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七章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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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北道很大很大,大到讓人覺得走進遼北道就會迷失方向。
    可對於遼北道的人來說,遼北道再大,從冀州回家一過龍頭關,家就近了。
    龍頭關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神奇到很多人認為這裏是不僅僅是道治之間的邊界。
    龍頭關的一側是山,一側是海。
    山不算很高,可山該有的樣子這裏都有,雄,峻,奇,險。
    海不如南疆的海看著漂亮,可海該有的樣子這裏也都有,大浪,黃沙,飛鷗,天盡頭。
    龍頭關很大,很高,很堅固,可這裏要擋住的不是遼北道的人,而是遼北道之外的敵人。
    有人說龍頭關就是一道閘,如果外寇進入遼北,這道閘門會把外寇死死擋在遼北,遼北就是為中原犧牲的地方。
    可話說回來,對於冀州來說不一樣嗎?
    冀州曆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冀州發生的戰事比其他各處加起來都要多。
    龍頭關何嚐不是保護遼北道的閘門?
    冀州被外寇入侵的時候,這道閘門代表的一樣是守護。
    龍頭關內外都有很多擺攤的人,關內關外擺攤賣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麽不同。
    隔著一道關卡,從冀州往遼北走的人看到的招牌都是冀州特產,從遼北往冀州來的人,看到的都是遼北特產的招牌。
    不管是回家往冀州走的人還是回家往遼北道走的人,帶回去一些特產總是沒錯的。
    可是你若進進出出的看,賣的都是差不多的東西。
    在龍頭關靠近冀州的這一側,路邊的攤販大概分成兩種。
    一種是賣特產的一種是賣飯的,往另一邊看過去也是兩種,一種是賣飯的一種是賣特產的。
    從龍頭關的大門往外數第十三家小攤販賣的東西是:炒燜子。
    這家的生意極好,同樣是賣炒燜子的攤販都沒有他家的生意好。
    大家都說他家的東西最好吃,最正宗。
    大家都是看著他家那個穿著紗裙身材一流還豐乳肥臀的老板娘說你家的東西最正宗。
    白裳年出關的時候就在這吃了一碗炒燜子,入關的時候還是選擇了這家。
    他和手下說他這個人戀舊,一件東西用慣了就不容易接受其他的東西,哪怕是一模一樣的東西。
    但身為白家的大公子眼睛也一個勁兒的往老板娘胸脯上瞟,就說明他說的戀舊有點東西。
    “大公子,這家的炒燜子有點鹹。”
    一個不開眼的夥計一邊吃一邊自言自語。
    白裳年倒是不會因為夥計的不開眼而生氣,反而耐心的解釋了一句:“但這家的分量真的大!”
    夥計看了看碗裏那三五口就能吃完的分量,心說你說大就大吧。
    他吃完之後看向老板娘:“再來一碗。”
    雖然鹹,可也得吃飽啊。
    然後他才注意到老板娘的胸脯:“你家的真好吃,分量這麽大我一份都不夠。”
    老板娘嫵媚一笑:“都這麽說。”
    就在這時候有一輛馬車在不遠處停下,看得出來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馬車。
    車前車後有至少幾十個仆從跟隨,瞧這氣派家裏應該是有權貴。
    就算是巨賈之家,出行也不會如此張揚。
    白裳年在看到馬車停下來之後就起身朝著那邊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調整著臉上的表情。
    等走到馬車旁邊,他臉上就隻剩下了足夠真誠的謙卑。
    “少爺。”
    白裳年在馬車旁邊彎下腰:“您親自來啦。”
    馬車裏的年輕男人穿著一套色彩極為醒目的衣服,醒目到像是讓人看一眼會以為他是花蝴蝶變的。
    他不但衣服穿的顏色誇張,身為一個男人,不算很帥氣但還算有陽剛之氣的男人,十根手指都染著紅指甲。
    不是一個色彩的紅。
    這麽說的話可能讓人不好理解,但事實如此。
    他的十個手指甲上染著十個紅色,從淺紅到深紅,色彩逐漸遞進,所以讓這個明明有些陽剛之氣的男人多了幾分陰柔。
    和白裳年比起來,他的相貌真的很普通。
    他也就是那張臉還有些陽剛之氣,坐著不起身的話倒也算能討一些女孩子喜歡。
    可他太矮了,他的身高大概隻到白裳年的胸口。
    這就顯得他的頭有些大。
    四頭身。
    四頭半吧,不能再多了。
    “上車來吧,還等著請你呢?”
    被稱之為少爺的人瞥了白裳年一眼,白裳年馬上就拉開車門上去了。
    上了車也不敢坐。
    車足夠大,大到就算在車裏站直了身子也沒問題。
    可是沒人敢在這輛馬車裏站直了身子,因為少爺太矮了,別人在他麵前站直了身子,他需要仰著頭看。
    白裳年上了車就蹲下來,像是大人親近小孩子那樣的蹲下來。
    “怎麽個事?”
    被稱為少爺的人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十個紅指甲一邊問了一聲。
    白裳年回答說:“自己人這邊能用的手段都用了,沒成功,所以此前的推測應該是對的,咱們這邊有壞人。”
    少爺一聽就不高興了:“那弄死啊。”
    白裳年:“咱們這邊的壞人倒是先不著急弄死,因為我們要弄死的一個都還沒弄死呢。”
    少爺說:“所以你們把楊甲第給弄回來了?”
    白裳年說:“都不爭氣,遼北這邊本該能把事情辦好的,就算難搞一些,可這邊人多勢眾。”
    “結果人多勢眾沒有用,葉無坷安然無恙,高清澄也安然無恙,他倆要是再安然無恙,那少爺就沒法安然無恙了。”
    少爺說:“行吧,反正別把事情鬧到冀州就行,這事真要是鬧到冀州去了,我阿爺阿奶還不把我屁股打爛了?”
    他伸出手:“好看嗎?”
    白裳年立刻回答:“美輪美奐。”
    “哈哈哈哈哈。”
    少爺笑了:“下邊那麽多仆人,就你會誇人。”
    他說:“所以我最舍不得動你。”
    他說:“可這次要是再搞不定,我就弄你了。”
    白裳年低下頭:“這次再搞不定,不用少爺動手,我自己也把自己弄死了。”
    少爺點了點頭:“行了,趁著人還沒入關玩兒去吧。”
    他把身邊放著的盒子打開,從裏邊隨意抓出來一把銀票遞給白裳年:“好好玩兒,畢竟你要是辦不好事兒,以後也沒機會玩兒了。”
    他隨隨便便抓起來的一把銀票,麵額就有數萬兩。
    白裳年從蹲著改為跪著,雙手把銀票接過來:“謝少爺賞!”
    少爺擺了擺手,白裳年就要起身下車。
    “等會兒。”
    少爺問:“老二死了?”
    白裳年說:“老二死了。”
    少爺歎了口氣:“老二野心大,這些年就是他在外邊胡搞,我一個勁兒的給他擦屁股都擦不完,死就死了吧。”
    “不過人都死了,哪有還能再追究的?天底下也沒這個理兒啊......查查,誰把老二弄死的,弄死弄死。”
    白裳年:“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大概是長安城小淮河邊上那個大院子裏出來的人,就是連溫酒教的那批人之一。”
    少爺哼了一聲:“什麽狗揍的玩意兒都想翻風浪,你看著處置吧,我去逛逛,說這邊能踅摸著鴨蛋那麽大的珠子,是真的嗎?”
    白裳年:“這邊連鴨蛋都不多。”
    他下車之後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往賣炒燜子的老板娘方向指了指:“少爺,您愛的那口兒。”
    少爺側頭看過去,一眼,眼睛亮了。
    “不賴不賴不賴,這趟門兒出的不賴。”
    少爺說:“你知道我住哪兒吧?晚上送過來。”
    白裳年提醒:“最近咱們還是得小心些,少爺玩夠了就丟海裏,讓下邊人處理的幹淨些,不似以前那樣了。”
    少爺嗯了一聲:“媽的那姓高的娘們兒真想壞我好日子?越想越氣,弄死弄死。”
    他讓人把馬車門關了。
    等車馬走了,白裳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少爺還是收斂了,要是以前直接裝車帶走了。”
    說完他朝著賣炒燜子的老板娘走過去:“再來一碗!不多吃點,以後可能都吃不上老板娘的炒燜子了。”
    老板娘美滋滋的笑:“瞧你說的,想吃什麽時候不能來。”
    白裳年:“瞧你說的,我能來你也不一定還能炒啊。”
    說完這句他回頭看了看那車馬,已經走遠。
    與此同時,林州,大牢。
    葉無坷聽到鎖鏈聲隨即抬頭,見司馬無垢被廷尉帶了進來。
    鎖鏈在石板地麵上拖拉著發出的聲音本身就像是一種懲罰,折磨人心的懲罰。
    司馬無垢進來之後看了看葉無坷,麵無表情的走到對麵站住。
    “你隱瞞了幾件事。”
    葉無坷一邊翻看著卷宗一邊說道:“第一,不問堂和黑武之間的聯絡你沒說。”
    司馬無垢:“怕死,沒敢說。”
    葉無坷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第二件事,不問堂的生意劍閣的人蛀蟲一樣鑽進來你沒說。”
    司馬無垢:“沒證據,說了也是白說。”
    葉無坷:“第三件事,白家代表的不是劍閣你沒說。”
    司馬無垢臉色明顯變了變。
    葉無坷坐直身子:“我知道你為什麽不說,你害怕他們比還害怕我更多些。”
    司馬無垢沒有回答。
    葉無坷道:“你不怕被我抓了,也不怕被朝廷法度殺了,是因為你知道死的人多不到哪兒去。”
    “你的那點伎倆不是為了騙白家人,你是為了騙朝廷,騙我,司馬廣是你兒子,司馬瑞象是你兒子,但你不止他們兩個兒子。”
    “我不知道你有幾個兒子有幾個女兒,不知道你有多少個女人,隻有你自己知道,但你覺得你能扛得住廷尉府的手段。”
    “但你害怕白家人,因為你的事白家人都知道,朝廷可能隻殺你明麵上的一家,白家能把所有和你沾親帶故的都殺了。”
    “你的那些家眷都可能是白家人送給你的,你不要還不行,除了你之外,很多人可能就是這樣被他們控製。”
    葉無坷問:“沒錯?”
    司馬無垢看向葉無坷,沉默了一會兒後回答:“沒錯。”
    葉無坷繼續問:“白家的人不是一家人?”
    司馬無垢臉上表情再次有了變化。
    他顯然沒有想到葉無坷連這一點都能猜到。
    看到他的反應葉無坷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幾家人啊?”
    “不知道。”
    “知道的有幾家啊?”
    “一家都不知道。”
    司馬無垢說:“不是想頑抗,是因為確實不知道,隻是知道......白家上邊有個主子,沒人敢惹的主子。”
    葉無坷笑:“沒人敢惹的主子?你說的是陛下?”
    司馬無垢:“既然明堂已有猜測,就該知道那些人......做什麽事都能把屁股擦幹淨,他們想要殼,隨便拿過來就用。”
    “明堂此前查過的所有的東西,都可能是他們拿過來就用不想用了就扔的殼,他們想拿就拿。”
    “明堂......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他們能把你變成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