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跟大家認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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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長安的時候才初見綠色,春風裏少春意。
    到冀州的時候大地已經綠油油的一片,返青的小麥看起來便是人間春色。
    過了冀州城再往東北方向走,景色就越發不同。
    從龍頭關出去之後氣溫倒是和冀州一帶相差無幾,隻是更顯得光禿。
    再走上半個月,明明是更該暖和些了才對,實際上,越走越冷。
    等到了遼北道的州治冰州城的時候,這裏竟然才剛剛下了一場大雪。
    車輪碾在雪地上經過的時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軍中從來都沒有到過東北的已經有些不適應,冷得流鼻涕。
    葉無坷倒是越來越適應,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他在大慈悲山下的老家。
    其實冰州這邊的氣候比起無事村那邊還要暖和些,這個時節,無事村那邊依然冷的拿不出手,哈氣都比別處顯得濃烈的多。
    冰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在城門口等著,翹首以待那位大寧帝國最年輕的封疆大吏到來。
    其實遼北道的人,對於葉無坷總是難免有些親近感。
    畢竟這位封疆大吏是從遼北走出去的,說衣錦還鄉,從廣義上來說,這裏也算是葉道府的家鄉。
    隻是每個人心裏都不踏實,一個個的看著眼神裏都帶著擔憂。
    長安城裏的風可能吹不到冰州來,但長安城裏的口風早就吹到了。
    傳言有很多,什麽葉部堂在長安失勢之類的冰州人不在乎。
    他們在乎的是另外一個傳聞......之所以是葉無坷來遼北道做道府,是因為唯有這位才能大開殺戒。
    葉無坷在西蜀道殺了大大小小上千名官員,幾乎把西蜀道七品以上的官給殺絕了。
    這次來遼北道,天知道他是帶著多少顆人頭的任務來的。
    還有傳言說,太子親自從葉無坷出長安的時候說了,不要怕,想怎麽幹就怎麽幹。
    還說太子告訴葉無坷,你要是在遼北道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就給我送信,你解決不了的,我親自去。
    這個消息無疑給整個遼北道官場都蒙上了一層陰雲。
    但也有人抱著幻想,覺得葉無坷畢竟是遼北道出身。
    他在西蜀道大開殺戒,難道回了家鄉也能這麽辦?
    更有甚者,說這就是葉無坷為了斂財自己放出來的消息。
    無非是為了讓整個遼北道官場上的人都害怕,一害怕就得給葉無坷送好處。
    天下誰不知道葉無坷視財如命?
    這消息傳到遼北道,別說當官的,就連那些家有巨富的商賈之人,也在想著怎麽給葉部堂送點。
    這寒風之中,冰州上下數百名官員一直都在等著,從接到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依然不見那位年輕的明堂大人出現。
    之前冰州官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回來說,明堂大人的車駕距離冰州已經不到二十裏。
    二十裏的路,就算走的再慢一個時辰也能到了。
    就在所有人都凍得手腳發麻的時候,隻見風雪中有一隊騎士飛掠而來。
    數量不多,大概二三十,但看起來雄壯威武的氣勢迫人,尚未到近前,人兒似乎都感受到了那能破開風雪的銳氣。
    這二三十名騎兵到了近處,為首的那名廷尉府千辦橫馬立住。
    “奉明堂大人之命,請各位大人到城北鬆河邊上見麵!”
    城北鬆河邊上?
    一群人聽到這句話心裏馬上就炸開了鍋。
    葉部堂的車駕是從西南方向來,要進的是冰州南城門。
    怎麽跑到城北去了?
    雖然此時沒有下雪但風大,將地上的雪卷起來飛刀一樣打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這位封疆大吏不進城避風雪,不到暖暖和和的屋子裏休息,跑到風更大的城北幹什麽去了?
    “請問......”
    目前冰州城內的官員之中級別最高的那位,冰州府府治兢為生問了一句。
    “明堂大人到鬆河邊是有什麽緊急公務?”
    前來傳信的那千辦隻回了一句:“去了你便知道。”
    說完後撥馬就走,那二三十名騎士跟著他破風而去。
    “這位道府大人這是要鬧什麽幺蛾子?”
    一個官員小聲嘀咕著:“這大冷天的讓我們在南門口罰站罰了兩個時辰,現在又要讓我們跑到城北鬆河邊上去吃風......真是好大的官威。”
    另一名官員道:“誰來了不得先給咱們個下馬威?這葉明堂到了,也得讓咱們知道知道以後誰是老大。”
    “從這去城北還要走一陣呢,大家上車吧。”
    有人招呼了一聲。
    還有人嘀嘀咕咕的說道:“他就是想讓咱們吃點苦,顯得他了。”
    “閉嘴!”
    兢為生皺眉怒斥了一聲:“明堂讓咱們去城北自有他的道理,你們若怕冷怕辛苦可以不去,我自會在明堂麵前為你們開脫!”
    眾人見府治大人動怒,也就誰也不敢在嘀咕什麽了。
    隻是難免對葉無坷多了幾分厭惡,甚至真的有人動了不去的念頭。
    幾個六七品的小官互相串通了串通,都說反正自己官位低微明堂大人也不會問起來。
    就算是迎接的時候,他們這些也是站在最後邊的,人家葉明堂看都不會看到,自然也就不會在乎。
    索性從南城門進城一路往北走的時候,他們幾個就溜了。
    找個小館子,熱乎乎的來一頓火鍋難道不美哉?
    有人看到了他們幾個溜走,但也沒提醒什麽。
    膽子大的跟了上去,膽子小的也隻能是羨慕人家膽子大。
    按理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葉明堂到了冰州,應該是冰州人給他來個下馬威。
    可這位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人還沒見著呢就讓冰州上下官員個個都不舒服。
    不管是凍得身體上不舒服,還是因為等了那麽就又要跑去城北導致心裏不舒服。
    才調任過來一年半的府治兢為生看到這些人的樣子,眉頭就皺的越來越深。
    冰州城有些特殊。
    冰州是道治所在,也是府治所在,冰州城還是鬆河縣和道口縣兩個縣的縣城所在。
    城北屬於鬆河縣,城南屬於道口縣,如此複雜的局勢下,冰州城的規模倒是極大,比冀州城的規模還要大將近一倍。
    前幾次遼北道剿匪,發生的事其實和西蜀道那邊格外相似。
    剿匪剿匪,剿到後來發現官員和匪寇私通的竟是不計其數。
    剿匪殺了數萬人,官員也有數百落馬。
    所以遼北道各地的官員都缺,有的地方,縣令一個人還把縣丞和典獄的官職都兼著。
    兢為生是豫州人,今年也才過三十五歲,大寧立國十年的一甲榜眼。
    在翰林院帶了一陣子後就被調到地方任職,在豫州做了幾年縣令,又平調到了冀州治下做了幾年縣令。
    之後調任到冀州府做主簿,級別上是從正六品到了從五品。
    在冀州府待了三年後大家都以為他會升遷為冀州府治,結果被調到了冰州做府治。
    冰州是大城,冰州府治是正四品,相當於他連跳了兩級。
    很多人都說,這位大人今年在三十五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年遼北道道府就是這位大人的囊中之物。
    還有人說,這位大人在四十五歲之後,極有可能進入內閣。
    可兢為生自己卻知道,在冰州這個地方能把官做踏實了都不容易。
    冰州雖然不是那位徐相的老家,距離兗州城也有一千裏的路程。
    可徐相對整個遼北道的影響實在太大,大到連百姓們都覺得自己與有榮焉。
    馬車在冰州城內大街上快速穿過,以至於大街兩側的百姓都充滿了好奇。
    他們也都知道大人們一早就到南門外等著新來的道府,他們也好奇這位據說才二十歲的正二品到底什麽模樣。
    可是現在,大人們的車馬卻好像逃離似的往北去了。
    總算到了城北,可出城一看依然不見那位道府的蹤影。
    有人催馬上了高處,隻見大概十幾裏外的鬆河邊上有不少人。
    於是這群大人們又往前趕,走了一段之後積雪太厚車馬不能行動,於是就下馬往那邊步行。
    等到了地方的時候,不少人已經累的呼哧帶喘。
    氣溫還是那麽低,人還是覺得那麽冷,可衣服裏邊卻被汗水泡透了,每個人身上都冒著熱氣。
    明堂大人的隊伍在河邊也是如此,人人身上都冒著熱氣。
    那位年輕的正二品大員,正帶著人將被大雪壓塌的舊屋清理出來。
    一看到這一幕,官員們瞬間臉色就都不好了。
    誰想到葉無坷會繞到北邊去?
    知道葉無坷要來,他們這些日子急匆匆的組織人力把城南的積雪清理了,不好看的舊屋,要麽遮擋起來,要麽就直接扒了。
    為了顯得好看著,甚至不惜在這麽冷的天還移植過來一些樹木。
    管它能不能活,隻要葉明堂到的時候看著漂亮就夠了。
    若不能活,那就是以後的事,以後再找撥款唄。
    城北這邊是真沒人來管,河邊的村子多數都是老屋被壓塌了一部分,沒被壓塌的,也是四處漏風。
    葉無坷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嗬嗬的朝著那群迎接官員走過去。
    他身上沒穿那件絳紫色的正二品官袍,身上還髒兮兮的,他走過來,結果那群人竟然都沒看他,一個勁兒的在人群裏尋找。
    誰會覺得,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在這種鬼天氣下居然脫了官服跑去清理舊屋?
    甚至還有人看向葉無坷的時候問了一聲:“那個誰,明堂大人在何處休息?”
    葉無坷指了指身後:“昨夜在那裏歇腳的時候被雪壓塌的屋子砸死了。”
    這句話一出口,不知道嚇壞了多少人。
    一群人竟然信了,馬上就嚎叫著往前衝。
    他們穿著漂亮的官服衝進舊屋裏,一個個的又是抬木頭又是搬土坯。
    葉無坷笑了笑:“還是人多幹活快。”
    唯有府治兢為生站在他身邊沒動,此時俯身行禮:“下官冰州府治兢為生見過明堂。”
    葉無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然後問:“你怎麽能認得我?”
    兢為生道:“下官也是猜測。”
    葉無坷問:“他們都去幹活兒了,你卻不去。”
    兢為生撩袍跪下來:“大雪壓塌了村民舊屋,下官沒能及時發現,沒能及時派人救助,這是下官不可推卸的責任,下官認罰。”
    葉無坷點了點頭:“不著急。”
    他問:“冰州一城兩縣七品以上的官都來了?”
    兢為生張了張嘴,沒回答。
    有個機靈的連忙回答:“都來了,一早就在城南等候明堂,不知明堂到了城北,得了明堂命令就全都趕了過來。”
    葉無坷:“辛苦你們了。”
    那人還沒說話,葉無坷回頭招呼了一聲:“既然都來了那就讓我來認認,免得一會兒對不上名字有些尷尬。”
    他吩咐道:“秦焆陽,拿名冊點名。”
    秦焆陽立刻答應了一聲:“是!”
    葉無坷扒拉了扒拉一塊石頭上的殘雪坐下:“逐個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