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豐呢？怡和呢？”
    施約翰猛地轉向負責情報的助理，聲音急促，“我聽說沈弼和紐璧堅的人早就去了尚海！”
    “他們有什麽進展？有沒有傳回什麽重要的消息？倫敦那邊……對這種局麵有沒有新的指示？”
    “爵士，我們和匯豐、怡和在尚海的團隊保持著溝通。”
    情報負責人立刻回答，“尚海方麵接待規格很高，但實質性成果似乎還在洽談中。匯豐在爭取進入清算銀行市場類似清算行資格）和增持交通銀行股權的機會。”
    “怡和在重點關注外灘和平飯店改造和靜安寺一帶的地皮開發。他們對內地的……熱情很高，認為這是未來十年的核心增長點。”
    “至於倫敦……”他頓了頓，“目前並未收到倫敦方麵關於港島目前突發事態的明確指令或支援承諾，隻強調穩健應對。”
    “穩健應對？”施約翰幾乎是吼出來的，指著窗外聯交所方向，“鼎峰已經騎到我們脖子上了！這叫穩健應對？”
    “匯豐是不是在幫邵維鼎打壓我的股價？他媽的怡和隻顧著給自己找後路！”
    他頹然坐回寬大的真皮座椅，巨大的落地窗外，維多利亞港依舊繁華，那鼎峰集團總部所在的金門大廈。
    如今像一柄冰冷的利劍直插雲霄，其壓迫力從未如此刻般真實刺骨。
    “……向內地靠攏？”一位相對年輕、主張改變策略的董事遲疑地開口，“爵士，是否考慮與內地國資背景的機構接洽？或許引入一個強大的‘白武士’，能夠平衡鼎峰的壓力？或者……主動尋求合作？”
    施約翰渾濁的眼中掙紮萬分。
    向那個他們原本並不看重、甚至有些刻意疏遠的市場靠攏？去尋求那個正在崛起的古老東方力量的支持？
    這對一個百年英資家族的驕傲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衝擊。
    但看看桌上的舉牌公告，想想邵維鼎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舉動，再想想匯豐怡和各自為政的冷淡……
    他最終閉上眼睛，長長的歎一口氣，手指重重壓在桌麵上。
    “先把怡和的伍德伯恩和匯豐銀行的王東勝港島本地高管，代表匯豐態度）請來！立刻！馬上！”
    施約翰聲音疲憊卻帶著一絲決絕，“還有，給我接通雅迪的電話……另外，準備一份關於內地……重要合作機構分析報告，越詳細越好。”施雅迪此前被施約翰放逐了出去，前麵槍擊劇情背鍋俠）
    邵維鼎可以聲東擊西，可以虛實結合。
    他施約翰，為了保住太古這艘百年旗艦不在這驚濤駭浪中沉沒，也必須押上一切籌碼，包括他曾經堅守的某些信條。
    風暴，已經毫無征兆地降臨在太古頭頂。
    而此刻，他們的對手，那個讓全港英資敬畏又痛恨的年輕“猛龍”，似乎正悠閑地翱翔在飛往巴黎推廣海港城的雲端之上。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施懷雅感到深深的寒意與無力。
    香江之水，從未如此渾濁洶湧。
    施懷雅家族的未來，懸於一線。
    ......
    啟德機場！
    引擎的轟鳴低沉而穩定，港島那璀璨的萬家燈火在雲層之下漸漸縮小、模糊，最終被深沉的太平洋夜色所吞沒。
    波音747寬大的頭等艙內，氣氛卻並不沉悶。
    邵維鼎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端著一杯冒著細微氣泡的香檳，麵帶輕鬆的笑意，正和鄰座一位邵氏的大導演閑聊著，視線偶爾掃過艙內或興奮交談、或閉目養神的邵氏明星們。
    《a計劃》劇組的核心成員，幾乎都在這架專機上。
    洪金保正比劃著手腳，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麽；元彪帶著標誌性的靦腆笑容在一旁點頭。
    坐在稍後一排的幾位女明星則低聲笑語，顯然對即將到來的海外宣傳充滿期待。
    而程龍，此刻正和洪金保擠在一處。
    他的目光，卻時不時地飄向前排那個眾星拱月的年輕身影。
    他壓低聲音，語氣帶著一絲緊張和羨慕：“大師兄，這次……真的多謝你，能讓我過檔拍這部《a計劃》，不然……”
    洪金保拍了拍程龍的肩膀，寬慰道：“阿龍，不用謝我。是你的功夫底子和觀眾緣被鼎少看中了！你是不知道，這次邵氏新開的項目裏，鼎少親口點的名，‘《a計劃》的主角，讓那個拍《蛇形刁手》的程龍來試試！’”
    程龍聞言，心裏更是五味雜陳。
    興奮、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和忐忑。
    他此前因為《蛇形釣手》《醉拳》而享譽海內外。
    本來是誌得意滿，可兩次闖蕩好萊塢，碰了個頭破血流。
    自身名氣消耗了且不說，港島電影市場上，也崛起了兩大集團。
    一個不用說，自然是重回巔峰的邵氏。
    其旗下的華影，推陳出新，拍出的多部電影，已經連續幾年拿下了聖誕檔票房冠軍、暑期檔票房冠軍，以及春節檔票房冠軍。
    而第二個，自然就是新藝城。
    今年春節檔，他們推出的《最佳拍檔》與邵氏同台競技，成為了年度票房榜第二的電影，力壓嘉禾。
    所以，麵對這樣的局麵。
    無論是他還是嘉禾都倍感壓力。
    如今，他事業的轉折點，竟然就係於這位傳說中手眼通天、點金成神的年輕富豪一句話。
    更讓他緊張的是港島娛樂圈那個近兩年悄然流傳的神話：凡是被邵維鼎“點名”的演員、導演、項目，下一部必定大紅大紫，風靡全港乃至海外！
    《少林寺》的李聯傑、《亞洲好聲音》的梅豔芳、《神雕俠侶》的劉德樺…案例比比皆是。
    甚至還有許冠傑、周閏發這等轉型藝人！
    鼎少的眼光，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如今這份“魔力”降臨在他程龍身上。
    他感激這份知遇之恩，但此刻，麵對邵維鼎那看似溫和卻無形中散發著強大氣場的身影，他竟有些不敢上前。
    “可是……鼎少……他看起來……”
    程龍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邵維鼎談笑風生，態度隨和，絲毫沒有頂級富豪的架子，但就是這份隨意的輕鬆，更讓人感覺深不可測。
    “沒事的！放心啦，阿龍！”洪金保看出了程龍的緊張，鼓勵道：“鼎少其實很好說話，尤其對能做事、肯用心的人。”
    “你看他對我，對阿彪，還有後麵那些女仔，不都挺隨和的嗎？”
    “你可是《a計劃》的主角！上去打個招呼，表示感謝總沒錯！來，我陪你過去！”
    洪金保說完，壯著膽子，拉著還有些遲疑的程龍，穿過鋪著地毯的走道，向前排邵維鼎的位置走去。
    就在他們起身的瞬間，邵維鼎的目光剛好掃過他們。
    他臉上帶著那慣常的、似乎洞悉一切的淺笑，內心卻清晰地浮動著另一番景象。
    太古實業此刻在星加坡和倫敦交易所必然同時暴跌的場景，施懷雅家族那張張驚慌失措、猶如被困在陷阱中的老獅子的麵孔……
    那才是一場他精心導演的大戲。
    ‘施約翰啊施約翰，當初的槍子，落在自己身上，滋味如何？’邵維鼎心中無聲冷笑。
    15.21的股份隻是一個響亮的開場鑼。
    他很肯定太古此時恐怕還在費心猜測他這趟‘海港城全球造勢’是真是假。
    是虛晃一槍分散注意力？還是真想入股國泰？
    亦或是兩頭同時發力，讓他們顧此失彼？
    邵維鼎冷哼一聲，輕輕晃動著手裏的酒杯：
    ‘猜吧，猜得越多，恐懼就越深。’
    ‘我要的，就是你們在惶恐中做出錯誤決策。’
    ‘海港城要宣傳，《a計劃》也要票房，吃掉你們太古的錢，就從這裏賺出來給你們看！’
    思緒流轉間，洪金保和略顯局促的程龍已經走到了麵前。
    “鼎少，沒打擾您談事吧？”洪金保笑著開口，態度恭敬而自然，“這是阿龍，程龍，我們《a計劃》的主角。”
    程龍立刻挺直腰板，規規矩矩地躬身道：“鼎少您好！我是程龍，非常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出演《a計劃》！”
    邵維鼎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那份商海巨鱷的銳利似乎頃刻間被溫和替代。
    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程龍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程龍！我看了你《蛇形刁手》和《醉拳》的試映片段，打得真漂亮，既有真功夫，又很有表演潛力！”
    邵維鼎讚許地點頭，“《a計劃》這個角色，我看過劇本初稿就覺得很適合你。融合了功夫、喜劇和驚險元素，需要很強的身體表現力和節奏感，你一定能駕馭好。”
    他沒有提經紀約的敏感話題，也沒有擺任何老板譜，言語間全是作為製片方伯樂對千裏馬的肯定和對項目本身的信心。
    這份直白的讚揚和信任，讓程龍受寵若驚，忐忑瞬間化為了激動和振奮：“多謝鼎少！我一定全力以赴，拍好這部電影，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邵維鼎笑著擺擺手：“放鬆點，這是去宣傳，也是要讓全世界認識你這個‘會打的喜劇明星’。”
    “我看好你，也看好三毛設計的那些動作。”
    “”好好休息，東京站宣傳很重要。”
    “我聽說那邊的觀眾特別喜歡刺激又有趣的動作片，《a計劃》就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他目光掃過洪金保，“三毛，你們幾個設計的飛機吊鍾樓、跳鍾樓那幾場壓軸戲，道具和安保都準備好了吧？安全第一，但場麵要震撼！”
    “鼎少您放心！”洪金保拍著胸脯保證，“都檢查很多遍了！絕對安全又精彩！我們這次去東洋打市場，肯定不會讓邵氏丟臉！”
    “那就好。”邵維鼎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再次回到程龍身上，帶著鼓勵，“好好演。這部戲之後，我會親自給你們寫下一個更有突破性的本子。”
    下一個……更有突破性的本子？鼎少親自寫？！
    洪金保和程龍的眼睛瞬間亮了，尤其是程龍，感覺渾身的熱血都湧了上來！
    邵維鼎這個承諾的分量，簡直比舉牌太古實業還要讓娛樂圈的人震動！
    “謝謝鼎少！謝謝鼎少！”兩人連聲道謝。
    “嗯，先去休息吧，養足精神。”邵維鼎微笑著頷首。
    這趟去日本，可不僅是為了《a計劃》這部電影宣傳，也同樣是為了海港城締造的奢侈品之都造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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