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誰給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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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黑武帝國外務部外相現身了,這個真正意義上的黑武最高級別的外交官員,其地位是一萬個宋公蓮也比不過的。
    黑武是雙相製,朝中諸事分為內外兩部,但實際上,外務部的規模大抵與大寧鴻臚寺相當。
    外相按照與大寧對等級別來說是正三品,而內相的級別與大寧對等是徐績。
    不過外相有著極高的權力,他可斟酌決定是否對外開戰。
    黑武汗皇下旨對外征戰的決定,就來自於外相的評估和建議。
    外相最大的權力,是還能決定黑武屬國的地位高低。
    雖然隻是正三品,但他的油水比內相一點兒也不差。
    黑武的藩屬小國很多,這些小國都要巴結外相。
    哪怕是黑武帝國之內那些親王封地的事物,也由黑武外相來管理。
    這些屬國巴結好了外相,那他們就能少繳納一些稅貢。
    假如原本一年要繳納稅貢五十萬兩,你給外相五萬兩,外相就可以告訴汗皇說,這個小國出了大災荒,拿不出這麽多錢來,若強行逼迫,反而無益。
    汗皇問他多少合適,他說二十萬兩,如此一來,這番邦小國的納貢就直接少了三十萬兩。
    對於大國來說三十萬兩可能不算什麽,對於小國來說三十萬兩可能就是一座大山。
    傳說這位外相在黑武之外有上百座莊園,每一座莊園裏都有數不清的奴隸和數不清的美女。
    在宋公蓮被葉無坷氣死之後,黑武外相柯柯特林到達黑武營地。
    並且,正式向大寧遞交國書。
    要求大寧馬上解釋一下,為何要伏擊一支正在巡邏的屈渤騎兵。
    屈渤曆來都是黑武屬國,屈渤騎兵曆來都是黑武邊軍兵源之一。
    屈渤等同於黑武。
    若大寧不能解釋清楚為何伏擊屈渤騎兵,導致屈渤三千精騎近乎全軍覆沒的事。
    那黑武汗皇將會考慮暫緩與大寧皇帝會麵,並且正式對大寧宣戰。
    這份國書很快就遞交到了葉無坷手裏。
    看完之後,葉無坷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
    “這怎麽解釋呢?”
    他自言自語一聲。
    餘百歲坐在旁邊撇嘴:“師父你居然考慮怎麽向黑武人解釋?”
    束休坐在葉無坷另一側說道:“他是在說,這讓黑武人怎麽解釋。”
    餘百歲看向束休:“啥?”
    片刻後,葉無坷拿起紙筆寫了一封信遞給餘百歲:“交給黑武派來的使臣,讓他轉交給柯柯特林。”
    餘百歲問:“師父你寫的是什麽?”
    葉無坷道:“髒話,小孩兒別看。”
    餘百歲:“......”
    又不久之後,這封信到了柯柯特林手中。
    打開信之前,柯柯特林忍不住笑了笑,他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倫天墟:“大劍師你看,寧人還是畏懼黑武,葉無坷可以肆無忌憚的氣死一個投降的楚人,但我讓他解釋,他就不敢不解釋。”
    倫天墟道:“他最好是解釋不清楚。”
    柯柯特林道:“讓我們來看看,這位被譽為寧國近幾年來最優秀的年輕人是怎麽解釋的。”
    他一邊拆開書信一邊說道:“我聽聞這個葉無坷向來高傲,我倒是想看看他在書信裏有多高傲。”
    拆開信封,柯柯特林隻看了一會兒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是外相,精通諸國文字。
    尤其是對大寧的文化他研究更深,畢竟這天下間值得黑武在乎的也隻一個大寧。
    見他臉色有些變化,倫天墟起身:“他怎麽解釋的?”
    柯柯特林看向倫天墟:“你給了萬劫清你的劍門令牌?”
    倫天墟心中一震:“不給他令牌他就不去追殺葉無坷。”
    柯柯特林把信遞給倫天墟。
    “葉無坷說,萬劫清沒死,被生擒了,而且已經招供,說是奉你的命令追殺葉無坷。”
    “他沒有解釋,他讓黑武解釋一下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如果解釋不清的話,那大寧將考慮暫緩與黑武汗皇會麵,且正式向黑武宣戰。”
    倫天墟冷哼一聲:“想開戰?那就直接開戰好了,我們巴不得提前找到決戰時機。”
    柯柯特林道:“大劍師說的沒錯,但是,用中原人的一句話來解釋是......師出有名。”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給了萬劫清你令牌的事?現在令牌在他葉無坷手裏事情就變得難辦了。”
    “我們可以不承認!”
    倫天墟道:“那塊令牌是我送給萬劫清的禮物,寧人伏擊了屈渤人的騎兵,殺死了幾千人,還抓住了萬劫清,這塊令牌當然在他手裏。”
    柯柯特林歎了口氣:“大劍師你可能想錯了方向,我雖然提到了令牌,但這件事棘手的地方並不是令牌,而是萬劫清活著。”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要師出有名,萬劫清在寧人手裏,寧人召見諸國使臣,讓萬劫清親口說是你讓他去追殺寧國正使,那道理就在寧人那邊。”
    “如果萬劫清死了,寧人手裏有沒有一塊劍門令牌都不重要,萬劫清不死,那塊令牌加上他一張嘴,黑武就不好向寧人宣戰。”
    聽到這,倫天墟忍不住低低的罵了一聲。
    外交上的門道他不懂,但黑武人曆來的行事風格他懂。
    黑武人對外什麽時候如此謹慎過,動手就動手,打你就打你,還需要找個合理的理由?
    “大劍師。”
    柯柯特林道:“如果不是寧國,哪怕是曾經的中原霸主楚國,我都不必強調什麽師出有名。”
    “楚國有幾百年曆史,黑武從來都是想打就打,縱然沒有真正的踏足中原,可每一次出征,楚國都嚇得馬上就加倍的賠款割地。”
    “楚國幾百年來先後割地給我們有上千裏,人口上千萬,包括現在腳下的這片大地也是。”
    “可是寧國不一樣了,我有時候也不理解,為什麽都是一個民族一個人種,可換了一個國名之後人就變了。”
    “寧人不怕我們,從來都不怕我們,他們越是和我們開戰就越興奮,越激動,甚至以戰死為榮。”
    “如果有人在與我黑武的戰爭中死去,那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父母,他的家族都以他為榮。”
    “這是難以想象也難以理解的事......正因為這樣,寧國立國二十幾年來,在真正意義上,我們一次都沒有答應過。”
    “我們已經失去了絕對優勢,最起碼,不會出現我們才一動兵中原人就馬上派遣使臣過來求饒的事了。”
    “你也看到了葉無坷此前的表現,他不怕死,他完全也不擔心你會當場把他殺了,他甚至也覺得這樣死了是很榮耀的事。”
    說到這柯柯特林歎了口氣:“我們已經二十幾年沒有在戰場上答應中原人了,現在他們比我們還好戰。”
    “以他們現在的國力,他們不怕我們發兵攻打,將來若他們的國力增加一倍,他們就敢來打我們了。”
    說到這,柯柯特林看向倫天墟:“大劍師,你現在能理解了嗎?”
    倫天墟理解了,但他不想接受。
    這才多少年?
    中原人就放肆成這個樣子了?
    二十多年前,黑武別說大舉南下,隨隨便便集結起來一支幾萬人的隊伍往那邊動一動,中原人就會嚇得屁滾尿流。
    你要什麽他們就給什麽,他們朝廷裏拿不出來就給他們百姓去要,變著花樣的要,要的怨聲載道。
    現在呢,中原人不怕了!
    憑什麽就不怕了?
    所以他看向柯柯特林表示了自己的不滿。
    “當羊不再害怕狼,那不是羊變得強大了,羊就是羊,羊不再害怕狼群,是狼的問題。”
    “狼變得軟弱了,慈悲了,變得懶惰了,如果我們能如以前那樣對待中原人,羊會不害怕狼?”
    “這些年汗皇推行的全麵封鎖寧國的策略我從來都不認同,打了幾次羊,因為有羊圈的圍牆所以沒有打進去,就不打了。”
    “換一個做法,用更大的一圈牆將羊圈圍起來,然後說,這樣就會把羊都餓死了,餓不死也會餓瘦弱了。”
    “現在你看看羊瘦弱了嗎?!”
    倫天墟越說怒氣越大。
    “當年我們幾次南下確實受挫了,死了一些人便覺得不能再這樣打。”
    “覺得損失太大,這樣不好,可你們都忘了,黑武最初立國的時候為何讓四周臣服?”
    “就是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怕打仗,死多少人都不怕,就算殺到隻剩一個人,那活下來的也必然是黑武人。”
    “就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黑武是這樣的狠,是這樣的勇,是這樣的無敵,所以他們才害怕?”
    “現在呢?害怕我們的人是多了還是少了?!”
    柯柯特林一怔。
    他在這一刻,居然覺得倫天墟說的是對的。
    凡事換一個想法,好像就能找到不一樣的答案。
    黑武人當年為什麽讓所有人害怕的?
    確實如倫天墟說的那樣,你比我強我打你,你不比我強我也打你,隻要你是敵人,那麽就是你死。
    當年汗皇決定封鎖大寧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是對的,都支持。
    可是封鎖了二十多年,寧人怕了嗎?弱了嗎?
    如果當年的選擇不一樣,上一任汗皇兩次南征失敗之後,那就繼續南征,不停南征。
    哪怕就算拚掉半個黑武也要繼續打,早晚都會攻破寧國。
    “中原人為何不怕我們了?”
    倫天墟道:“不是因為他們變得厲害了,隻是我們不可怕了。”
    “當年我們隻要一種手段征服天下,天下人都知道惹了我們就不死不休,哪怕把黑武人打沒了也要打。”
    他看向柯柯特林:“現在你居然和我說,要師出有名?”
    他問柯柯特林:“你有沒有看到,寧人越來越像我們,而我們越來越像以前的中原人。”
    柯柯特林搖頭:“那倒不會,隻是我們現在確實有些瞻前顧後。”
    倫天墟問:“那你現在告訴我,你讓葉無坷給你一個解釋,他給了嗎?他沒給!他現在反而跟你要一個解釋,你給嗎!”
    柯柯特林無言以對。
    良久之後,他看向倫天墟說道:“其實向寧人解釋不解釋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向汗皇陛下解釋。”
    現在輪到倫天墟無言以對了。
    汗皇陛下想打,但不想往寧國那邊打。
    他想打的保守一些,穩妥一些,想在寧國之外完成決戰,目的是為了消滅更多的寧人嗎?
    不,這個計劃的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汗皇不想死更多黑武人。
    可以前的黑武人不怕死啊。
    不管是麵對人還是麵對野獸,敵人是人敵人死,敵人是野獸那野獸死。
    “你回答我。”
    倫天墟直視著柯柯特林的眼睛。
    “你要不要給寧人一個解釋。”
    柯柯特林良久沒有說話,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在兩人的沉默之中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柯柯特林長出一口氣。
    “大劍師,時代不一樣了。”
    他語氣之中有些悲憤,更多的是無奈。
    “汗皇是對的,我們現在隻能尋求在寧國之外決戰,以寧國現在的國力,隻防守的話......就算拚掉半個黑武,我們也打不進去了。”
    倫天墟憤而轉身:“所以就隻能給他們解釋?!”
    柯柯特林道:“我不想,但做主的是汗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