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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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九命!”
    在這時候有人用手裏的兵器指向那站在城門洞口的趙九命。
    “你是不是冰州人!”
    那人指著趙九命的鼻子罵道:“現在你居然擋在同鄉人麵前,甘願給姓葉的當狗!”
    “老叔。”
    趙九命看著麵前那個同鄉長輩。
    “陛下當年建立大寧就說過,他建立大寧,就是為了每個人都能當人,不當狗。”
    他說:“回去吧老叔,你上有爹娘下有兒女。”
    那年近四十歲的漢子哼了一聲:“你擋在這就是擋我們的財路,你不走就別怪我們。”
    趙九命挺起胸膛:“老叔,我不走,我也有爹娘。”
    那漢子立刻招呼一聲:“開門,誰攔著誰死!”
    一群人立刻揮舞著兵器就衝了上去。
    他們看到趙九命手裏的木棒,人人眼神裏都是輕蔑。
    “你把自己當個兵,當兵就給你一根木頭棒子!?”
    那個被趙九命稱呼為老叔的人,一刀朝著趙九命的脖子砍了下去。
    哪裏有什麽鄉情。
    趙九命一棒將那把刀打落,然後再一棒將那漢子敲倒在地。
    “我不是沒有刀,上次之後葉部堂就招我入伍了。”
    趙九命用棒子指向他認識的那些人:“我隻是不想殺你們。”
    “你不想殺我們,我們想殺你!”
    “幹死他!”
    一群人沒有被趙九命嚇倒,反而更為凶猛的衝了上來。
    趙九命手裏的木棒一下一下的砸著,靠近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
    他不想殺人,哪怕那些他不認識的也是他的老鄉。
    麵前倒下去的叛賊數量越來越多,他以為這些人會害怕。
    可是當他看到後邊的人麵目越來越猙獰,他似乎明白了這些人是不會害怕也不會後退的。
    他們已經把身家性命都押在這了。
    可趙九命還是那麽偏執,他不想用刀。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打倒了多少人,就像他自己小時候無數次幻想的那樣。
    他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大英雄,沒有人可以從他鎮守的地方殺過去。
    可當他聽到一聲哀鳴而側頭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跟著他的兄弟肚子被叛賊一刀剖開。
    他看到兄弟倒下去,雙手捧著已經溢出來的腸子往回塞。
    在他愣神的時候,一把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不是他反應快稍稍挪了一下,這一刀就能將他的脖子砍斷。
    趙九命一把攥住刀背,那個麵目猙獰的人想抽刀卻抽不回去。
    “九哥!”
    一聲呼喊把趙九命從那種迷迷糊糊的狀態之中拉出來。
    趙九命側頭看的時候,就見王草根拉著受傷的兄弟往後退。
    而為了救那受傷的兄弟,又有兩個兄弟中刀。
    “是他們自己找死的!”
    這時候後邊有人大聲喊:“戳死他們!”
    那些叛賊將竹竿斬斷,用削尖的竹竿朝著守住城門的民勇亂捅。
    “你們想過沒有!”
    趙九命嘶吼著:“你們這樣做連累多少鄉親?!朝廷追究,會有多少人因你們而死!”
    “誰擋我們的財路誰就該死!”
    一個瘋了似的男人用竹竿朝著趙九命胸口戳過來。
    趙九命一棒將那竹竿敲掉。
    可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數不清的竹竿朝著他們戳過來。
    一個民勇的大腿上被竹竿戳中,血很快就灌滿了那一節,然後開始往外噴湧。
    一幕一幕,刺激著趙九命的腦海。
    “啊!”
    趙九命忽然喊了一聲,甩手將木棒砸出去。
    然後他彎腰撿起來一把刀。
    他也瘋了。
    朝著那群好像魔鬼一樣的人衝了過去,一刀一刀的瘋狂劈砍。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砍死,認識的或是不認識的一個接著一個倒在他的刀下。
    見他用刀,與他同來的那些民勇也紛紛丟掉了手裏的木棒。
    他們搶下來叛軍手裏的刀,或是撿起來地上的兵器。
    這片不大的地方,瞬間就變成了修羅場。
    有人狠厲有人恐懼,有的人在淌血有的人屎尿都流了出來。
    城門洞裏擁擠著的不隻是人,還有各種混合在一起的氣味令人作嘔。
    這百十名民勇也在不算的死傷,守住城門的人越來越少。
    “你們看看!”
    趙九命用刀指著地下的屍體:“你們看看這是在幹什麽!難道你們非要把鄉親們都害死嗎!”
    此時的他,渾身是血,狀若魔頭。
    可他不是,他從來都不是魔。
    “遼北道的日子才好過幾年啊,才吃上幾年的飽飯啊。”
    趙九命沙啞著嗓子喊著:“殺了葉明堂,朝廷真的會放過你們嗎!”
    王草根從他身後過來拉了他一下:“別勸了,勸不住的。”
    他看向麵前那群人:“你看看他們,還是人嗎?”
    趙九命看過去,他麵前那群人個個都紅著眼睛,個個臉色猙獰。
    “他們早就不是人了,他們不在乎冰州百姓的死活。”
    一個叛賊大聲喊道:“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看看我們有多少人你有幾個人!”
    另一個叛賊也大聲喊著:“你要是對的,你的人呢!”
    王草根拉著趙九命往城門方向退:“別和他們說了,天下人大部分都是縮頭的。”
    他說:“為什麽壞人總是能嚇住百姓們,是因為敢出頭的從來都是少數。”
    “九哥......兄弟們知道你想做大英雄,想做大將軍。”
    “今天兄弟們陪著你,咱們死在這,用命陪著你。”
    趙九命下意識看向王草根。
    王草根笑了笑:“看我幹嘛,我從來都不想做大英雄大將軍,我隻是在乎我兄弟。”
    趙九命啊的吼了一聲。
    他拿著刀的手在顫。
    他身邊的兄弟已經戰死了小半,在這一刻他開始猶豫了。
    他想做大英雄,想做大將軍,可他的兄弟們真的都這麽想嗎?
    他的兄弟們,真的是都在為了冰州的鄉親們在拚命嗎?
    他去找了那麽多人,找了那些與他一起被征召進入民勇營的人。
    隻有這些因為敬佩他的人願意來。
    “草根,你們走吧。”
    趙九命說這句話的時候,嗓音沙啞的厲害。
    “走?”
    王草根看了看不遠處,那邊是東廣雲匯的夥計。
    幾十個人,隻剩下四五個了。
    “我們走了,你怎麽辦,他們怎麽辦?”
    王草根說:“我們不想做大英雄,不想做大將軍,可我們是遼北人......我們要臉,要遼北人的名聲!”
    這時候,後邊有兩三名信使擠了過來。
    其中一個見大家都停下來立刻喊道:“你們還在等什麽!快往前衝!”
    “殺不了葉無坷,你們都得死!”
    隨著信使的催促,那些叛賊再次往前衝。
    眼看著洶湧而來的浪潮再一次狠狠拍擊在越來越小的石頭上,一輛馬車直接衝撞人群過來。
    馬車上的曹懶將手裏的連弩一口氣打空,然後抽刀劈砍。
    另一邊,餘百歲將連弩點射之後也將刀抽出來。
    曹懶喊道:“回車裏去,你不會打架!”
    餘百歲大聲回應:“老子不會打架,但不是孬種!”
    兩個人以一輛馬車衝鋒,後邊跟著一群東廣雲匯的夥計。
    他們沒辦法,他們要支援守城門的人就隻能殺過來。
    從數千叛軍的身後殺過來。
    “看啊。”
    王草根用刀指向叛軍後邊:“外人都沒放棄咱遼北人呢,咱遼北人憑什麽就放棄了。”
    趙九命使勁點了點頭:“咱們死守著這道門!”
    遠處的屋頂上。
    身穿白色錦衣戴著銀色麵具的蓮心輕歎一聲。
    “師弟,我能幫你的隻有這麽多了,我擋不住所有人。”
    她本該早就走了。
    可她還是從另一條密道回到了冰州城內。
    “師弟,對不起。”
    她知道,今日之局麵已經沒法破了。
    守城們的隻有那幾十個人,曹懶帶來的援兵根本殺不穿那群已經瘋了的家夥。
    不知道為什麽,那張銀色麵具下有兩行淚水無聲滑落。
    “先生......這真是你想看到的嗎?”
    她自言自語。
    “是你想看到的嗎?”
    她站在那,渾身都在發抖。
    “解不開了......誰都解不開了。”
    她的嗓音也在發顫。
    大街上,曹懶的拉車的那兩匹頗為名貴的馬被數不清的竹竿捅死了。
    兩匹馬先後倒在地上,發出悲鳴。
    曹懶也殺紅了眼,從馬車上跳下來揮舞長刀像是一尊魔神殺進了人間。
    當這尊小魔王徹底瘋狂之後,殺戮就變得越來越重。
    東廣雲匯的夥計們害怕少當家出什麽事,紛紛向前護佑。
    另外一邊,城門口的廝殺更為慘烈。
    “別管我!”
    王草根喊了一聲:“各自顧好自己吧,要是今天都交代在這,咱們下輩子做兄弟!”
    喊完這句話之後他也不守著城門了,往前一衝突入人群。
    他最擅長的是地躺刀。
    可......這場合不對。
    如果是一對一,地躺刀絕對有出其不意的奇效。
    哪怕是一個十幾個,以他的刀法也能讓人防不勝防而別人想打到他卻難。
    可他麵前是黑壓壓的叛軍。
    他不知道砍斷了多少人的腿,順勢結果了多少人的性命。
    可他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
    最後那些叛軍已經不再靠近他,而是一群拿著長竹竿的人瘋了一樣朝他身上捅。
    意識到不對的王草根剛要起身,一根竹竿戳進了他的小腿。
    還沒來得及用刀將那竹竿斬斷,又一根竹竿戳進了他的左肩。
    隻差一點,就能戳進他心口。
    那群人將他挑起來,直接舉到了半空。
    “捅死他!”
    “把他捅死!”
    聽到喊聲的趙九命一刀砍死麵前的敵人,抬頭看時,卻見他的兄弟在半空掙紮。
    “九哥,別來!”
    王草根一邊掙紮一邊喊:“你要守著那道門,那是......那是遼北道良心的門。”
    趙九命嘶吼著,朝著王草根衝過去。
    屋頂上,蓮心淚流滿麵。
    “先生......如果你在這看到這一切,你的心還那麽堅定嗎?”
    她搖搖頭:“誰來救他們。”
    她看到了趙九命在往前衝,瘋了一樣。
    她看到曹懶也在往前衝,瘋了一樣。
    她也看到了,兩個人之間隔著千百人。
    可就在這一刻,她忽然看到人更多了。
    這一家打開了大門,那個手裏拿著扁擔的漢子推開跟出來的妻子:“回去!這是男人的事!”
    那女人拉著丈夫的手:“別去,你別去,跟你有什麽關係啊。”
    男人使勁兒把院門關上:“少咧咧,你們女人懂個屁。”
    他轉身看向大街上的人,那些叛軍也在看他。
    “操!你瞅啥!”
    這個漢子揮舞著扁擔衝了上去。
    那一家的門也開了,兩兄弟一個拿著鐮刀一個拿著菜刀。
    他們也將家門關好:“娘,別出門!”
    隔壁家的院門開了,一個少年和他的父親同時出來。
    少年回頭看向阿姐:“照顧好娘!”
    父親回頭看向妻子:“照顧好丫頭!”
    父子倆看向大街上的叛軍,那些叛軍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父子倆同時喊了一聲:“操!你瞅啥!”
    更遠處的院門開了。
    更更遠處的門開了。
    一個一個遼北爺們兒從院子裏邁步出來,他們像是一顆一顆的水滴,逐漸匯聚成了一條河。
    他們手裏也沒有像樣的兵器,可他們有遼北道數以千萬計百姓們的剛強化作的利刃。
    如冰州城外的鬆河一樣,浩蕩威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