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個破舊老小區。
    門口是一扇敞開的大鐵門，鐵鏽斑斑，破敗腐朽，用幾塊磚頭堵住，顯然已經很久沒關過。
    裏麵是六七棟紅磚砌成的七層平樓，每層都有厚重的防盜窗，鏽跡斑斑，牆麵破爛。
    第一層是破舊的倉庫，十多輛自行車雜亂無章，不知道哪裏漏水，水滴順著牆麵滴下，在地上形成厚重的苔蘚，汙水橫流，空氣中散發著散不去的臭味。
    尹樂仲踮著腳尖踩過好似永遠都在流淌的烏黑水溝，嘴裏嘟囔：“院長怎麽住在這麽破舊的地方，真是太清廉了，我輩楷模。”
    每次來到院長的家，他都要為院長抱不平。
    堂堂的副處級領導，也是縣裏頂尖的那一撮人，卻住在破舊的小區，五口人擠在不到0平的小房子。
    尹樂仲走上樓梯，扶手已經破爛不堪，滿是鐵鏽和灰塵。
    爬到七樓，尹樂仲喘著粗氣敲響大門。
    “來了。”
    門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喬高軒穿著白色背心和短褲，踩著拖鞋，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誰能想到這是法院院長，還以為是生活拮據的街坊鄰居。
    大廳很簡單，沒有多少家具，裝飾樸素透著拮據。
    飯桌上擺著一碗粥，還有一碗鹹菜。
    碗上放著一雙筷子，顯然剛剛正在吃飯。
    “院長，你晚上就吃這個？”
    尹樂仲不敢置信道。
    “胃口不好，習慣了。”喬高軒笑道。
    尹樂仲心底感動，這才是為民服務的好院長。
    他為白天淺薄的認知感到羞愧。
    不提拔怎麽了？
    難道不提拔就不幹工作了。
    自己的思想覺悟還是太低了，要向院長好好學習。
    尹樂仲放下空蕩蕩的水桶，和院長閑聊了幾句就要離開。
    喬高軒眼睛發綠，盯著尹樂仲，尹樂仲摸了摸臉，還以為臉上粘東西了。
    “怎麽了?”尹樂仲問。
    “他是不是有拿什麽東西？”喬高軒提醒道。
    尹樂仲拍了下腦袋，“對，拿了一張一毛錢的郵票，他說不值錢，我就沒當回事，剛給忘了。”
    尹樂仲掏出郵票遞給喬高軒。
    喬高軒笑眯眯看著郵票，神色欣喜。
    果然喜歡集郵。
    尹樂仲心裏暗道，明天自己也去郵局買一些郵票，節假日要到了，到時送給院長。
    院長一定會很高興。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樓梯裏響起，昏黃的燈光亮起，照出樓下兩道長長的影子。
    大門被推開，林霄和紀衫月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你們是誰？”喬高軒皺了皺眉頭，不滿道。
    “我認識，他叫林霄。”尹樂仲詫異道。
    “這是你朋友。”喬高軒看了眼尹樂仲，教訓道，“我一直很看好你，沒想到你也學壞了。是不是想要幫朋友托關係，想要找我辦事？”
    “醜話說在前頭，我絕對不會做違反原則的事情。”
    義正言辭，正義凜然。
    林霄拍掌。
    “很好，有喬院長真是百姓的福氣。”
    林霄嘴角微微上揚，意味深長道。
    “院長，你誤會了。”
    尹樂仲焦急地搖晃雙掌，“我不可能違反原則，更沒有找你辦事。”
    “不找我辦事就好。全院人都知道我剛正不阿，不會幫人辦事。現在都是法製社會，講的就是法，一切都以法律為準繩。我能辦的事，不用找我也能辦。要是找我才能辦的事，我一定不會辦。”
    喬高軒義正嚴辭道，額頭上就寫著四個字，剛正不阿。
    “我最敬佩院長您了。”尹樂仲感歎道。
    “話不能說的太滿。院長就隻有這個房子嗎？”
    林霄淡淡道，眼睛在屋內掃視，確實是一個簡陋的房間。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堂堂的法院一把手會住在這麽簡陋的房間裏。
    就算沒有貪贓枉法，憑自己的俸祿也夠在小區裏買套好的套房。
    然後好好裝修一番。
    喬高軒還有父親，兩個兒子，加上老婆，那就是五口人，擠在這麽一套兩居室裏。
    這可就不是兩袖清風能解釋的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喬高軒提高音調，好似受了刺激，指著林霄，發怒道。
    尹樂仲都被嚇了一跳。
    院長人很好，對誰都是笑嗬嗬的，還是第一次看他發這麽大火。
    尹樂仲想到林霄曾經幫過自己，打圓場道：“林霄，你也敬佩院長是嗎？剛才話說錯了吧，趕緊跟院長道個歉。院長人很好，不會放在心上。”
    他拚命向著林霄使眼色。
    林霄淡淡一笑，眼睛明亮，好似看透院長的小心思，溫和道：“院長，不用在這裏裝糊塗了。那天巡察會議你沒有參加，所以你沒見過我，但你肯定聽說過我。”
    喬高軒臉頰肌肉抽搐，“你什麽意思？”
    林霄聳了聳肩，“正式介紹一下，我是市委巡察組第一巡察組組長林霄，這是我的組員紀杉月，今天不請自來  ，有急事要請院長配合。”
    “巡察組……組長！”
    尹樂仲心肝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林霄。
    巡察是最近的大熱門。
    大家打招呼的方式都是你們單位被巡察了嗎。
    尹樂仲當然也知道巡察組在天鼎縣的事情。
    但具體組長是誰，他還真不知道這種高層的事情。
    他隻知道林霄被調去市裏了，具體做什麽，他也不太清楚。
    畢竟他雖然受了林霄的恩惠，但打交道不多，彼此不太熟悉。
    他也聽翟元青提過一兩句，隱約知道林霄在市裏混的風生水起。
    但也不敢想他都是巡察組組長了。
    我的老天爺。
    尹樂仲頭皮發麻。
    喬高軒佯裝詫異，狐疑道：“你說你是組長，你就是組長了嗎？我現在請你出去。”
    他眼底露出一抹擔憂。
    大晚上，巡察組過來，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最好就是打發掉。
    明天就好辦了。
    “你有異議很正常。”
    林霄早有準備，努了努嘴，紀杉月掏出證件遞給喬高軒。
    喬高軒低頭看了眼，露出燦爛的笑容，“久仰大名。剛才是我魯莽，說話沒有遮攔，對不住。”
    “沒事。我也知道我不受歡迎。”林霄自嘲道。
    “不敢不敢，熱烈歡迎。”
    喬高軒尷尬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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