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星槎古道上漂浮著青銅鏽味，駝鈴震顫聲裏混著秤砣摩擦骨節的鈍響。
    駝峰間懸掛的青銅箱籠滴落粘稠血髓，在岩麵凝成《賦役詔令》的蝕紋。
    “讓稅釘再深三寸……”
    麵覆蛛網刺青的稅商揮動淬毒鉸鏈，駝隊深處便傳來脊椎折斷的脆響。
    背負青銅箱的少女踉蹌撲跪在赭紅色星砂裏，後頸滋生的稅釘刺破束帶，在霜白衣襟上暈開細碎血梅。
    張遠瞳孔微縮。
    少女嶙峋骨刺，正與周圍山壁上的青銅鎖鏈共振。
    那些懸掛在青銅鎖鏈上，雕著玄龜銜穗紋的青銅疙瘩，竟是用大秦戍邊將士的顱骨澆築而成。
    少女身軀浮出荒辰鎮獄圖的殘紋。
    秦人血脈。
    “這些玄靈稅商在熔鑄秦人血脈……”
    玉娘攥緊車簾，天星步搖折射的流光割破渾濁空氣。
    三裏外遊弋的稅商護衛，青銅鎧在星光下翻湧紫潮，那些胸甲鑄刻的紫髓秤砣圖騰赫然在旋轉。
    駝鈴驟亂。
    “什麽人——”
    一眾稅吏高喝，身外流光閃爍，將周圍的空氣震碎。
    秦人少女撲在地上，大口喘息。
    嬴政懷中混元玉佩突然迸發灼目星漩，紫芒順著鏽蝕的青銅鎖鏈倒灌，竟將龜裂的荒辰鎮獄圖補全了半闕！
    “紫薇帝氣！”
    “有紫垣餘孽！”
    身穿灰色長袍的稅商一步踏出，身外光影引動周圍山壁上的青銅鎖鏈震響。
    古道之上，轟鳴震顫。
    原本前行的商隊，瞬間動亂起來。
    玉玄冰劍鞘凝霜，雙目眯起。
    “喀嚓——”
    張遠袖中《大秦銳士令》殘片驟然燙如烙鐵，星髓熔鑄的“章”字戰旗虛影撞開車簾。
    蒼龍佝僂脊背下驟然浮凸永夜甲龍鱗紋。
    稅吏胸甲圖騰已化作血瞳。
    一道道金色光影從青銅鎖鏈上浮現。
    “小郎，莫要爭鬥。”玉娘伸手壓住張遠手臂，“我們來紫垣天域的目的，不是為了拚殺。”
    “改道坎位冰淵！“車廂之中，李紫陽出聲。
    蒼龍鞭梢炸開虛空，一條新的古道浮現。
    整支駝隊瞬間轉向，躲避稅吏追捕。
    “堵住他們——”
    立在半空之中的黑袍稅商怒吼，山壁之上能碎裂位麵的稅鏈轟然壓向青蛟車頂！
    張遠一步踏出，抬手抓住青銅鎖鏈。
    “轟——”
    億萬鈞重力壓下，張遠身形仿若山嶽，紋絲不動。
    “走。”
    他低喝一聲。
    蒼龍甩動淬火骨鞭，青蛟輦碾過星骸廢墟，車軸暗刻的四十九條躍遷道紋泛起幽光。
    玉玄冰劍匣霜紋驟暗，刃麵寒芒映出前方塌陷的古道裂隙。
    大道兩旁，百萬根青銅稅柱穿透時空褶皺，柱身浮凸著被剜去麵目的秦人浮雕，眼眶流淌的紫髓血淚凝結成《牧狩聖典》終極稅箴。
    “轟——”
    張遠甩出鎖鏈，身形退入古道之中。
    古道震顫，寸寸虛幻。
    後方，那些太虛玄靈稅吏衝來卻被虛空擋住。
    “過斷龍淵便是天秤疆域。”駝首的領隊客商低聲開口，然後領著商隊與張遠他們的車架拉開距離。
    青蛟輦衝入稅柱隘口刹那，張遠指節叩響《啟蒙書卷》。
    玉娘步搖迸射金玉篆文，天星賬冊虛影倒卷，將窺探稅吏的神識抵押為青銅流星墜落。
    “老師，秤砣在泣血……”嬴政攥緊張遠袍袖。
    三萬六千道蝕宙稅鏈刺穿虛空，城頭倒懸的青銅秤盤堆積著剜去脊骨的秦人遺骸。
    駝鈴戛然而止。
    背負《太虛稅契》的玄靈稅吏踏碎星砂，噬魂鐮刃刮擦輦窗“攜秦篆之物，補繳髓稅三成——”
    玉玄冰劍匣霜紋即將暴起時，張遠驟然展開書卷。
    “闖！”
    蒼龍骨鞭甩出歸墟甬道，青蛟輦碾碎秤砣虛影衝入城門。
    天秤城永晝深處，四十九重折疊時空正坍縮扭曲。
    懸掛在廢墟中央的青銅秤砣突然失衡，秤盤堆積的遺骸中竟憑空消失一具。
    ——————————————————
    天秤城。
    青蛟輦碾過浸透聖王血髓的赭色砂礫，張遠掀簾時撞碎三丈外浮動的《賦役詔令》殘文。
    穹頂垂落的青銅稅鏈穿刺百萬顆坍縮星核，每根鎖鏈末端皆懸掛刻滿荒古稅契的秤砣。
    “稅鏈交匯處的凝血星漩瞧見了麽？”玉娘指尖繚繞的質押命軌纏繞著暗紅絲線。
    十二萬條鎖鏈，正從坍縮黑洞抽取紫垣遺民的泣血髓砂“九座護衛城，每一座都能碾碎一方天地。”
    這座遮天大城，擁有著輕易碎滅禁地的實力。
    怪不得天秤城能成為連太虛玄靈世界都不願強占的交易大城。
    “先尋落腳之地。”
    張遠點點頭，看向前方人聲沸騰之地，麵上露出笑意。
    “這等交易大城，對我家小娘來說，可不是如魚得水？”
    這話讓一旁的李紫陽掩嘴輕笑。
    玉玄冰見識過玉娘的交易手段，也是目中透亮。
    嬴政從車廂之中探出頭來，看向四周，麵上全是好奇。
    青蛟輦碾過三萬丈高的《稅典碑林》，張遠掀簾望見懸浮虛空的青銅秤砣。
    那些鏤刻著“萬界榷算”道篆的星骸砝碼，每個窟窿裏都穿刺著聖王脊骨。
    一路前行，張遠神念散開，快速收集城中各種訊息，對這座大城之中各方勢力也越發了解。
    “那是，玄鳥紋？”
    玉玄冰的聲音響起。
    張遠點點頭，看向不遠處破落的庭院。
    “我們就去那。”
    屋簷垂落的青銅稅鏈在暮色中輕輕搖晃，磕碰出沙啞的響聲。
    張遠站在褪成灰白色的“古雍商行”匾額前，望著被蟲蛀穿的楹聯上依稀可辨的篆書。
    “太虛稱量衡九宇，紫垣承運定八荒”。
    玉娘指尖掠過門廊裂帛般的漆柱，沾著銅鏽的青鱗紋讓她呼吸一滯，這分明是大秦官員的腰牌紋樣。
    “玄龜銜穗的門擋，商鼎斷耳的香爐。”蒼龍駝著嬴政跨過門檻時，積雪的枯葉在腳下發出脆響，“百萬年前，大荒紫垣殿的正殿格局，就是這般模樣。”
    蒼龍蒼龍也沒想到，在這小小破敗商鋪所見的場景，竟然看到百萬年前大荒之中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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