萬美金的損失費。真要打起來，他們耗不起。可要是用這種軟刀子割肉……”
    “溫水煮青蛙，最殺人不見血。”唐風接過話頭，語氣裏帶著一絲冷意，“趙坤隻是第一步。他們先讓趙坤偷技術，斷咱們的財源；等咱們沒錢了，再煽動那些被裁的成員鬧事；最後趁咱們內亂，再聯合起來施壓——到時候就算咱們想反抗，手裏沒了錢，沒了人心，也隻能任人宰割。”
    “大哥，位置全摸清了。”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指腹點在幾個聚集度最高的紅點上，“夜堂的人已經在周圍布好了暗哨，戰堂的突擊隊就等在總部後山的隱蔽點，再加上我情報堂的追蹤組，三堂聯手，最多三分鍾，就能把這些叛徒一鍋端。”
    他頓了頓，手指攥得發白：“這些人藏得夠深，趙坤那小子還跟其中幾個單線聯係，要不是我讓人盯著他的加密通訊，還真找不到這麽全的位置。現在就等你一句話，今晚就能讓他們從總部消失。”
    唐風卻沒接話，反而拿起桌上的茶罐，慢悠悠地給諸葛祥雲續上茶。熱水注入瓷杯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蒸汽帶著鬆蘿茶的清香漫開，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直到茶湯斟滿，他才抬眼看向諸葛祥雲，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祥雲，你覺得這些叛徒潛伏進來，容易嗎？”
    諸葛祥雲一愣，下意識地回道：“肯定不容易啊。趙坤混了三年才站穩腳跟，底下那些人有的裝成清潔工，有的混進預備役，還有兩個在後勤部門待了快兩年——”
    “既然不容易，咱們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清除他們？”唐風打斷他的話，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眼神裏帶著一絲狡黠，“這麽做，也太不道義了。”
    “不道義？”諸葛祥雲先是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眼底瞬間亮了起來，他猛地一拍大腿，笑聲在辦公室裏響起：“大哥，我知道了！你是想留著這些叛徒，讓他們給國外那些組織傳假消息，然後趁機把那些組織的精英引過來，一鍋端了？”
    他越說越興奮，身體前傾得更厲害：“那些人不是想偷咱們的武器技術嗎？咱們就故意泄露點‘半真半假’的圖紙，讓趙坤他們傳出去。國外那些組織肯定會派核心技術人員來驗證，到時候咱們設個局，既能把那些人滅了，還能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這樣一來，他們以後就不敢再打咱們的主意了！”
    “算你聰明。”唐風頭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著杯沿，笑容裏帶著運籌帷幄的從容，“他們想要消息，那就讓他們傳。隻要咱們把核心技術守好，外圍那些無關緊要的參數，就算讓他們知道了又怎麽樣？”
    他頓了頓，拿起平板電腦，點開一份標著“絕密”的文檔——裏麵是新型脈衝步槍的設計圖，隻是關鍵的能量核心部分被刻意修改過，看起來天衣無縫，實則根本無法量產。“你讓人把這份圖紙‘不小心’泄露給趙坤身邊的人，記住，要做得像意外，不能讓他們起疑。”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諸葛祥雲立刻點頭，手指在手機上快速記錄著，“我讓情報堂的人偽裝成技術部的實習生，故意在茶水間跟那個混進後勤的叛徒閑聊，把這份圖紙當‘廢棄初稿’扔在垃圾桶裏——隻要他夠貪，肯定會撿回去交給趙坤。”
    “不止如此。”唐風繼續說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你堂裏的人不用一直盯著他們，但也不能完全不管。該幹預的時候，還是要幹預。”
    諸葛祥雲有些疑惑：“幹預？怎麽幹預？”
    “比如，他們要是想接觸武器工坊的核心區域，就讓人‘恰好’撞見，把他們趕出去；要是他們想偷其他部門的資料，就故意讓他們得手幾份無關緊要的——比如預備役的訓練時間表，或者後勤的采購清單。”唐風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畫著圈，“甚至關鍵時候，滅他們幾個人、十幾個人也可以。”
    “滅他們？”諸葛祥雲愣了愣，“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就是要讓他們覺得‘危險’，但又覺得‘有機會’。”唐風解釋道，“要是咱們完全不幹預，他們反而會懷疑——畢竟在總部偷東西，哪有那麽容易？偶爾‘清理’幾個手腳不幹淨、或者暴露了的叛徒，既能讓趙坤他們緊張，也能讓國外的組織覺得‘死神組織的監管確實有漏洞，但也不是完全沒防備’，這樣他們才會繼續派人參賭。”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屑：“清除這120多個叛徒又有什麽用？殺了他們，國外的組織還能再派一百個、一千個進來。隻有讓他們真正疼了，讓他們知道派多少人來，都是飛蛾撲火，他們才會徹底斷了念想。”
    諸葛祥雲恍然大悟，他之前隻想著盡快清除叛徒，卻沒考慮到背後的連鎖反應。現在聽唐風這麽一說，才明白這盤棋下得有多深——留著這些叛徒，不僅能當誘餌，還能反過來摸清國外組織的底細，甚至能借著他們的手，打擊那些組織的核心力量。
    “大哥，還是你想得周全。”諸葛祥雲的語氣裏滿是佩服，“我這就去安排——讓情報堂的人盯著那些叛徒，該放消息的時候放消息，該‘清理’的時候也別手軟。另外，我再跟夜堂和戰堂打個招呼，讓他們做好準備，隻要國外的組織敢派人來，就把他們困在咱們的地盤上。”
    唐風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落回那份修改過的武器圖紙上：“記住，假消息要做得像真的一樣。比如在圖紙裏加一些‘看似關鍵’的參數，再標注幾個‘尚未解決的技術難題’——這樣國外的組織才會覺得這是‘核心機密’，才會不惜代價派人來驗證。”
    他頓了頓，眼神裏閃過一絲冷意：“還有，趙坤那邊要盯緊點。他畢竟是楊峰的人，要是讓他察覺到咱們在利用他，說不定會狗急跳牆，把真消息傳出去。必要的時候，可以‘敲打’他一下，讓他知道誰才是總部的主人。”
    “我明白。”諸葛祥雲站起身，將平板電腦揣進口袋，“我這就去辦，有消息第一時間跟你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