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二章來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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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琉璃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可是為什麽?”
    白流年側頭看向她:“什麽為什麽?”
    慕容琉璃眼神有些迷亂:“為什麽要這樣呢?”
    她聲音很輕的說道:“大寧現在不夠好嗎?比起舊楚時候還不夠好嗎?”
    白流年:“那是誌向!是閣主對大楚的忠心!”
    慕容琉璃:“徐相於我有大恩,我可為徐相把這條命拚了,可我依然不解,徐相是為何。”
    “你說這是閣主的誌向,是閣主的忠誠,那他忠於的是什麽?舊楚哪裏還有楊家的人可以扶植?”
    “就算有,扶植起來的楊家子嗣,真的能讓天下如大寧這樣強大這樣富有這樣民心安定?”
    白流年怔了怔,搖頭:“那不是你我該考慮的事。”
    他再次看向夜空。
    “徐相於你有大恩,閣主於我白家有大恩。”
    他說:“我們這樣的人天生就不會叛逆,卻追隨了天生就叛逆的人。”
    慕容琉璃:“他們是叛逆嗎?徐相可能是,但閣主若忠於舊楚又怎算叛逆。”
    一句話,讓白流年沉默了。
    “我知道你說的沒錯,閣主的做法也沒錯。”
    慕容琉璃說:“這條路,確實要比以兵戈起事的路要好走,最起碼,眼前不會讓天下百姓陷於戰亂。”
    “可最後呢?最後大寧朝廷被你們搞的汙穢不堪,百姓們對朝廷再次失望,還不是一樣的揭竿而起。”
    “然後中原再次陷入戰亂,最終死的最多的還是無辜百姓......可怕之處在於,死了很多很多人得到的將來,卻未必比得上眼前。”
    白流年緩緩呼吸,他知道慕容琉璃說的都是對的。
    但他身份如此,他不辯駁已是他的底線。
    “我說過了,你我這樣的人注定了會痛苦些。”
    他說:“我們要麽選擇忠於恩義,要麽選擇尊重民生,可怎麽選,你我都是痛苦之人。”
    “我們選擇忠於恩義便是愧對天下百姓,我們選擇尊重民生便是愧對生死大恩。”
    “進一步,是天下罪人,退一步,是良心煎熬......索性不過自私些,天下人生死,自有別人救之。”
    “天下人夜不能寐是天下人的事,我夜不能寐是我的事......所以天下人若知實情罵我是國賊就罵吧,我又不會因此而被罵死。”
    說到這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可知也是有心言不由衷。
    慕容琉璃道:“原本是好端端的天下,你們拚了命的把官員拉攏腐壞,然後再告訴百姓說朝廷不可信,官員不可信,再煽動天下人為叛軍......”
    她也長長的歎了口氣。
    白流年道:“沒什麽區別,隻是加快了一些進程而已。”
    他說:“你看曆朝曆代,哪個不是如此腐壞崩塌?就拿舊楚來說,剛立國的時候難道不是一派清明?”
    “反正是要壞的,就像是瓜果,剛成熟的時候怎麽看怎麽漂亮,怎麽惹人喜歡,吃起來也格外香甜。”
    “日子久了,再甜美的瓜果也會腐壞......不管是它自然而然的腐壞,還是有人催使它腐壞,總是壞了,壞了就不能吃,不能要,就要拋棄它。”
    慕容琉璃:“可你若是不催使它腐壞,那它總是有一陣甜美。”
    白流年:“新的也會有。”
    慕容琉璃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於是沉默。
    她此時大概也沒有醒悟到,此時的沉默不是默認也不是順從隻是無聲抗爭。
    有些時候的抗爭在行動上,有些時候的抗爭是在心中。
    而抗爭始於心中,終於行動。
    “不要想這些了。”
    白流年看起來倒是更灑脫些:“曆史由勝利者書寫,失敗的人永遠都狼狽不堪,不管是行為還是名聲,皆一片狼藉。”
    他看著府衙那邊:“你看那個年輕人,他和我們年紀差不多大,我們生在一個時代,可走的是完全相悖的道路。”
    “所以這個世上總有紛爭,有人爭權有人奪利,有人則要守護所謂的公平正義......那要是爭權奪利的人贏了呢?所作所為,便也可美化成是在守護公平正義。”
    慕容琉璃在這種話題上已經不想再繼續下去,因為這些事與她相隔很遠。
    她和白流年還不一樣。
    白流年之所以能找出這麽多所謂的道理來,隻是因為他有所圖有所欲。
    慕容琉璃隻是因為徐績對她一家有恩,而白流年還有他自己的野心。
    可在慕容琉璃看來,他們的複國大夢終究隻是一場大夢。
    “我們走吧。”
    白流年道:“對陸交遠出手的事已經辦完,不管是能不能殺了他其實區別不大。”
    慕容琉璃嗯了一聲,然後追問一句:“可這件事和徐相有什麽關係?你說過要幫我為徐相脫罪。”
    白流年腳步一停。
    他回望慕容琉璃:“我和你說過的,徐相罪責難逃,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將他定罪減輕些。”
    “不管是我之前安排人給無事村送東西,還是現在我把司馬家賣出去,所作所為,意義皆在於此。”
    慕容琉璃:“可以我所見,這些與徐相並無多大關聯。”
    白流年思考片刻後說道:“司馬家的事非徐相授意,但遼北道的官商勾結與徐相脫不了關係,目前我們能做的,就是讓徐相成為受害者而不是始作俑者。”
    慕容琉璃想了想後問道:“希望你沒有騙我。”
    白流年輕歎一聲:“我能騙你什麽?徐相如今身陷囹圄,我還能從徐相那得到什麽利益?”
    慕容琉璃再問:“那你為何願意幫我。”
    白流年看著慕容琉璃那張俏麗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後沒有再回答而是直接走了。
    這一刻,慕容琉璃心裏微微一動。
    另外一邊,趙九命帶著人去救吳校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晚了。
    吳校被人擄上一輛馬車之後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手下一開始還能跟著,可後來馬車轉進一條巷子之後,再上去查看馬車已經空了。
    就在趙九命帶著人準備回去的時候,巷子兩頭忽然出現了層層疊疊的黑衣人。
    在月色下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黑壓壓的一片。
    這頭被堵住了,那一頭也被堵住了。
    “兄弟們,不要管身後的,隻管往前衝。”
    趙九命握緊了刀。
    雖然他成為戰兵還沒有多長時間,可他已經知道身為戰兵,且是這裏軍職最高的人,他應該做什麽。
    “跟在我身後!”
    喊完這句話之後,趙九命第一個衝了出去。
    麵前的黑衣人看起來也絕非草寇,絕不是一擁而上的那種打法。
    當趙九命往前衝的那一刻,一排長槍朝著他擲了過來。
    雖然那不是大寧戰兵的製式長槍,相對來說製造要簡單些。
    可是前端的槍頭也是鐵製,也很鋒利。
    趙九命一把刀在前邊,轉起來如同風卷落葉。
    投擲過來的長槍,九成九被他一刀一刀的劈開。
    等到近身,便如獅入狼群一樣瘋狂突進。
    可是堵在這的黑衣人數量是在有些多,他殺一陣回頭才發現後邊的兄弟竟然沒有跟上,於是他反身再殺回去接應。
    再殺一陣,發現後邊的兄弟又被更後邊的黑衣人黏上無法向前,於是再殺回去接應。
    如此反複幾次,死在趙九命刀下的人已經不計其數,可他抬頭看的時候,前邊依然是黑壓壓的人群。
    他此前已經打了信號上去,希望援兵能早些趕來。
    可殺了這麽久不見援兵,心知援兵也必然是被阻攔,心中已有悲憤之意,知道今日怕是不能活著回去了,可他並不氣餒也不絕望,骨子裏那股好戰之氣催使之下,於是愈發狠厲起來。
    他隻想著自己若能靠拚死殺一條血路,至少能換一些兄弟活命。
    也不知道身上到底受了多少處傷,趙九命隻是一刀一刀的往前劈砍。
    他此前最大心願便是要成為一名真正的的大寧戰兵,要做一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要做的是那種在戰場上往來衝殺,哪怕身上千瘡百孔也要帶著隊伍取得勝利的大將軍。
    然而往複衝殺,卻見兄弟們依然被死死困著絕望之心終於還是冒了出來。
    現在他隻能在這裏憋屈的戰死,所以心中憤懣。
    忽然間,他想起來葉明堂告訴他說的那些話,心胸之中就又有一股熱火燃燒起來。
    不是當了兵就一定要拚命要送死。
    而是為值得的人值得的事,到了必要的時候才能去拚命。
    趙九命心中一聲高呼......難道不正是此時?!
    隻要能讓手下兄弟多活幾個,那便是為值得的人為值得的事。
    他一把將插在大腿上的長矛抽出來,往前一擲戳死一個黑衣人。
    哪裏還有時間去管腿上的血流如注,一刀又將麵前的黑衣人腦殼切開。
    “緊緊跟著我!”
    大呼一聲,趙九命以命開路。
    人哪有九條命呢?
    別說人,這世上的貓兒也不是真的有九條命。
    可是當一個人無懼生死,那他的命格反而變得堅硬起來。
    連續斬殺幾人之後,他一刀橫掃卻卡在一個黑衣人脖子上。
    刀被頸骨卡住,他醜了兩下卻沒有衝出來。
    倒也不是卡的有多緊,而是他連續衝殺來回折返哪裏還有那麽大的力氣。
    眼看著一刀朝著他的麵門劈下來,他幹脆棄了手裏橫刀往前一撲。
    將那黑衣人撞翻在地後連續幾拳砸在那人臉上,直接砸的血液噴濺腦殼崩裂。
    打的正狠,後背上被人砍了一刀。
    這一刀力度很大,砍在趙九命後背上裂開了血肉。
    趙九命一咬牙,還是沒有起身,如虎撲一樣抱著那黑衣人的腰將人壓倒在地,一拳一拳隻管讓那人臉上招呼。
    有兩個黑衣人持長槍朝他戳過來,趙九命讓過一條長槍用胳膊夾住,那條長槍已經到他麵門,情急之下,趙九命一張嘴將槍頭咬住。
    竟有當的一聲脆響,他牙齒上瞬間就被震的流血。
    舌頭也被槍尖戳傷,嘴裏血流如注。
    可這樣子,倒是把持槍的黑衣人嚇了一跳。
    眼看著又有幾名黑衣人撲過來,忽然那群殺手後邊一片大亂。
    之間數不清的身穿灰色短衣襟的夥計,手持棍棒瘋狂抽打。
    這些穿灰衣的夥計比黑衣人數量還多的多,很快就占據了優勢。
    他們木棒像是暴雨一樣砸下來,片刻之後就有不少黑衣人被打的倒地不起。
    趙九命掐死一個黑衣人發現手臂被人拉住,他一拳朝著那人麵門砸了過去。
    啪的一聲。
    趙九命的拳頭被阻擋在半空。
    趙九命抬頭看了看,見是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男人。
    “校尉大人,不要誤傷。”
    那人一隻手張開截住了趙九命的拳頭,然後回頭吩咐一聲:“不要傷人性命,盡數抓了交給官府。”
    趙九命問:“你是誰?”
    那中年男人平靜回答:“司馬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