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
    晁嘉不情不願地起身，將後備箱上放置的一套備用衣服丟給江黛。
    “……”
    江黛提起衣領，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這是你給我準備的換洗衣服？”
    那襯衫長褲從上到下分明都是男士款式，甚至還帶著大地香水那葡萄柚的淡淡香，顯然是他從自己衣櫃裏挑出來的衣服。
    “穿不穿？”
    男人抬手把垂落眼前的濕發往後一撥，翹起二郎腿，“不穿還我！”
    語氣陰惻惻。
    ……算了！
    江黛深吸一口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帶著暖意的毛毯劈頭蒙住晁嘉的視線，等他將毯子扯落，身旁女孩已經飛速套好了衣物，半分春光也無。
    雖說是他的衣服，尺寸略大，但好在修身的款式很合適，女孩將多餘襯衫布料塞進腰間掖住，勁瘦緊實的腰被高級皮帶緊束，利落地挽起袖子後整個人便煥然一新，中性風較之往常打扮更多了幾分閑適隨意。
    好看得很。
    跟他的西裝色係相近……
    “情侶裝”三個字草叢蚱蜢一般猛地跳進晁嘉腦袋裏。
    他不斷咀嚼回味，唇角控製不住地往上揚，本來還有些煩躁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很好。
    “江小姐。”
    十二早已撐著傘在車門外守候，見江黛拉開車門，默默遞給她一把未打開的傘。
    後者撐起傘，下車，抬眼打量著此處場景。
    這是一片極偏僻的老式工業區，連綿不止，一眼都望不到盡頭，在密密雨幕裏愈顯潦倒零落，隻是廢棄的廠區牆上到處印著巨大的紅色“拆”字，昭示著此處未來的巨大價值。
    江黛挑眉看十二，“人在裏麵？”
    十二點頭。
    身後，晁嘉坐在車內環胸嗤笑，“老子好心找人給他治傷，他跟防賊一樣見都不見！說不定現在人已經死在裏麵了。”
    “哦。”
    江黛敷衍地擺手，“在這兒等我，我去看看。”
    話音剛落，她便單手插兜，獨自走進廢棄廠區。
    瞧見那道大搖大擺的身影消失在眼裏，男人一肚子牢騷，咬著牙切著齒、一拳捶在車前座椅上。
    “用老子的時候一口一個大少大少大少，用不著了連名字都不叫！小沒良心的，到底把老子當什麽！”
    他胸膛起伏不定。
    車外，十二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翻了個白眼。
    腹誹。
    大少啊大少。
    我看您一天到晚罵罵咧咧，實際上好像什麽活兒都沒少幫江小姐幹吧？明明、明明你自己也樂在其中嘛……
    ~
    漫漫雨幕裏的廢棄廠區一片死寂，唯能聽到自己踩在浸著水泥地麵的濺水聲。
    江黛加快腳步，很快，在一間緊閉的廠房門前停下。
    停頓一霎，她便果斷握住門把手，推開。
    “吱嘎。”
    破舊的五金件早已鏽跡斑斑，在推動時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響，裏麵沒有開燈，很安靜，聽不到任何呼吸聲。
    陰沉的天色使得房內極其暗沉，室內伸出手隻能看到模糊的五指。
    江黛剛走進廠房內半步。
    鼻尖就嗅到淡淡的血腥氣。
    她皺了皺眉。
    忽然，刹那間隱藏在門後的一道高大黑影手持利刃驟然出手，朝她襲來！
    刀刃折射出一抹湛湛寒光。
    江黛反應更快，揚臂揮傘將襲擊傾數擋下。
    對方的刀刃亦是瞬息之間就斬開傘麵。
    無數水珠飛濺倒映出無數道鋒刃，短短瞬息二人已經隔著破碎的傘麵交手數招，傘柄被頃刻斬斷。
    江黛立刻旋身丟開傘柄，不知從哪兒摸出把軍刀與對方繼續過招。
    那人身手極好，步步殺招，襲殺出手的速度擱在一般人身上早就被他送下黃泉了。
    可惜，他偷襲的是江黛。
    後者在漆黑房間裏睜大了夜視無礙的眸子，臉上盡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在京城太久沒跟人動過手，壓抑許久，江黛打得很痛快，越打攻勢越淩厲，逼得對方不得不轉攻為守、步步後退。
    江黛抓住機會、刀把擊中對方手腕。
    武器落地的“當啷”脆響後，她已將那人逼至牆角。
    傾身，刀刃抵住對方喉嚨，緩緩湊近那人耳畔，輕笑出聲：“好久不見啊。”
    女孩略帶戲謔的聲音格外清亮。
    襲擊者身體猛然一滯。
    “……”
    他在黑暗裏遲疑出聲：“江黛？”
    男聲幹澀而沙啞，熟悉如前世。
    “嗯哼。”
    江黛收刀，轉身走到門口，拉下老式的吊繩開關。
    燈亮了。
    房間正中央一枚吊下的燈泡燈光微弱，勉強照亮房內，電力不穩令它如風中燭火般閃爍明滅。
    不太亮，但能讓彼此的視野都清晰起來。
    江黛抬眸。
    靠在牆角的男人身著輕便的黑色修身上衣，一身肌肉堅實而飽滿，被緊身的款式勾勒得更加清晰，寬肩窄腰，雙腿修長，優越比例堪比男模，頗為賞心悅目。
    黑色的碎發略有些長了，微垂著蓋住英氣的眼眉，透過發絲，那雙一貫冷淡的黑眸此時有些恍惚地微微睜大，倒映出女孩高挑的身影。
    謝星綾怔怔僵在原地，根本挪移不開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是多久沒有見過麵了？
    一年？兩年？
    最後一次見麵，似乎還是那年。
    她為了救他義無反顧地奔赴蒲光，堅決地拒絕了圖哥的示愛後，醉醺醺的她被自己抱回江城，交至童年懷中。
    李父醒來，他陪李行舟告別，遠遠望見她一眼。
    長達兩年的任務徹底完成。
    離開華夏之後，他再未見過那個眉眼狡黠的少女一麵。
    後來，某一天他接到她要自己遠程指導拆彈的電話。
    在她步步緊逼的調戲下，謝星綾發覺自己情緒還在被她一顰一笑牽動，狠心逼自己斬斷與她的所有交集。
    從此，二人就此徹底斷聯。
    直到此刻。
    直到這一刻，再見。
    謝星綾薄唇緊抿。
    數年不見，在他的記憶裏，江黛的容顏已經有些模糊，猶記得那時還是十六七歲、青澀稚嫩的少女。
    隨著時光匆匆，如今少女已經徹底長開，個頭抽條不說，模樣也出落得愈發精致出眾。
    唯有那雙笑吟吟的黑眸未改，明亮攝人的眸光靈動流轉，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亦是眉眼飛揚、生動無比的。
    還是那樣，能輕而易舉地奪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沉寂數年的心，忽然又漏跳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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