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
    周科蹲坐在客房的床上，死魚眼少見的浮現出幾許生機盎然的光。
    貓的耳朵輕輕抖動，他的嘴裏自言自語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光聽聲音就能下三碗飯啊喵......”
    “我聽得見。”文小小的聲音在直線距離周先生不足兩米的浴室中響起。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巴不得你紅著臉衝出來扇我一巴掌喵。”
    “.......”
    或許是被這份明目張膽的小心思給氣到，文小小良久沒有接話。
    周科等了30次眨眼，也就是差不多兩分鍾，才聽到有模糊的話音透過實木浴室門傳來。
    “你真覺得他會幫你殺人？”
    周科也不是不識趣的木頭人，既然文小小主動轉移了話題，他索性就順著說道：“誰知道呢，試試又不花錢喵。”
    “為什麽當你說了荀不罹可能才是殺死謝鋒的真凶之後，他會改變態度。”文小小又道。
    話中的那個“他”無需挑明，兩人都知道是在特指方才見過一麵的奧斯汀。
    “因為我的說法證明殺人預言會成真啊喵。”周科百無聊賴地玩起了自己的尾巴。
    “預言成真與他會殺密涅瓦有關係麽？”文小小仍是不解，“你應該知道，不列顛的血統階級根深蒂固。
    奧斯汀作為低一等的仆從，如果密涅瓦死在【門】裏，他也難辭其咎，少不了追責處罰。
    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敢對密涅瓦下手。”
    “嘶.......”周科玩弄尾巴的動作不小心扯到了腹部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的他不得已換了個安分的躺姿。
    “你說的都沒錯，但恰恰是因為這一層不平等的上下階層關係，奧斯卡兄絕對會動手喵。”
    順著嘩啦的水聲，他繼續說道：
    “假設殺人預言是真的，未來不可避免，奧斯卡兄必定殺死蜜蜂兄，那麽就會衍生出三個結果。
    一是，我們趕在奧斯卡兄殺死蜜蜂兄之前，找出了殺害堡主的真凶，順利通關【心月狐之門】。
    與兩人相關的殺人預言尚未開始就已然結束。
    這對奧斯卡兄來說是最好不過的結局，簡直是Happy Ending（圓滿結局）。
    二是，我們在精彩值達到1000之前通關，但那時奧斯卡兄早已如同預言講述那般殺死了蜜蜂兄。
    死去的人無法複活，回歸現實之後他會受到程度未知但大概率不至死的失職懲罰，勉強算是NOrmal Ending（普通結局）。
    三是，奧斯卡兄殺了蜜蜂兄，精彩值卻超過1000大關。
    那時通關之後，包括蜜蜂兄在內的所有死者都會複活。
    這看上去大團圓包餃子的劇情，唯獨對奧斯卡兄是徹頭徹尾的Bad Ending（悲劇結局）喵。”
    周科模仿著遊戲結算的機械音喊完，不言而喻地攤了攤爪子。
    “想想看，以蜜蜂兄狠辣無情的性格，他回到現實世界之後，會怎樣對待一個曾經背叛過自己、殺死過自己的仆從呢喵？”
    “反正都要殺，不如後顧無憂地殺......”浴室裏的水聲停下，文小小清冷的嗓音漸漸清晰起來。
    伴著浴室的回音，有一種若即若離、忽遠忽近的空靈感。
    “隻要密涅瓦無法複活，殺了也是死無對證，最多治一個護衛不力的小罪。
    所以為了不被報複，奧斯汀一定會按你所說的做，且必須趕在精彩值達到1000之前結案通關，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
    此處，周先生聽到了毛巾與發絲相互摩擦的窸窣輕響。
    “我算是弄清楚了，你這是在玩弄人心。”
    “嗬嗬，不過是臨時起意罷了喵。”周科隨口應道。
    話音和赤腳踩在水上的聲音越來越近，而後是浴室門把手的哢嗒擰動。
    從中走出的文小小周身縈繞著沐浴露芬芳的水蒸氣，蒙在眼上的黑緞在不斷往下滴水，臉色卻平靜得不似帶有溫度：“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上述所說未必就是你的真實企圖。”
    “那未免太過高看我了喵.......”周科使勁眨了眨死魚眼，聲音略顯跑調。
    他的視線從那一襲未曾更換過的束腰馬甲與燈籠袖白襯衫淺淺略過，緩慢下移至對方踩在冰涼地板的溫熱足弓上。
    “又不穿鞋子啊喵.......”
    “你總是關注這個幹什麽？”文小小輕挑眉梢，一眼就注意到周科臉上藏都懶得藏的失望，“怎麽，期待著我會像戀愛動畫裏一樣直接裹著浴巾出來？”
    “嘁，有何不可啊，房間裏又沒有第二個人喵。”周先生這句話已經相當於將自己從人籍上開除了。
    “再說，浴巾又怎麽你了，穿了奢侈的高檔時裝就看不起廉價的一次性浴巾？各有各的美感好吧......說到底，我們衣冠楚楚的目的.......”
    “都是為了說服另一個人一起衣冠不整。”幾乎沒有停頓，文小小順暢地接過後半句。
    周科愣了一愣，神色由複雜變得嚴肅，一言不發地盯著文小小猛瞅。
    “別在腦海裏臆想一些有關於我的糟糕畫麵了，我真不會讀心。”文小小攤了攤手，一步一個水漬地走過來，“就是感覺你會這麽說。”
    她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還是勸你在我生氣之前，趁早收起你的臆想，你想象的畫麵有多齷齪，我從你眼睛的倒影裏就能略知一二。”
    其實文小小心裏對周先生怎樣幻想倒是沒什麽意見，隻是身為一名女生的矜持促使她覺得自己理應說上這麽一句。
    “好嘞喵。”周科嘴上是這麽應允，可究竟有沒有切割出一部分思緒繼續想象就不得而知了。
    “你要洗澡麽？”文小小問道。
    “身上沾著血黏黏糊糊是挺不舒服的，但是傷口還沒有愈合，暫時不宜碰水喵。”周科用尾巴指了指身上的繃帶，這些都是他從古堡裏找來急救箱自行包紮的。
    若非必要，他盡量不會指望他人的幫助。
    倒不是怕麻煩別人、欠人情這種臉皮薄的理由，他就是單純的不信任人，尤其是荀不罹這種表麵看上去是在無私奉獻的人。
    “那.......睡覺？”文小小不知不覺間坐到了床沿，隻差一個抬腿動作就能躺到被子裏。
    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的可愛模樣，周科覺得有些好玩，忍不住笑了笑，“文助手，沒人告訴過你，你很不擅長隱瞞事情嘛喵？”
    他強壓下一個哈欠，說道：“我還不困，你有什麽想做的，做便是了喵。”
    “那可是你說的。”文小小麵色一凜，伸手拿過床頭櫃上的咖啡色高頂禮帽戴上。
    她的手指撚著帽簷微微轉動，頗具幾分氣勢地沉聲道：“【偵探】，我的推理將會拆穿你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