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敗了？
    他們龍族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無尚龍王竟然敗在了一個氣息，甚至比他們之中許多龍子龍孫還要微弱的……人類老者的手中？
    這人類老者一開始隻是真仙。
    隨後。
    陣前突破到了玄仙？
    緊接著。
    就擊敗了自家的無上龍王，偽第四境的存在？
    而且，還是以一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近乎於“自毀”的方式敗了？
    這，怎麽可能？
    不遠處，東海、西海、北海三位龍王，其心中的震撼與驚駭，更是遠超那些普通的士兵！
    他們是偽第四境的存在！
    他們能看得更深！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敖欽的肉身，並未受到致命的創傷。但是他的“道”，他的“魂”，他那身為“龍王”的，存在的“根基”，卻……
    崩塌了！
    被對方那看似平平無奇的最後一劍，給徹底地斬碎了！
    那一劍斬的不是力量，不是法則！
    斬的是……“真實”！
    它，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無情地剖開了敖欽，乃至他們所有“偽第四境”存在那看似光鮮亮麗的“外衣”，將他們那被天道閹割過的，殘缺不全的“本質”，血淋淋地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一瞬間，一股同樣名為“自我懷疑”的冰冷的汙染之意，不受控製地從他們的心底，瘋狂地蔓延開來！
    他們的道心，那本應是堅不可摧的龍王道心，竟也隨之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裂痕！
    “恐怖！”
    “這絕對不可能是這個小小的玄玉仙老者的手筆，他隻是螻蟻，給無上龍王提鞋都不配。”
    “歸根結底，還是那一尊白衣道師，竊時之賊的手筆。”
    “這個該死的家夥。”
    “他犯規了！”
    “一定是犯規了！”
    一尊尊無上龍王沸騰了起來，但是他們遍體生寒，卻是連一步都踏不出去了。
    他們這些偽第四境龍王，在對方的眼中什麽也不是，這一點他們逐漸認清了。
    唯一有希望鎮壓對方的，怕是隻有他們的龍帝大人了。
    同時。
    他們心中浮現出了些許的怨氣，為何要接受天道的命令，來討伐如此棘手的家夥。
    他們龍族按到來說，應該跟神話天道乃是敵對的才是。
    現在看來，莫說抹殺白衣道師，這一位竊時之賊了。就算是毀滅那一顆小小的星球，他們現在都根本做不到了。
    ……
    ……
    水晶龍宮。
    玄光寶鏡之前。
    東海龍帝那雙如同金色太陽般的龍目之中，所有的平靜，所有的威嚴都已蕩然無存。
    隻剩下，一片近乎於凝固的……駭然！
    饒是他，都是被震撼到了。
    他著實沒想到。
    這一份賭約，對方竟然真的贏了！
    真仙對抗無上龍王，最後竟然會是以無上龍王道心崩塌而結束……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那個竊時之賊，從始至終都未曾真正地出過手！他，僅僅隻是派出了一個他隨手點化的“棋子”！
    便將他龍族，那足以讓整個神話紀元都為之側目的赫赫威名，給徹底地……踩在了腳下！
    這，已經不是打臉了！
    這，是誅心！
    是對他這位活了無數個紀元，早已將“驕傲”二字刻入了骨髓的遠古十尊：龍帝，最徹底的降維打擊！
    “好……好一個，竊時之賊……”
    龍帝的口中，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他，第一次對自己與天道合作，前來剿滅這個“變數”的決定，產生了一絲，悔意。
    他意識到，自己乃至整個神話紀元所有的生靈，都從一開始，就小看了眼前這個來自未來的……存在！
    他的武器，從來就不是力量！
    而是…一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甚至，無法想象的“真理”！
    “這有點像是第五境的力量？”
    “不對。”
    “或許，還是第四境力量，但這是唯有第四境仙之大羅最巔峰的登頂者才能執掌的力量。”
    “連我都差一些……”
    龍帝眯著眼睛，他久久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
    龍帝意誌沒有說話。
    於是。
    戰場也沉寂了下來。
    餘下的諸位龍王也不再議論了，他們在等候龍帝最後的意誌下達命令。
    就這樣。
    時間流速。
    戰場之上，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不知持續了多久。
    最終，還是東海龍王敖廣第一個回過神來。
    他看了一眼，那依舊漂浮在虛空之中，雙目緊閉，仿佛徹底失去了靈魂的四弟敖欽。
    又看了一眼，那同樣，眼神複雜，道心動搖的二弟與三弟。
    他知道，此戰……不能再打了。
    再打下去，崩潰的就不僅僅是敖欽一個人了。
    而是，他們整個龍族的……軍心！
    或者說。
    獨屬於太古龍族的驕傲！
    他，抬起那同樣沾染著金色龍血的龍爪，朝著虛空，遙遙一拜。
    “龍帝陛下……”
    他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苦澀。
    水晶龍宮之中，龍帝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他，知道敖廣想說什麽。
    他也知道，自己該做出怎樣的抉擇。
    而他久久的沉默，也是在等候一個借坡下驢的機會，他本以為這個機會會是白衣道師，那一位竊時之賊開口。
    不過也夠了。
    “夠了。”
    龍帝那帶著一絲深深疲憊的意誌，響徹了整個戰場。
    “傳我旨意……”
    “鳴金……收兵。”
    此令一出，無論是那三尊如釋重負的龍王，還是那億萬早已戰意全無的水族大軍，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他們，如同潮水一般緩緩地後退。
    臨走前，東海龍王敖廣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靜立於建木神樹之巔的白衣身影。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
    但，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他，帶著那早已形同活死人的四弟敖欽，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那漆黑的空間裂縫之中。
    一場本應是血流成河，席卷整個星域的曠世之戰。
    就以，這樣一種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虎頭蛇尾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
    這，並非是結束。
    而是一個更加波瀾壯闊，更加瘋狂的，全新的大時代的，開端！
    一個人間，怎麽可能允許有兩片天。
    而如今。
    這一座紀元，就有兩尊天道！
    一尊過去的天道。
    而另一尊雖然姍姍來遲，但卻是來自未來！
    ……
    ……
    中央神庭。
    淩霄寶殿。
    “轟隆——！！！！！！！！！”
    一聲足以讓整個宇宙都為之顫抖，無能狂怒的咆哮，從那至高的神座之上，轟然爆發！
    “廢物！一群廢物！”
    “東海龍帝！你，竟敢背叛本座？！”
    神話天道，徹底暴走了！
    祂，將寶殿之內，所有由混沌神金打造的桌椅，所有由世界樹之心雕琢的擺設，都盡數化作了齏粉！
    恐怖的“天道”神威，化作了實質的黑色毀滅雷霆，在整個中央神庭的上空瘋狂，肆虐！
    祂，無法接受！
    祂，無法接受自己的天道法旨，會以這樣一種堪稱奇恥大辱的方式收場！
    龍族，敗了！
    敗得毫無尊嚴！
    這不僅僅是，龍族的失敗！
    更是祂這位神話天道其“無上權威”的……失敗！
    經此一役，“竊時之賊”蘇辰，與其那充滿了蠱惑性的『本我之道』的威名必將傳遍整個十四座星域！
    而祂，這位宇宙主宰的“威嚴”則將一落千丈！
    此消彼長之下……
    祂，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東海龍帝！”
    “你，給本座等著！”
    “待本座解決了那個竊時之賊，下一個，要清算的……就是你！”
    “你們不過是一群我仙竅中孕育的奴仆罷了，竟敢在我隕落後，不再遵從我的旨意了。”
    神話天道，發出了怨毒無比的嘶吼。
    隨即，一道充滿了“鐵血”與“殺伐”之意，全新的天道法旨，再次傳遍了宇宙！
    “吾乃天道！”
    “今，東海龍帝敖廣，臨陣脫逃，背信棄義，為天道所不容！”
    “自今日起，革除其青龍星域‘域主’之位！貶為亂臣賊子！天下共擊之！”
    這是一道撕破臉皮的法旨！
    這，代表著神話天道與遠古十尊之一的東海龍帝，其之間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盟友”關係徹底，破裂！
    整個宇宙，都因為這道法旨，而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這還是頭一次神話天道跟遠古十尊之一，爆發出如此明晃晃的矛盾衝突。
    ……
    ……
    而此刻，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蘇辰卻仿佛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切。
    他，平靜地看著那狼狽退去的龍族大軍。
    臉上沒有絲毫得勝之後的狂喜。
    有的隻是一種棋手落下了關鍵一子之後的平靜。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而又無比強大的意誌悄無聲息地，在他的腦海之中響了起來。
    正是，那已經退回了水晶龍宮的……東海龍帝。
    “你，贏了。”
    龍帝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複雜。
    “但，你也徹底激怒了祂。”
    “祂，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了。”
    “接下來，等待你的將會是天道那最無情，最不計代價的抹殺！”
    “神話天道看似羸弱，但他畢竟是曾經的第五境，仙竅星海的主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留下來了什麽後手。”
    “哪怕是遠古十尊中最強大的那幾位都不敢將它逼到角落，而你卻敢……”
    蘇辰淡淡一笑。
    “這不正是你，或者說，你們想看到的嗎？”
    龍帝的意誌沉默了。
    蘇辰，一語道破了他的……心聲。
    他之所以會如此幹脆地退兵。
    一，是被蘇辰的手段所震懾。
    二，便是想借蘇辰這把，最鋒利的“刀”，去試一試那壓在他們所有生靈頭上無數個紀元的“天”，究竟還有多硬！
    畢竟。
    他再怎麽說，也是遠遠超過偽第四境的東海龍帝，遠古十尊之一。
    他如果真要出手，哪怕是蘇辰哪怕是隻能再一次舍棄建木星球所在，再度狼狽而逃。
    以遠古十尊的底蘊，哪怕隻是排麵靠後的龍帝，也能夠輕易做到完成天道的任務。
    但，他沒有。
    “新舊天道之爭，會打破星海這一座牢籠。”
    “但牢籠之外，是無盡的‘混亂’。”
    “換做你意識中，熟悉的稱謂，那叫做【門外】吧。”
    “這裏雖然是隕落紀元，在時間停滯的夾縫當中存在，但仍舊會通往門外世界。”
    “屆時，血流成河，萬靈寂滅！”
    “這，就是你想要的……‘新世界’嗎？”
    這是所有舊時代的“強者”，最根本的擔憂！也是他們不敢輕易反抗天道的根源！
    門外有什麽？
    那可是讓星海之主，第五境都隕落過的危險！
    他們遠古十尊，就算再如何強大，也不敢去跟巔峰時期的星海仙祖去相提並論。
    “這些與我無關。”
    “我所要的是一個能夠誕生出‘無限可能’的‘宇宙’！”
    “在這個宇宙裏，沒有天生的‘主宰’，也沒有注定的‘螻蟻’。”
    “每一條路，都可以通往‘大道’。至於是‘新生’，還是‘毀滅’……”
    蘇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那不該由我，也不該由‘天道’來決定。”
    “而該由這宇宙之中億萬萬的‘眾生’，他們自己來選擇。”
    言罷，蘇辰便單方麵地切斷了與龍帝的意念連接。
    他，緩緩地轉過身。
    朝著下方那早已匯聚成一片狂熱信仰海洋，建木古星的生靈們伸出了手。
    他知道，龍帝會懂的。
    他也知道，自己該進行下一步的計劃了。
    “道，已傳下。”
    “火，已點燃。”
    “接下來……”
    蘇辰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便是，讓這顆新生的‘種子’，在天道那最狂暴的‘風雨’之中茁壯成長，最終長成一棵足以捅破這片天的……參天大樹！”
    ……
    ……
    龍族大軍的退敗，與天道那充滿了“憤怒”與“譴責”的法旨就像是兩顆神雷！
    在整個本就暗流湧動的神話紀元，所引發的連鎖反應，遠遠超出了所有生靈的預料！
    整個宇宙徹底分裂了！
    以中央神庭為首，那些早已被天道秩序徹底同化，或是與天道密不可分捆綁的“鐵杆”勢力，紛紛發表聲明，嚴厲譴責東海龍帝的“背叛”行為。
    並表示，將誓死捍衛“天道”的無上權威！
    而另一邊。
    以青龍星域的東海龍帝為首，那些同樣是從上一個紀元存活下來，本就對天道“霸權”心懷不滿的古老存在們，則是選擇了沉默。
    他們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最強硬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